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EO会参加这一次的团建？”范迎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会参加这一次的团建。
“这算是团建的惯例。”从菲暖一脸疲惫地抬头，“冯苏先生每一年的团建都会参加。”
白明知说：“当然冯苏先生的日程繁忙，并不会全程出现，但是一般在集合的时候会发表一下讲话。”
“但这只是惯例，CEO也不一定会出现在团建出现吧。”范迎说。
“你看一下今年的团建宣传，特意标明了这一点。”
范迎打开了手环，屏幕清晰地弹出团建的通知。
她的手指划过常规的“本次团建活动能够帮助……”的开头语，最终停在了标红加粗的一行字“和往年一样，CEO将会参加本次团建……”
“说起来，冯苏先生好像很久没有在公众面前露面了。上一次还是在今年的团建看到他。”从菲暖说。
“第一次亲眼看到冯苏先生的时候，我完全没有办法和教科书上的他联系在一起。他做出了那么多伟大的事情，但是真人却完全和我的想象不同。”
“他看上去很亲和，很认真地听着每一个人说话。”
范迎感受到心里的某一处变得柔软，但是下一刻她就顾不上内心的情绪。
跨部门项目的办公室突然变得暗淡，头顶的灯光被遮挡了一般，浓郁的灰色一下充斥了整个办公室。
屏幕上红色的曲线变成暗红色，仪器设备那光滑的黑色表皮涂上厚厚的灰层，而放在玻璃柜的AI放大器那反光的表面只能折射出灰暗的光线。
范迎马上低下头，看到自己的手依然保持着正常的血色，受到影响的只有办公室内的机械设备。
这是AI乱流。
她曾经经历过两次大规模褪色的AI乱流。
“余满星！这是今天第二次的AI乱流了。”
宿兴修愤怒的声音拉过了范迎的注意力，只见宿兴修愤怒地走到余满星的身边，用力摇晃他的肩膀：“你收敛一下可以吗？”
余满星坐在这个办公室最昏暗的角落里，他的身上像是环绕着一圈灰色漩涡，吞噬着仪器设备的颜色。
“我只是坐着而已。”
余满星喃喃道，他用力收紧帽子两端的绳子，帽子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出气口。
“我什么都没做……”
“这一场AI乱流和我无关……”
“和你无关，那和谁有关。”
宿兴修用力地推了一下余满星，余满星像是没有预料这一举动，用力地靠在了椅子背上。
“7楼一直在严格监控所有高智能AI，哪怕是公司的最高权限AI也没有办法自由进出这一层，更不要说AI乱流。”
“自从你出现在研发部后，研发部的AI乱流一次又一次地出现。而且每一次都是出现在你的身边。”
宿兴修的食指指向余满星：“除了你以外，谁还能制造这么一场AI乱流？”
范迎的目光投向门口，还有一个人能够制造出这样一场AI乱流。
在伊念星的办公室里，她曾经亲眼看到伊念星通过AI放大器和AI交易时，相同的AI乱流爆发了。
“小有？”
范迎的手下意识放到了耳机上，耳机一片沉默，7楼对高智能AI的限制依然没有解除。
这一场AI乱流和伊念星无关？只是由余满星古怪的体质引起的。
“哐当。”
重物摔倒的声音一下子吸引了范迎的目光，余满星连带着椅子跌落在地，而宿兴修则是愤怒地俯视着他：“你连自己制造的麻烦都不敢承认吗？”
“我……没有。”
随着跌倒，余满星的帽子也掉在地上，他黑色的碎发紧紧贴在额头的汗水，黑色的瞳孔不安地颤抖。
“这一次真的和我无关，我没有碰任何的机器。”
“你还打算推卸责任……”
“先解决AI乱流，其它的事情放在一边。”
范迎拦住了宿兴修，她冷静望向从菲暖：“从菲暖，麻烦你按一下大屏幕的按钮，阻止这一场AI乱流。”
“好的。”
从菲暖匆匆地推开房门，跑向了电梯旁边的大屏幕。
随着房门的打开，范迎能够看到，这一场AI乱流带来的褪色并没有停留在办公室里。
像是一场潮水，褪色迅速蔓延向房间之外，灰色掩盖了范迎能够看到的一切地方。
“宿兴修，你能够去一趟伊念星主管的办公室吗？”范迎看向宿兴修，“这两次连续的AI乱流必须告诉她。”
当范迎说出“伊念星”的名字时，躺在地上的余满星身体颤抖了一下，害怕的神色闪过了他的脸。
“没错，这件事一定得先告诉主管。”
宿兴修狠狠地看了一眼余满星，大步走出了房间。
此刻，房间只剩下三个人，躺在地上的余满星，站在他旁边的范迎，还有试图抢救仪器的白明知。
