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渐渐散开,山间空气清晰湿润,宝蓝色的天空染上一抹红晕。
浮云着披霞衣,凉风轻拂着枝芽间嫩绿的芽。
在风声里,仿佛又回到了那夜。
月色高挂,星汉灿烂。
邦邦,邦邦邦。
上半夜,更夫打完更,各家各户闻声熄了烛光,只留几盏独行于这浓浓黑夜。
下半夜,月牙挂在枝头,一声狼嚎打破了夜里的平静。狼王站在山崖顶端嚎叫,身后的狼群也随之仰头嚎叫。
细雨绵绵,顺起的风摇动着枝叶。
一时间,熟睡中的人们惊醒,烛光灯火四溅,点燃了许多间草房子,血水溅在地上,染红了一块块泥土。
空气中飘荡着哭号、求救的痛吟,妖兽的嘶吼声垂耳挂目。
时岁与一具只剩半个身的尸体面对面,尸体的眼眶空洞,流出带有白色物体的鲜血,透过尸体头骨的缝隙,他远远的望见一只虎妖大快朵颐地啃食着人肉。
全身被一堆尸体压着,溢出的鲜血染红了麻衣,喘息间皆是浓厚的血腥味。
时岁咬牙流着泪,却不敢哭出声。他颓废的盯着妖兽口中被咬得稀碎的村民,却认不出那是谁。
一时间,村庄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求救声已然没有,耳边是凉风呼呼的刮着,李叔李婶还有李小安的身影渐渐浮现眼前。
“李娘,快带着小岁和小安往苍南宗驻扎营跑,跑的越快越好……活下去。”
“苍南宗驻扎营沦陷了...快跑!娘在这挡着,你们俩快走,只有跑得越快才能活,记住一定要……活下去。”
“岁哥哥,我跑不动了...小安想吃娘亲包的饺子、糖浆裹的山楂。这次换小安保护哥哥......你一定一定要——”
活下去。
时岁望着他们笑着来笑着离去。那一句“活下去”支撑着他爬进了尸体堆里,藏着。
凉风掺杂着血腥味呼呼的刮着。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时岁低声啜泣着,“我要活下去。”
明明早已入春,但在今夜却如此寒冷。
磕磕绊绊地熬过寒冷的夜晚,被尸体压了一天后,暖阳从乌云后慢慢移动出来,阳光透过尸体间的缝隙打在小孩苍白的脸上。
时岁扒开挡在前面的尸体爬了出来,身上的麻衣被染得深红,宛如刚从地狱不择手段爬出来的恶鬼。
小小的他站尸体堆下望着四周房屋的残肢断臂,烧焦的树木冒着黑烟。
骄阳打在脸上,身上的麻衣早已被冷风早吹干。
时岁没有哭,咬着唇角静静的站在尸体堆下。
昨晚妖兽袭击了村庄,死了很多人,直到天刚朦朦亮翻了白鱼肚后兽潮才退去。
村子里只剩下妖兽啃完的尸骨堆,坍塌的草房,暖日下凄凉的风声。
时岁想让李家三人安息。
拖着被尸体压得麻痹的身体一路从西边走到了东边李家的草房,每走一步都仿佛有一把利刃在心脏处割一刀。
路程虽然短但时岁却像是走了很久很久。
白云披上霞衣,夕阳慢慢躲进山脚。
尸体被妖兽啃的分不清样貌。一路上,时岁翻了一个又一个尸体堆,扒了一个又一个尸体,苍白瘦小的双手被血染得鲜红。
一直到李家,翻到最后一堆尸体堆,扒完最后一具尸体时,泪水渐渐润红了眼角,时岁仍然重复的扒着一具又一具尸体。
兴许是被妖兽吃了吧!
可要是还活着呢?
