丫鬟把汤碗放回托盘,顺口道:“回夫人,还有许多,管够!稍后奴婢送去揽月居。”
揽月居?不是摄政王府吗?
安佳怡和李嬷嬷顿时听出问题来,温声问:“王妃可是回来了?”
丫鬟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连忙跪在地上,不断磕头请罪,“夫人饶命啊!”
磕到额头都淤青了也没停下,看来被吓得够呛。
李嬷嬷询问一番,才知道南宫翎月突然回来了,还在侯府门口跟祁承昀闹了点脾气,一回来就勒令所有人不得通报。
只怕是出了什么事,要瞒着安佳怡。
“夫人,我去瞧瞧。”见安佳怡躺不住要起身,李嬷嬷上前摁住她的手,“兴许是想家了,又不好意思打扰到您。”
安佳怡只好作罢,躺回床上,交代道:“帮我去看看她,她一声不吭回来,说不定出什么事了要瞒着我。”
“嗯,夫人放心。”李嬷嬷替她整理好被子,然后从丫鬟手里接过一盘甜枣,出了门。
来到揽月居,李嬷嬷询问道:“王妃是否回来了?”
房外的丫鬟们吓了一跳。明明王妃严禁把她的消息传到大夫人那里,可现在李嬷嬷的出现,意味大夫人已经知晓一切。
玉屏压低声音说话:“李嬷嬷,王妃累了,她想要静一静,还得请你跟大夫人说一声。”
累了?以前无论多忙,王妃都会风雨无阻前去春煦居请安,今天一声不吭回来了,肯定有事瞒着。
李嬷嬷不相信,目光落在紧闭的房门上,“发生什么事了?为何王爷王妃生了矛盾?”
玉屏支支吾吾不敢说出实话。
见此,李嬷嬷更加确信有事瞒着大夫人。她把甜枣交给旁边的丫鬟,上前敲门,“王妃,夫人命奴婢给您送甜枣。”
旁人不敢上去打扰王妃,可李嬷嬷敢,毕竟王妃是她照顾着长大,还是有几分长辈情分在的。
听见李嬷嬷的声音传来,南宫翎月沉不住气,马上起身开门,“李嬷嬷,母亲知道了?”
李嬷嬷点了点头,轻声安慰:“小两口闹了点龃龉,没什么大不了的,王妃莫要记在心里生闷气。”
南宫翎月回到屋内坐下,收敛心神,“李嬷嬷,王爷连父兄出征这等大事也未告知我,怎能不气?”
李嬷嬷一听,霎时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不由劝道:“王妃,大夫人知晓侯爷和大公子的事,王爷没通知您,定是担心您的身子。”
昨夜侯爷跟安佳怡说了要出征边塞之事,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消息还没传回府中,怕是担心大夫人心神不宁,非要赶着去送行。
王妃声音沙哑,气色不佳,这应该就是王爷隐瞒的原因。
南宫翎月怎么会不明白,但是想起祁承昀自作主张替她决定,她就忍不住生气。
担忧归担忧,可是父兄此行凶险万分,说得难听点,只怕有去无回,那她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祁承昀凭什么瞒着她?
“母亲可好些?”南宫翎月生气归生气,孝心还在。
“好着呢!王妃放心。”李嬷嬷把甜枣放在南宫翎月面前,“知道您回来,特意交代奴婢给您送些甜枣过来。”
南宫翎月瞥了一眼,红彤彤的甜枣装在白玉盘里,还裹着一层薄薄的糖霜,格外喜人。
但她没胃口,正烦心着,“先撤下去吧,想吃时再取出来。”
李嬷嬷让旁边丫鬟带下去,柔声道:“以前王妃爱吃奴婢做的三鲜云吞还有小鸡炖蘑菇,刚才大夫人也念叨着,今日奴婢下厨,王妃可赏脸吃上些?”
