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年轻就是好啊，你看茶茶直播间人气，哪次不是第一。”

    “谁说不是呢，这才刚来多久啊，就成咱公司王牌，一个月挣的钱我一年都挣不出来。”

    两个工作人员洗完手从厕所出去，我打开隔间门走到洗手台，不甘心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遮瑕也遮不住的黑眼圈，松弛的皮肤，粗大的毛孔以及竹竿一样毫无看点的身材。

    嗡嗡。

    又是垃圾短信。

    我骂骂咧咧地拿起手机，刚要删掉这条信息，却被短信内容吸引住。

    ［你想重返青春吗？］

    ［你想找回自信吗？］

    ［只需一柱香的时间便可实现你的愿望］

    ［请拨打电话与我联系］

    “切。”

    我选中这条短信，却在按下删除按钮前犹豫了两秒钟。

    嗡嗡嗡，嗡嗡嗡。在我愣神之际，一通电话打进来。

    “喂？”

    “喂！你去哪了？不知道今晚还有直播？！赶紧来直播室！”

    嘟嘟嘟……不容我多说什么，那边就挂断电话。

    是老板。当初他哭爹喊娘求我每天通宵直播，可不是这样的嘴脸。

    “灿灿，这个月员工的工资都靠你了，你看要不你加加班行不？你放心，过了这段时间我给你放长假，你想去哪就去哪，车费饭钱我都给你报销行不。”

    呵呵。

    “嗨~宝宝们，我来啦。”我调整好状态，用我认为甜美的笑容和语气，和直播间的人打招呼。

    “哎？进错直播间了，我还以为是茶茶呢，溜了溜了。”

    “这纯唠呢，你倒是起来动一动啊，是不是上岁数胳膊腿不行了啊。”

    “没劲儿没劲儿，走喽。”

    直播间本来就没几个人，现在更少得可怜。

    我强打精神和剩下的人互动，终于熬到下播时间，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

    嗡嗡。我刚要睡觉，就收到群消息。

    ［庆祝茶茶连续蝉联人气榜第一！］

    接着是超大额群红包，我点开的时候已经被抢光了，一共2万。

    老板一连发了十个。

    ［谢谢老板~没有您的赏识也没有茶茶的今天~］

    ［飞吻，飞吻］

    我抡圆胳膊把手机扔出去，把枕头当作沙包出气。

    ［你想重返青春吗？］动作停滞，我好像听到今天短信的内容。

    ［你想找回自信吗？］我僵硬地扭头，屏幕发光的手机躺在角落里。

    ［请拨打电话与我联系］我扔掉手中的枕头，飞速冲向手机找到那条短信，颤抖地播出那个号码。

    “喂？”电话那头的声音被处理成毫无感情的AI男声。

    “喂？”

    “地址。”我报出地址，紧接着电话就被挂断，我想确认对方是否记住再拨过去时，显示电话号码是空号。

    我扶着额头被自己愚蠢的行为逗笑了，要是这世上真有返老还童的方法，早就乱套了。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我被门铃声吵醒，拍拍脑袋，踢开铺满一地的空酒瓶，不耐烦地打开门。

    “您好，您的快递。”

    拆开快递盒子，我捏起胳膊的一小块肉用力掐，疼，非常疼，疼得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两圈迅速落下来。

    “这，这他妈是真的！盒子里是一个被红布裹住的东西，最上面是一张信纸。

    打开信纸，里面是使用说明：

    ［请每日喂养木像一滴指尖血］

    ［连续12天喂养，木像的角自然脱落］

    ［按照说明制成12柱香］

    ［喝下香灰即可达成心愿］

    ［请务必按照说明操作！请务必按照说明操作！请务必按照说明操作！］

    我红布小心拆开，里面是野兽形状的木像。我找出针扎进指尖，尖锐的同感席卷大脑，流出生理性眼泪。

    “嘶，疼死了，要是不管用我非把你砸了。”血滴在木像上，瞬间消失不见。我含着手指，吓呆在原地，随机绽放出灿烂的微笑。

    “别唱了，太难听了，我放屁声都比你唱的好听。”

    “我家邻居要报警，说我疑似在家杀人。”

    当初直播，我靠着一副好嗓子登上榜首，但什么嗓子能经得起每天8个多小时的折磨。

    “灿灿姐~我这有胖大海你吃吗？”

