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灵月醒得很不是时候,她迷迷糊糊的从哥哥的腿上起身时,看着段姐姐和哥哥将人对望着,看样子在她醒来前应当是在说什么话。
而她一醒,二人的注意力便到了自己身上。
段纭纭问她要不要喝茶吃点心,苏景安又问她会不会觉得冷。
苏灵月揉了两下眼睛,视线清明了些,坐正了身子。
“段姐姐,我还不饿,不吃点心。”她应了一句。
苏景安还是拿了一旁段纭纭给苏灵月用的披风披在妹妹身上,担心她着凉。
本是两人的空间,因着苏灵月醒来,方才的话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
只是段纭纭时不时看一眼苏景安,那人面色沉静,虽看不出在想什么,但就是跟自己妹妹说着话,也没再有什么笑意。
随后,红豆也重新进了马车内。
终于到千灯镇那日,没想到正遇上下起雪来,段纭纭想幸好让红豆备了些厚实的衣物,下马车前又穿了一件才能勉强御寒。
“小姐,这镇子可比晋城冷了许多。”
红豆给自家小姐撑着油纸伞,虽说下雪也是不可多得的美景,毕竟晋城冬日虽说也寒冷,但也还是不会下雪的。
另一把油纸伞则是苏景安拿着,与苏灵月同用。
“我们在镇上暂时落个脚,用些饭,要去的地方离镇子还有几里路。”
苏景安将油纸伞微微的倾斜着,看见了段纭纭的脸才对她说道。
只见她点了点头。
没想到这还不是他们最后要到的地方,段纭纭也不多问,只管听从他的安排便是。
而用完饭后,他们又赶了几里路,才到了一个小村子。
这个小村落山水环绕,看着倒是个好地方,丝毫没有破落之感。
他们停在一处修缮得格外精致的房屋前,几乎在他们站定的瞬间,从屋内便出来了一个看着同苏灵月一般年纪的小孩。
从这房子的修缮能看得出屋子主人过着十分讲究的日子,她想,屋主人应该不是眼前这个看着同灵月一般大的的小男童吧?
只是没想到,待到跟着那沉默不语的小孩进了院子才发现,还虽说不算很大的屋子,竟真的是只有这孩子一人。
站在小小的庭院内,便能将这屋子一眼打量完,看样子房间倒是够他们几人用了。
段纭纭还是想确定下是否真的只有这小孩子一人住在此处,便见那虽然一直笑着,却没开口说话的小孩站到苏景安身旁。
“师父又出门云游去了,这次一去想来又是几年,等他回来,我都不知多少岁了,师父走时说,让我看着家,不准乱跑,这院子是师父前年回来时刚修缮的,看着可还行?苏师兄。”
这小孩子叫苏景安师兄?段纭纭看看身旁的人,又将目光投向那半大的孩童身上。
他正对着苏灵月点头,后者也对着他挥了挥手。
苏景安自然感知了身旁人的疑惑,摸了摸那小孩的头才对着段纭纭解释:“他口中的师父,是我曾经跟着学了半年画的师父,那时我还未进麓月书院。”
“原来如此,那这小孩儿也是跟着你师父学画的?”
苏景安笑了笑:“若说徒弟,燕青才算是正经的,我不过匆匆学了半年而已。”
“但师父说师兄是他带过的最厉害的徒弟,他时常跟我念,说他如今的画技也不足以再当师兄的徒弟,不然准得让你再回来跟他学几年。”
燕青是在苏景安来此学画后两月被他师父在山中捡回来的,那时燕青已晓事,他父母皆死于疫病,接受了父母都不在的事实后,便也安心在此待了下来。
虽然只有短短几月日子,他与苏景安这个师兄倒是相处得异常的好。
这是苏景安离开后第二次回来,上一次还是两年前。
当家的不在,燕青自然担负起了招呼几人的责任,苏景安来之前并未同他提前说,但这院子的每一处都被燕青打扫得干干净净,除了每日习字作画,家中的其余事务一应也都是他在处理。
苏师兄带回来的人看着不一般,燕青不确定他们会不会嫌弃自家院子太小,但胜在干净。
“两位小姐可以住这间房,这院子的每一间房我日日都会打扫,床褥也都干净,你们安心住。”
又是一个小大人,段纭纭在心中默默的想。
这卧房比不上段纭纭自己卧房的一半大,但如燕青所说,的确十分干净,房中还透着丝丝暖意,不似屋外的寒风刺骨。
段纭纭倒觉得还挺不错的,不管是这小小的院子,还是小小的卧房。
而且这也是苏景安曾呆过的地方,想必也是此地对他而言是特殊的地方,才回总想回来吧。
因着还在年节中,能用来招待人的东西不少,燕青大展身手了一番,还拒绝了苏景安的帮助,一人做了一桌子菜。
色香味俱全。
段纭纭十分吃惊:“你小小年纪…怎的如此厉害?”
“这也是同苏师兄学的!不过比起苏师兄我还是不够厉害。”
这还不够厉害?他但是对自己格外严苛。
“跟你学,下厨的手艺就能变得如此厉害?还是燕青有此天赋?若是我行不行?”
段纭纭本是不好奇的,但谁知道苏景安手艺那般好也就罢了,连他这小师弟,竟也如此厉害?
