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似乎一直有很多话想和穹说，现实却是没办法说出口，他记忆里的往昔在穹眼里就是第三方的经历，当个传奇故事听还可以，硬要往人身上套就不太礼貌了。
杰森一早就发现了穹的这点不适，所以他很少提及所谓的过往：“研究这些东西真的很有趣吗？”
穹一目十行看着资料，还能分心回答杰森的问题：“在我眼里算得上很有趣，探索未知的领域，了解新的知识以此建立和这个世界的连接，进而维持内心的秩序，在我眼里一切向外的求索最终都是向内求索的体现。”
“看不出来你还喜欢哲学。”
“也许吧，换种普通的说法，我可能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寻找自我罢了。”穹的眼中闪过一丝自嘲：“一个没有过去的人能做的也只有不断创造记忆来填满内心的空洞。”
“所以你才发出那番有关时光的发言，这种想法倒是和你的大脑一样美好的近乎平滑。”杰森的语气有点冲，他似乎被环境影响的厉害。
穹心平气和地看着面前的青年，怎么说呢，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掩藏在平静外表下的焦躁，他远没有自己想象当中的那么容易放下，过往的美好就像柴薪而现实的经历就是点燃柴薪的火种，越是美好燃起的火焰越是难以扑灭。
“如果你确实在这里待的很焦虑，不如和我聊聊的你过去，不然我们就这么干坐着也挺无聊的，布鲁斯只是希望你陪着我，他并不希望你很难受。”
杰森叹了口气，穹只是表现得像是个人机，事实上他对人的情绪感知十分敏锐，就如同现在他应该早就察觉到老蝙蝠对他的堤防和试探，他只是没有说破，连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只怕他都觉察一二了。
“……我和那家伙没有血缘关系。”杰森抿了抿嘴唇：“我是他收养的，事实上迪克那家伙也是，提姆是寄养在他家，达米安他到是老蝙蝠亲生的，只是以前不在这里生活。”
穹静静地听着杰森说话，从他的口中穹大概了解了他和布鲁斯纠缠的这些年，似乎所有的故事都是美好与离别纠纠缠缠，少年人从泥潭里挣扎着，在失去了一切后遇到了新的可能，他梦想着成为那个拉他出地狱的人，但不同的心境决定了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两条路上的人，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想要彼此调和就意味着有人要做出让步。
显然，到目前为止两个人都不太想，他们只是勉强保持着一个平衡，而自己的到来某种程度上打破了这个平衡，这大概也是杰森踏足韦恩庄园的并能和布鲁斯吃上一顿相对平和的饭的根本原因。
“他很会抓机会，本来我看过你之后就要走的，但你留在这我也不是很放心。”杰森放松了不少：“不然你和我一起走怎么样？我也能给你提供你想要的东西，质量不比他给的差。”
穹看了眼杰森，显然他对自己的条件很有自信，并且越说越坚信自己的主意不错：“老蝙蝠就是个控制狂，你跟在他身边肯定没有什么自由，他利用起感情来更是毫不手软，嘴上说的好听，事实上却是连自己家都要安装窃听器的老变|态！”
他一边说，一边从沙发底下抠出个指甲盖大小的装置，在和穹展示了一番后，一把将窃听器捏成了报废零件。
穹挑了挑眉，从杰森的发言和行动来讲，他其实看出了很深蝙蝠侠的影子，从这角度来看布鲁斯确实在杰森的生命里有着山岳般难以撼动的地位，某种意义上杰森每一次行为的背后其实是对过去的一种重演，他在追求布鲁斯的认可，尽管他的行为看上去暴戾又偏激。
“我和你离开这儿会对你有什么改变吗？”穹对自己留在哪里其实都无所谓：“或者说你真的想我离开这里吗？”
杰森顿了顿，方才让他兴奋的设想此刻也没有那么鼓动他的心肠，他坐回了沙发上：“……你不想走？”
“我希望我的离开是一种出于自我意志的选择，而非他人博弈上的筹码，仅此而已。”穹摇了摇头：“暂时没有离开的打算也只是因为在这里让我的感觉稍微好上一点罢了。”
杰森想起了穹这些日子的遭遇，好像来到韦恩庄园后确实是他过得比较舒心的日子，虽然少不了监视和窥探的眼睛，但起码大家没把他当成什么异类。
“抱歉，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想法。”
“这没什么需要道歉的，人和人的遭遇不同，自然也不会完全考虑到他人的感受，能替他人着想是件好事，率先想到自己也并非什么坏事。”