    茶茶的直播室敞着门，她正坐在椅子上补妆，听到我路过特地转过来问我，补妆的动作却没停。

    “你自己留着吃吧！”一定是我直播间的人跑去她那里说的。

    “可是他们说我的声音就算是骂人，也像天籁一样耶，所以我完全用不上呢。”

    茶茶矫揉造作的声音让我恶心，我迈大步子离开公司。

    回到家，我来不及换鞋就跑到木像前，这是喂养它的第12天。这12天，我每天下播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它喂血。

    “求求你了，给我一条生路吧。”我闭上眼祈祷，然后用力捏住指尖，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在野兽头上。血液被吸收的瞬间，它的角完全长出来，然后“啪”地一声，掉在桌子上。

    我双手捧起角，按照说明书的指示，制成12炷香。本想点燃一根试试效果，一想到今天茶茶丑陋的嘴脸，我一口气点燃一半的量。

    端着泡好的香灰水，我捏住鼻子一口气喝进嘴里，忍着恶心全部咽下去，擦掉眼角挂着的泪珠，迫不及待地跑到镜子前。

    半个小时过去，我咬紧牙看着镜子中毫无变化的人，决定把木像摔碎，烧成灰。

    刚转身，眩晕感袭来，我两眼一翻，昏倒在地上。

    “喂，老板，我想请几天假，啊，不是，不是辞职，是去整容。”

    挂断电话，我站在镜子前，伸手使劲揉搓自己的脸，很疼，这肯定不是梦。

    香的效果也太妙了，它把我样貌上的缺点全部修饰完美，又把优点放大。不只是脸，就连身上的皮肤也变得光滑有弹性。

    做戏要做全套，怕落人口实，我立马订了一张当晚去韩国的机票。

    我把木像用棉布缠了一圈又一圈，放在行李箱的角落。过安检的时候生怕它被翻出来扣下，好在什么事都没发生。

    在韩国吃吃喝喝几天，很快做好的香全部用完。我本以为没有香只会维持现状，没想到少了它的作用，直接将我打回原样。

    看惯了年轻貌美的样子，再换回原来的样貌实在是接受不了。我把约我出去的人全部回绝，窝在酒店的沙发里看综艺。好不容易熬到下一个周期，我喝下香灰水、化妆、换衣服，最后打车到早已订好的酒吧。

    一个月后，我出现在公司。

    “我去了！灿姐！你找的哪家医院！这整的也太好了吧！”

    我坐在化妆镜前，听着工作人员的赞美，满意地欣赏镜中的自己。

    这一个月，我没再大剂量服用香灰水，严格按照说明书每天一炷香。虽然效果不大，但日积月累下来还是有变化的。

    “我去，灿灿？”

    “这他妈的真是灿灿！你去整容了？！”

    我甜甜一笑，承认道：“是的，我确实去整容了，因为我很不满意之前的样子，所以做出这个决定。我觉得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我选择去整容，而你们可以选择是否继续喜欢我。不论你们的决定是什么，灿灿永远爱你们！”我向镜头比了一个心。

    “爱你爱你最爱你！”

    “未来十八辈子都爱你！”

    “不就是整容吗，多了去了，但是比你整的好的可没多少！”

    直播间被疯狂转发，我甚至看到茶茶的榜一榜二短暂地出现一段时间。

    一个月下来，我的粉丝量和直播间人气剧增。

    “哼，那又怎么样，整容怪一个，我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等时间一长，她只会变得更老更丑！哈哈哈！你还不知道呢吧，老板跟我说要把那个化妆品的代言交给我，所以啊，谁重谁轻根本不用多说。”

    公司聚餐，茶茶喝得烂醉，出来打电话时碰巧被我听到。她挂断电话，把手中的烟蒂扔进烟灰缸里，扭着屁股回到餐桌。

    衣角被我拧皱，我在暗处盯着她远去的背影，恨不得将她撕碎。

    回到家，我摇摇晃晃地来到木像前。在酒精的作用下，我点燃剩下的三柱香，等不及泡水直接将香灰倒进嘴里。

    “我靠，姐，你快告诉我，你去的哪家医院，你看你这皮肤，哪里还需要上妆。还有这身材，啧啧啧，我一女的都要流鼻血！”

    化妆师简单给我打了一个底妆，摆手说没有再画下去的必要了，不然就是画蛇添足。

    酒醒后想到昨晚的行为，我以为又要用整容当借口请假，没想到这次主要作用到身体上。我欣赏着镜子中凹凸有致的身材，眼神示意助理打开直播。

    “我去，我没进错吧，这女人是谁，太辣了吧！”