怎么那点半吊子岂不是挺拿不出手的。
“你需要?”苏景安忍俊不禁,也不直接回答她。
“你是觉得我不行?”段纭纭不满他没有直接回答自己的问题。
“没有这个意思。”苏景安夹菜的手顿了顿,又继续说:“我要照顾妹妹,燕青要照顾师父,而你只用被照顾,自然也不需要有好厨艺。”
这话不假。
“我也可以照顾别人的…”段纭纭还是小声反驳一句。
当然是她自认为的小声,其实在座的人都听到了,而没忍住的是苏灵月。
“段姐姐,你照顾别人做什么?哥哥说,女子应该要被别人照顾的,他说我以后也得找个像他一样,能好好照顾我的人。”
段纭纭想,苏景安你给妹妹说的话,还真是不少,像是生怕妹妹受了什么欺负。
村子里的夜来得很早,用了晚膳后不久,段纭纭便觉得天色一下也暗了下来。
燕青在厨房中点了柴火烧热水时,苏景安便走了进来。
见面这么许久,两人还未独处过,苏景安关心他的课业和近况,毕竟师父出了远门,燕青再厉害,也只是个孩子而已。
“师父临走前,给我留了一本经书,让我看完,还说需得画上百幅画作,师兄,你不必担心我没有事做。”
“我不担心,纵使师父不替你安排,我也知你必定不会懈怠,过完了年,你也十一了,比灵月小些,你今后有何打算?”
苏景安问他,便也是知道,这孩子是有自己想法的,他是想听一听。
果真他问完便听燕青放下手中的柴火,一脸激动的神色站了起来。
“师兄,我也学你一样去麓月书院如何?我这些年,作画写字,作文章,都大有长进,师父也说,待他此次回来,若觉得我又有长进,便同意我像师兄一样,去麓月书院,日后我考取功名,还能报答师父,师兄意下如何?”
从燕青的谈吐中苏景安也能感到他的确是又成长了,不过若要问他心中如何想,他倒并不想燕青也同他一样。
“我还记得以前你说你日后长大了,想要像师父一样能传道授业解惑,你想去麓月书院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若你想当上夫子可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不如日后直接做个夫子?”
燕青没想到,他那时说的话,师兄竟还记得,小孩天性,心中想法总是在变,虽在变,但燕青觉得,做个夫子,倒也不是不可以的。
两人说话之间,热水已被烧得滚开,燕青将那水装了满满一桶,是帮段纭纭装的。
“师兄,你将水送去给屋内那位小姐吧。”燕青如是说道。
按道理说,他是主人家,这是应该由他去做,但他觉得,苏师兄带人来,还是一个女子,想必那位小姐同他的关系,绝非一般。
段纭纭与红豆睡一间房,因着怕打扰她,苏景安拒绝了苏灵月想和段纭纭睡一间房的要求。
当然了,事实是这床铺确实小了些,三人睡也睡不下。
苏景安来敲门时,段纭纭还正在同红豆商量如何沐浴一事,打开门便见站在门外的人提了一桶热水,冒着热气。
“苏公子,我家小姐方还在担心热水呢。”
这就如此巧合的他就给送来了。
“沐浴可以到另外一间屋子,燕青专门收拾了。”
“他年纪小小想得还真是周到。”段纭纭应道。
在家中沐浴时段纭纭是要用上许多热水的,但在此地毕竟多少有些不变,因此她也不能过多要求。
红豆在外守着,她自己便进了另外一间屋子中沐浴。
担心自家小姐怕,红豆在屋子在站得直直的,尽管一眼便能望见院子外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她还是告诉自己镇定镇定,不能害怕不能害怕。
若是她怕了,小姐也会害怕呀。
只是这站在屋外虽穿了厚厚的袄子,还是有些冷,她身体抖了两下,也不知道自己是冷的,还是被吓的。
只是没过一会儿,燕青竟然从自己屋中走了过来,红豆站在一侧,他便一言不发站定在另一侧。
“燕小公子,你站这儿做什么?”
燕青神色有些肃穆:“苏师兄让我来的,他说村子里天黑,姑娘们会害怕,他又不方便前来,便让我来这儿守着。”
“苏公子让你来的?”红豆说话的声儿一时没控制住,刚说完便听到里面段纭纭喊了一声。
“红豆,苏公子找我?”
红豆扭头冲着屋内回应:“没有,小姐,是燕小公子,他说苏公子觉得天色太黑,担心你在这儿沐浴会害怕,所以特意让他来守着。”
红豆心想,苏公子还是一贯的贴心,对他们小姐。
而在屋内沐浴的段纭纭心想,自己哪儿有那么胆小。
难不成他是还记得之前在山中,她和红豆被吓到的事情,如此丢脸的事,就被他给记得牢牢的了。
只是,段纭纭也确实不害怕,只是从她进来屋子她便意识到,这间屋子,似乎没有她同红豆住的那卧房暖和。
她不得不说,就是现在泡在水中,也感觉这水凉得格外的快,身体逐渐感受到寒意,她都不敢洗得太仔细。
但尽管段纭纭努力的洗得比平日快了许多,但没预料到,第二日,她便遭了风寒。
而这事,苏景安一大早来敲她房门叫她用早饭时,便立刻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