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酒吧热闹非凡。
DJ的歌曲换了一首又一首,杨焕文依旧在舞池里劲舞。
迟祈嘉换了个坐姿,又抿了一口酒杯里的鸡尾酒。
他不太喜欢这种场合,但是今天杨焕文因为失恋哭得要死要活,说什么都要拉这几个舍友去酒吧不醉不归。
结果三人半强迫地把他拖来了酒吧,就忙着各自蹦迪去了。
无事可做的时光总是格外漫长,他刷了刷丁香医生小程序,随后干脆打开手机WPS敲起字来。
手机上打字就是没有笔记本上方便,迟祈嘉输入了几个字后便收起手机,他打算趁杨焕文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溜走。
转身,直膝,起身……迎上一双黑亮的眸子。
眸子的主人此刻正懒散地端着一杯他叫不上名字的鸡尾酒,看到他的目光后便直接端到他面前,“喝点?”
迟祈嘉微微偏头,那人似是想更进一步,却在片刻后撤回了手,“算了……我喝过了。”
随后他便坐在了迟祈嘉身侧,将他原打算的逃跑路线堵了个严严实实。
“你急着走?”
迟祈嘉没回答,这个点学校宿舍也关门了,便坐了回去。
他最开始没想到这人是来搭讪的,他以为是和杨焕文一样,心情不好想找人唠嗑。
对方随便聊着,他也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几句。
“迟,祈,嘉,对吧?”
冷不丁听到自己名字,迟祈嘉一愣,问:“你怎么知道的?”
“网上刷到的咯。”
他这才细细打量起身边的人,棕黑色的刘海刚刚压过眼睫,灰色T恤搭上黑色的运动短裤,脚上是白袜配着一双崭新的空军,此时正笑嘻嘻地拿手机屏幕冲向他。
那是他在附院实习的照片。
他不知道是谁拍的,什么时候拍到的。
“帅哥在哪都会有人注意嘛。”像是看出了他心里在想什么一样的回答。
见他没有太大反应,那人接着问道:“帅哥你有女朋友吗?”
第六感告诉他,这时候如果回答“有”可以省去很多麻烦,但也许是不太擅长说谎,他憋了半天才憋出一个声母来。
对方早就笑出了声,“别逗了,你这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谁信啊?”
迟祈嘉脸色一黑。
“你想谈男朋友吗?只要你点头当天就跟你回家的那种。”
“……”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明明他来的不是gay吧啊,早知道刚才就应该走开。
“让让。”
他起身,对方却并没有让路的意思
“别啊,你不喜欢我这种的?我跟你说,跟我睡过的男的都说好。”
迟祈嘉彻底听不下去了,他拿起卡座上的外套,从吧台上翻出去了。
临走给他留下一句,“不睡男的。”
……
他给杨焕文发了微信,说有变态看上他了,他害怕。
杨焕文没回,迟祈嘉估计着他这会正在醉生梦死呢。
正好明天要是杨焕文问他,他也能找个理由。
杨焕文他们总说他不太合群,不管是打PUBG,还是看片,他都从不参与。
想到这,迟祈嘉抿嘴,全班唯三挂科都都在他宿舍,大一就把女生弄怀孕最后花钱免受了处分的那个不是别人,就在他下铺,到底谁不合群啊?
研三之后大家该实习的实习,少部分准备考博,宿舍除了杨焕文跟他去了一家医院实习,剩下那俩还在混
他之前实习的那个医院已经和他签了合同,待他毕业后就可以直接去规培。
附院是他们这头牌三甲医院,精神心理尤为著名,附近不少人垮大半个省来他们这。
上个月有个高三的小姑娘被家长带来,她爸排号缴费,她妈就在一边看着她在医院冰凉的椅子上写作业。
小姑娘写了半天,空洞的眼神开始飘向远方,她妈见状就是两巴掌,然后小姑娘继续把目光放在作业本上。
那是迟祈嘉跟着的第一个病例,他第一次感受到他在学校学到的所有理论,失去了用武之地。
宿舍确实关门了,但是他在附院附近提前租了个小房子,简单放了一些家具,打算这些天陆续把宿舍的东西搬出来。
他躺在床上,却并没有很快入睡。
满脑子都是女孩母亲那清脆的巴掌声,随后又想起今天在酒吧听到的那一句“跟我睡过的男的都说好”。
这种人都是心理变态!