    “主播看起来气色更好了！”

    今天我特地穿了一件墨绿色的无袖旗袍，披着短款白色披肩。真真是一颦一笑，牵动人心。

    ［庆祝我司两位主播均位于人气榜前排！］

    老板又在群里发红包，我没理会群消息，点开他的聊天框。顺利请下两天假，我把手机扔到一边。

    这两天，我用小号看我的直播切片，评论区只有一两条阴阳我整容的，很快被我的粉丝骂到删评。再看茶茶的视频评论，不出所料，很多人把我和茶茶作比较，笑死，谁能打败魔法？

    “灿灿终于出现了！”

    “爷爷你关注的主播上线了！”

    开播第一天，直播间涌入一大批人，我和弹幕聊得火热时，几个熟悉的ID进来。他们是我之前的榜一榜二和榜三，自从我人气下落，他们也就消失了。

    “哇！感谢大哥的嘉年华！好久不见！看到你们让我想起从前，这样吧，今天来一波回忆杀！”

    我示意助理切换BGM，拿起话筒开始唱歌。当年我翻唱的这首歌火出圈，第二天老板抱着我嗷嗷哭，说他都准备散伙了，没想到还能起死回生。

    “今天把大家召集过来开会，有一个事要宣布。我们受邀参加全国网红红毯走秀，但是只有一个名额。走秀是下个月举办，谁成为本月人气王，名额就是谁的！”

    会议结束，茶茶路过我时，斜了我一眼，扭着腰花枝招展地走了。

    我刚开直播没一会，直播间就开始出状况。

    “哎哎哎！茶茶这次穿了套超级火辣的比基尼！快去看啊！”

    “什么？！我去打探打探敌情！”

    “那什么我妈喊我回家种地，我先走喽~”

    “这都是群什么人，灿灿你别急！我去把他们叫回来！”

    该死的，她早就知道这事，早有准备呢这是，怪不得刚才散会一脸胜券在握。

    我紧急网购了一批火辣的衣服，每场直播换着花样整活。很快直播间人数远超茶茶，一场直播下来，收到的礼物是之前的两倍。

    “灿灿姐，你的变化可真大啊，可不可以跟妹妹分享一下，哪家医院手法这么好啊。”

    茶茶把我堵在厕所门口，不让我出去。自从初中毕业之后，我再也没遇到这么幼稚的行为。

    “你想知道啊？我偏不告诉你。”我也不急，叉手倚在墙上挑眉看她。

    “别以为你整成现在这个样子就万事大吉了，我告诉你，之前能把你搞下去，现在就还有这个手段！你最好夹着尾巴缩在角落里，不然到时候有你好看的！”茶茶倚着门框，一边说，一边欣赏刚做的美甲。

    当初公司招进来一大批新人，我的人气几乎被她们分干净。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后，我以前的事又被扒出来。

    “姐，求求你给我条生路吧，这段时间，我直播间的人几乎全跑到你那里了，再这样下去我要吃不起饭了！”

    茶茶突然抓住我的手臂，眼中含泪，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我被恶心到，用力甩开茶茶的手，她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上。

    “你疯了吧，只要公司还在你怎么可能吃不起饭！况且，咱们是竞争对手，让我把底牌交给你，你怕是疯了！”我不再理会她，大步走出厕所。

    回到家，我看着空空的香盒发愁。这几天是最关键的时期，我不能缺席任何一场直播。

    “真该死，昨晚不该头脑发昏全点了。”我扯着头发在屋里走来走去，不小心碰到桌子，刀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捡起刀，看向尚未长全的角，一步步走到木像前，用力将角割下。

    喝下香灰水，我哼着小曲躺在浴缸里打开手机，99+条消息弹出来，全都是向我示好的男人。我没回任何人的消息，随手自拍一张，发了一条朋友圈。

    ?感谢喜爱，今天灿灿非常开心~~~?

    隔天，我刚进公司，助理就把我拉到储物室，拿出手机给我看上面正在播放的视频。

    “姐，求求你给我一条生路吧……”视频掐头去尾，呈现的内容就是，茶茶求我别对她赶尽杀绝，而我不仅残忍拒绝她，还把她推倒在地。

    “这不证明我一有人气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欺负人。”

    助理收起手机，扶起滑落到鼻尖的眼镜，慌张地说道：“姐，现在茶茶所有群聊里的人都在骂你，就等着你开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