杰森看着穹，无论是记忆里还是现在他似乎都是这样：“你知道他们晚上都去干什么吧？”
穹点了点头：“能猜到。”
“你不感兴趣？”
“有几分兴趣，倒不是现在，我想就算是蝙蝠侠也没有把握保证我有没有可能给他的哥谭造成伤害。”穹笑了笑：“我们要给他时间，让他找到那个应该心理安全的范围。”
杰森嗤了一声：“你对他还真是体贴。”
“我以为这是一个正常人应该遵循的社交方式。”穹脸上又显出几分疑惑的影子：“难道不是吗？”
杰森忍了又忍：“你确定他是个正常人？不对，你也不是个正常人好吧！”
提姆听着备用窃听器里传来的两个人的对话乐不可支：“B，这绝对是在撬你的墙角，哈哈！”
蹲在韦恩塔滴水兽上的蝙蝠侠当然也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怎么说呢，有种心梗但只梗一半的不畅快感。他当然知道自己用穹吊着杰森这种行为挺龌龊的，但有穹在的场合杰森确实能耐下性子来，而不是掀开桌子和他打上一轮。
“用保护穹的安全这一套说辞拉拢红头罩，好像在他心里B你才是最大的不安全因素吧？”红罗宾已然忘记了自己和单干的红头罩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打工模式，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故意的戳了戳老父亲的心里痛点。
达米安则没想那么多，他一边听着耳机里两人对话，一边面无表情把抢劫的小混混绑成粽子，只是下手的动作越来越大，他怀疑晚上那顿饭就来给自己找不痛快的，听了这些人的话后他更确定了。
什么叫蝙蝠侠是最大的不安全因素？什么叫给父亲时间找到心理安全的那个点？什么叫布鲁斯是个在自己家里安监听设备的老变|态？这些人到底在说什么？怎么可以这么说父亲！
“罗宾！”蝙蝠侠没有对红罗宾的风凉话作出回应，倒是对罗宾的行为更加担心，从穹出现在达米安面前的时候他的情绪就有些不对了，现在窃听器里的话对这个揠苗助长起来的少年更是雪上加霜：“控制你的情绪。”
“B！”
“我们在夜巡，不要让你的情绪影响你的行为。”
耳机里的红罗宾也收敛起调笑，他显然也察觉到了罗宾的异样，穹的到来真的对罗宾有这么大的影响吗？
“还有什么异常吗？”蝙蝠侠那被变声器修饰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
“没有异常，各个重点监控单位也没有异样。”
“好，罗宾，两个街道外等你，你有15分钟的时间。”蝙蝠侠的声音在说完这句话消失在了通讯频道里。
“……罗宾收到。”
韦恩庄园里的人不知道夜巡的蝙蝠家庭成员之间的言语纠葛，也不知道那些被重点观察的地点里都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人通过自己的触角窥探着外界的消息。
暖黄色的灯光打在桌面上，一只肤色惨白的手捻起一张扑克牌把它盖在桌上的牌堆，一张接一张，而最上面的一张是空白：“呜呀唔呀，看来我们最纯净的无名客先生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了呢！难不成已经和小蝙蝠擦出爱的火花了？这可不行，这可不行，脑袋空空的小朋友怎么可以被黑漆漆的，危险的，过分膨胀的，蹩脚的社会良知所污染呢？”
“追求秩序，追求存在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这个世界的本质是混乱，是虚无，是毫无意义，而在这样的世界里维持我们存在的方式只有一种，那就是——发疯！哈哈哈！”
“我们要在疯狂的道路上追求更加疯狂！而不是假装一切是有意义的，你说对吗？我亲爱的无名客先生？”
灯光之外绿色的头发，突出的眼球，固定在脸上那夸张至极的笑容，这样一张脸正用一种幽深的眼神看着那张空白的扑克牌，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他的笑声逐渐变得尖利而刺耳，渐渐地他的笑声停了下来。
接着他把扑克贴在自己的嘴唇上：“亲爱的无名客，我真的等了你好久，你喜欢我之前送上的礼物吗？抱歉抱歉，你知道的我之前一直待在这里被小蝙蝠的眼睛看着，实在没办法准备更好的礼物！但不要心急，很快，很快，很快我们就会见面了。”
“你知道吗？”扭曲而幽默的声音在囚室里响起：“这个世界只需要稍稍增加一点混乱，人们就会为你展示它的真面目。”
“无名客，你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