南宫翎月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细想起来,她已经好久没有吃李嬷嬷做的饭菜了。
李嬷嬷是江南人,惯用新鲜食材做出一些清淡的吃食,那道三鲜云吞和小鸡炖蘑菇味道鲜美,是她的拿手菜。
以前她闹脾气不吃东西时,李嬷嬷就会变着法子做江南菜哄她吃,还会给她讲故事,就像家里长辈一样。
而且,跟母亲和大哥围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时,母亲会给她说一些江南特有的民俗,还有一些地方特色菜的做法和味道,她跟大哥听着流口水,就嚷嚷着要吃。
然后,母亲跟李嬷嬷就会亲自下厨。
南宫翎月不由得苦笑一声,她如今可以不顾后果随意发脾气,不过是家人疼自己,给自己撑腰。
换作是摄政王府后院的任一个姨娘,要是甩脸色给祁承昀看,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玉屏,帮我梳妆!”南宫翎月喊了一声,起身坐在镜子前。
她的闺房一直有丫鬟打扫,干干净净的,以前的衣服和首饰都还在。
玉屏跟玉珠推门进来,替她盘发簪花,扑粉。
玉屏说:“王妃,你脸色有点憔悴,奴婢给你打粉厚一些。”
“嗯。”
等一切准备好,南宫翎月华服加身,昂贵的珠钗别在一头秀发上,衬得她更加美丽贵气。
她来到安佳怡房中,施施然坐下,完全没有中午怒容满面的样子。
“母亲,月儿来陪您说说话。”
安佳怡拉着女儿的手,说起刚才府兵传来的消息:“你父兄已通知我,他们临时出征,来不及回家道别,让咱们放心。”
南宫翎月瞥见信笺,是父亲的笔迹,想起自己对祁承昀发怒,突然有些后悔。
面对母亲的注视,她不知道说什么,只淡淡应一句:“我知道了。”
安佳怡叹息,“出发了才让人传信,你父兄就是怕见到我们哭哭啼啼,月儿,不要怪他们,守卫家国,是他们的职责,他们能回来陪我们过年,已经是万幸了。”
南宫翎月心中了然,愧疚感涌上心头,瓮声瓮气地问:“母亲,我好像做错事了,怎么哄回来?”
“哄谁?”安佳怡假装不知道,故意打趣道。
女儿是什么性子,她最清楚,谁惯着她,她就对谁傲娇,换作陌生人,又是一副温柔体贴的样子。
她啊!就是被惯出来的!
“母亲!”南宫翎月不好意思起来,扑到安佳怡怀里,“你取笑我,我……我不理你了。”
“不理我还往我怀里钻啊?”安佳怡双手搭在南宫翎月背上,轻轻拍着,像女儿小时候哄她睡觉一样。
南宫翎月无奈,沉默不语。
安佳怡继续说:“跟王爷别扭,你回去诚心认个错就行了,他不会小心眼跟你较劲。”
祁承昀不会小心眼?不太可能。上次两个丫鬟冒犯他,差点就被关水牢里去了。
她今天当众落他面子,尽管忌惮她的娘家,也是要计较一番的,只是不知道迎接她的惩罚是什么。
南宫翎月思来想去,没想出祁承昀会如何对待自己,就干脆不想了。
刚好李嬷嬷从厨房回来,端着一碗云吞和鸡汤,招呼道:“王妃,过来吃点吧!”
闻到香味,南宫翎月肚子咕咕叫起来。她尴尬地捂着脸,磨磨蹭蹭走到桌子前坐下来。
可抬头便看见母亲偷偷笑她,霎时脸红起来,低着头一口一口地吃起来,似乎只有食物才能让她忘记刚才的窘迫。
吃完后,南宫翎月在春煦居逗留了许久,才回到揽月居休息。
……
皇宫御书房,安常山把南宫翎月跟祁承昀不和的情形汇报给文安帝。
文安帝当即喜笑颜开,“没有感情基础的夫妻就是容易吵起来,他们感情不和,对朕来说就是喜事,当庆贺。”
安常山往酒杯里倒满酒,“接下来就看她们了。”
想到安插在摄政王府中的眼线这些年都没传来多少有用的信息,文安帝举着酒杯的手一顿,询问道:“都安排好了吗?”
安常山笑着回答:“都安置妥当,等王妃回府,按计划先挑拨离间,等众人坚信两人感情破裂,相看两相厌,再暗中下手,必取她性命!”
“很好!”文安帝一口气喝光酒杯里的酒,“等计划圆满成功,朕重重有赏!”
“谢陛下!”安常山连忙跪在地上叩谢,然后起身给文安帝斟酒,目光落在酒壶上,晦暗不明。
晚上,南宫翎月独自歇在揽月居,丫鬟们都已经退下。
窗边传来细微响声,随后一个人影靠近床边。
南宫翎月喝了一副治疗风寒的中药,早已昏沉入睡,连床边坐着一个人都没察觉到。
祁承昀点亮一盏灯,借着微弱的灯光仔细打量南宫翎月,还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没发烫才松了一口气。
跟他闹脾气,一言不合就要回娘家,当真是小孩子心性。不过镇国侯府比王府安全许多,确实是个避风港。
祁承昀眼中闪过一丝苦涩,吹灭了灯,然后起身离开。
刚运起轻功飞上房顶,就被顾誉拦下。
“王爷,大夫人有请。”
祁承昀盯着眼前几个影卫,怕是今天不如他们所愿,就要打上一场。
他只好跟着他们去了东院外堂。
安佳怡坐在椅子上喝茶,似乎早就猜到祁承昀会偷偷过来看南宫翎月,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安佳怡开门见山:“王爷,月儿是我们侯府的掌上明珠,我不希望她在王府受半点委屈。”
祁承昀愣了一下,回应道:“今日之事,全因我自作主张,明日必定登门道歉,把她迎回王府,岳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