白明知抬起AI乱流核心中的设备，搬到褪色没那么严重的地方。
神奇的是，设备褪色的速度没有丝毫的减缓，甚至让设备周围变得变得更加灰暗。
“组长，你能够帮我看一下门口吗？我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余满星，如果有人来的话，请告诉我。”
范迎看向白明知，对上了白明知那墨绿色的眼瞳。
尽管眼睛并没有歪斜，但是白明知还是习惯性地扶了扶眼睛：“好的。”
说完，白明知直接转身走向门口，甚至没有问范迎为什么要在这种紧张的时候单独询问余满星。
当房间只剩下范迎和余满星时，范迎蹲下身，向余满星伸出手：“先站起来吧。”
余满星却像是没有看到范迎伸出的手，他疯狂地摇头，像是在和范迎说话，又像是在和空气对话：“并不是我。”
“这一次真的不是我。”
“我不想离开研发部。”
“伊念星，这一次肯定赶走我。”
余满星的声音听上去与其说是辩驳，更像是被逼到墙角的小狗发出的呜咽。
“请相信我，第一次AI乱流后，我真的，真的只是坐在了椅子上，没有碰任何的仪器。”
范迎一把抓住余满星的肩膀，把他拉了起来，她和余满星平视：“如果你想要我相信你，那么请你告诉我，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余满星坐起来后，溃散的目光渐渐聚集起来，他像是终于辨认出眼前的人是范迎，声音逐渐找回了力量。
“范迎，你相信我吗？”
“你究竟怎么引发AI乱流？一点点说清楚。”
“我和对话者很相似，只不过我不能够像他们一样自由表达、他们能够随时和AI接触。我、我只能被动地接受AI的讯息。”
“被动地接受讯息？”
“是的。所以一旦我接触仪器，仪器又处于不稳定的状态，我会触发它的不稳定，最后出现AI乱流。”
“也就是说，你没有触碰仪器的话，不可能引发AI乱流。”
范迎想起，被宿兴修第一次指责后，余满星内疚地坐在了办公室一角的椅子上，双手紧握着连帽衫帽子两端的绳子，根本没有触碰任何的仪器。
“是的。”余满星的声音变得有些激动，“这一场褪色不是我引起的，一定是……”
“伊念星主管，您来了。”
白明知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打断了余满星，余满星惊恐地望向门口：“伊念星，这一次AI乱流真的和我无关。”
只见伊念星站在了办公室的门口，她的盛怒和周围的灰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余满星，我已经说过了，引发第一次AI乱流后，你很容易再次牵动第二次，必须远离所有的仪器设备。”
“伊念星，我真的遵守了我们定下的规则。我没有……”
伊念星走入办公室：“余满星，虽然我很欣赏你的能力，但是最近一个星期你引发的AI乱流次数……为了研发部，我只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伊念星，我……”
“请你离开研发部。”伊念星冷声道。
余满星定在了地面，愣愣地睁大眼睛，像是无法相信伊念星说出的话。
“我不能再纵容你留在研发部，妨碍研发部的正常工作。”
伴随着伊念星的这一句话，办公室的颜色再次回来了，屏幕曲线恢复了鲜红的色彩，仪器的黑色重新变得昂贵，AI放大器重新倒映出室内的一切。
然而，余满星脸上的血色却迅速褪去，他颤抖地站了起来：
“伊念星，你不能这么做，这五年里我一直很认真地为研发部……我不能离开这里。”
“如果你有想要的东西，我会弥补你。但是……”
伊念星侧身，为余满星让开了一条通道：“请你离开。”
余满星像是想要说什么，宿兴修的声音打断了他：“你的存在只会带来更大的麻烦，没有人想要和你一起工作。”
宿兴修冷冷的声音像是打消了余满星最后的一分希望。
他重新戴上了帽子，躲入帽子的昏暗中。
就在余满星往门口踏出第一步时，范迎以只有他能够听到的声音说：“我相信你。”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范迎的目光落在了侧身望向门口的伊念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