温冷的泪水一滴一滴打在手背上,吹过的凉风一遍又一遍劝说着,可他太过于执着,不肯停下脚步。
……
啁啾啁啾,啁啾。
一声声空灵婉转的鸟鸣在林间回荡。扑棱一声枝头微微摇晃,一只鸟扑腾着黑色羽翅膀,稳稳落在屋檐上,站着。
木九卿一直站在原地,水母觉得系统警报声太吵耳,早早缩回系统空间,爬到一堆代码上,噼里啪啦的敲了一串数字。
世界终于清净了。
树叶“沙沙”作响,卷荡着空中的湿气,仿佛能听见风中的悲歌。
啁啾啁啾。
又一声鸟鸣。
木九卿终于被拉回神,微微抬眸看着落在屋檐上的鸟。
【青玄子,原作养在青竹峰上的玄鸟,生死不详。作用:传信、轮回。】
“还有系统检测不到的数据吗。”他默然垂眸,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又听见一声鸟鸣,才抬起眼来——
那只玄乌全身胜似燕子却又胜似凤凰。只不过,额间有一小撮朱红。
木九卿这人性子虽然冷淡,但却异常喜欢花花草草。
他抬手挡在唇前,比了个虚的手势,向后退了几步,握着扇子抬手斜了半斗,抬眼看着屋檐上那只玄鸟。
那只玄鸟在屋檐上左右摆了摆头,大眼瞪小眼的处了半天,才终于明白到木九卿的意思。
鸟脑转的有点慢。
就怎么,木九卿抬着手,很有风度的等着。
玄鸟扑腾一声,轻手轻脚地落在扇上。
这只鸟的羽尾细长柔顺,羽鳞闪着淡淡竹青。
他轻声细语的叫了几声,木九卿解下绑在他脚腕处的小纸轴,打开。
纸轴上前三行基本都是些废话,不知道是谁写的,就最后一行,勉强算个正经:师叔,日已落,快些回来的好。
翻译过来就是问“什么时候回来?”,木九卿看完小纸轴,发现右下角处画了个Q版的青无梅——比着耶。
看到这,木九卿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你先回去跟无梅说我我有事耽搁。”
“过会儿再回去。”
玄鸟歪头叫了几声,似是在消化信息。默然了好一会才离去。
山间春风缕缕,日暮垂落。
霞云几许,候鸟归巢。
秋蝉鸣树空,玄乌逝归去。
木九卿走在回营的村庄小路上,昏沉的日照下苍白的皮肤显得有些红润。
水母坐在肩上,吧唧吧唧的啃着小鱼干。
【这么快就走了?】
【宿主,你这是要干什么?】水母啃着小鱼干口齿不清的问道。
他也不怕被噎往。
木九卿“嗯”了声,回道:“没什么。”
听闻此言,水母沉默良久明显是猜到了什么。他啃着小鱼干心说只要宿主不作死找时岁,努力苟到大结局,其他都随便。
天空渐渐变得深沉,星光点缀。
天已经入夜,周围巡逻的弟子越发增多。
青无梅与嘉义诚有声有笑地走在不远处的小路上。衣角沾了少许的泥水,明显刚巡逻回来。
“嘉师弟,你回去后一定要来主峰找我玩啊!”青无梅口中含着一株狗尾草,手中拎着的两壶青梅酒一碰一撞,“自从哥哥去秘境修炼后,峰上又没人陪我玩了。”
“那自然会去的。”嘉义诚回道。
“你不知道这么多个月,我是怎么过的,整天不是练剑就是练剑,无聊的要死。”青无梅摇了摇手中的酒,脑中灵光一闪,转眸看向嘉义诚,“你来主峰的时候,我带你去后山摸鱼吧!”
“后山?那里养的可都是宗主新进的灵鱼啊!”嘉义诚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青无梅,“你不怕宗主责罚吗?”
“放心。”青无梅拍了拍嘉义诚地肩头,“你不说我不说,谁又能知道呢?。”
一看就是惯犯。
嘉义诚干笑了两声,心说难怪主峰后山的灵鱼每天都在失踪,宗主怎么查也查不到,没想到居然是青师兄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