早知道他就去考博了,他现在只会治心理疾病,治不了心理变态。
最近迟祈嘉学校很忙。
杨焕文和他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吃一半突然顿住了。
迟祈嘉斜了他一眼。
“我……我跟贝贝当初就是在这第一次见面的。”杨焕文此时又化身为伤感大男孩,说话的声音逐渐变得哽咽。
贝贝就是杨焕文前女友,俩人研二认识,这段时间也不知道为什么分了,最开始迟祈嘉就没打听。
“打住,我不会安慰你,伤感请你换个人。”
迟祈嘉赶在他落泪之前拦下了他。
“……”
“迟祈嘉你不是人。”
被迟祈嘉这么一搞,杨焕文满脑子只剩无语,伤感不了半分。
两人无言的吃完了剩下半碗饭,杨焕文率先受不了这种气氛。
“你上回跟我去酒吧为啥自己先跑了,我和小陈后来还想找你蹦迪呢。”
“自己蹦吧。”
“哎对,”杨焕文像是突然想起了他发的那条微信,“你上次说啥变态找你啊?又老又丑还很上赶的那种女的?”
“……不是。”
杨焕文吃完了最后一口,和迟祈嘉一起往宿舍走。
“不是你就答应呗,又不吃亏。”
迟祈嘉被他惊骇世俗的三观呛到,“你喜欢你上。”
“我可洁身自好啊!”杨焕文立刻举起双手作无辜状,“我还等贝贝回心转意呢。”
迟祈嘉心道,那是因为没人找你。
“你这大学真不打算谈一段啊?再过几天都该拍毕业照了,你这大学经历缺失好大一段呢。”
“不需要,谢谢。”
迟祈嘉说完,加速走远了。
“你等会我啊,哎你走西边啊?不回宿舍了?”
这些天他把新的租屋家具置办全了,又买了个猫窝,打算以后工作稳定了再养只宠物。
他没课的时候就去附院跟着导师看诊。
虽然只是研究生快毕业才跟的实习导师,刘导却对他很亲,甚至还说他是他带的最聪明的学生。
聪明不聪明的他不知道,实习的这段时间,他一直是实习生里最努力的。
很少问问题,一般都是自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偶尔记一些笔记,看到的学到的,包括不懂的,下班后再一块问导师。
所以不止是刘导,附院的挺多人都挺喜欢他的。
今天刘导没出诊,跟刘导一个诊所的王医生在,他就继续在诊所里。
今天来看的病人比平时多,又加了几个号,大厅里一时有些乱糟糟的。
其中一个精神疾病患者,从门诊楼进来后就站在主楼梯上唱美声。
现在整个走廊都是他那空灵的声音,当然,如果唱的内容不是“我爱男人~我要和男人睡觉~”就更好了。
趁着叫号的间隙,王医生跟他解释“同性恋,二十年前家长给做前额叶切除了。”
有点恐怖。
“下一个,姓名。”
“喻航。”
迟祈嘉的电脑屏幕上同样可以看见病例,他一边看着一边记着笔记:
22岁,双向,病史10年。
现在心理疾病的得病年龄真是越来越低了。
“这段时间吃药效果怎么样?”
迟祈嘉抬头,望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喻航也看见了他,却并没有其他的反应。
仿佛那天在酒吧让迟祈嘉把他带回家的人不是他一样。
“不怎么样,和以前一样。”
“那还会有想……”
“等一下,”喻航打断他,“能单独说吗?”
这种要求在他们心理科很常见,有的病人会把心理医生当成咨询师,一开口诉苦说半天,王医生本想拒绝,迟祈嘉却起身,“我去药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