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将阶段性工作交接完，闻思遥简单地收拾了下洗漱用品和少件换洗衣物，匆匆赶往高铁站。
她和贾凯都是东城人，东城离江津近4个小时高铁，路程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
闻思遥父母一直不太支持她留在江津，时常劝她回老家考个编制，原因有三：
一是江津的户口迟迟没有着落，与其孤零零北漂还不如早点回家；
二是两人结婚后不能一直异地，贾凯在东城的事业单位有份稳定工作，辞职过于可惜；
再加上贾凯本人对辞职去江津发展意愿不大。他是家中独子，性子又安于现状，吃不了一线城市奋斗的苦。
闻思遥不是没有动过回家的心思。公司许诺的户口一直杳无音信，她打算今年跟贾凯完了婚，要是户口指标还轮不到她，就跟东家说拜拜。
此番行程她没有提前告诉贾凯，想借此机会再寻找些蛛丝马迹。
窗外的景象伴随着车速飞快倒退，车厢内乘客的谈话声不绝于耳，还不时穿插着站内广播。闻思遥怕打电话暴露行踪，于是给贾凯发了条信息。
【周末回我爸妈家吃晚饭吗，妈说买了点新鲜的鲫鱼炖汤。】
谈恋爱的这些年，虽然两人没有领证，但两家走动频繁，关系要好。
她不在家的日子，闻母也会经常喊贾凯下班去家里吃饭，贾凯夸赞闻母做的饭比自家做的好吃，也乐得隔三差五去蹭饭。
几分钟后，贾凯回复：【今天先不去了，有点感冒，嗓子疼，怕传染给伯父伯母。】
【严重吗，要不然我买票回来？】
贾凯那边几乎是立马就回绝了。
【哎不用，小病，你别折腾了，我在家休息两天就好。】
闻思遥：【那你按时吃药，多喝热水。】
两人又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以贾凯说头疼想休息会作为结束。
闻思遥惦记他病着，身子虚，肯定没劲儿做饭，于是打开外卖软件给他点了份清淡鸡汤套餐。
三十分钟后，她意外地接到了外卖小哥的电话。
“你好，敲门一直没人开，给你放在门口了哈。”
闻思遥皱眉，没人开？是睡着了吗？
“辛苦你放门口吧，谢谢。”
挂断电话，她又给贾凯发了条信息。
【给你点了份汤，放在门口了，醒后记得拿。】
※※※
三小时后，飞驰的高铁在东城高铁站缓缓停下。
闻思遥活动了下久坐的身体，背上双肩包，在车站外打了辆出租，去了名苑小区，贾凯的单身公寓就在那里。
既然他不去她家吃饭，那她就去他家吧，刚好做顿晚饭，也能在他生病时尽一点女朋友的责任。
贾凯家庭条件不错，父母出资给他在市中心买了一套小户型，他工作日就住在名苑。闻思遥去那儿吃过几次饭，也算是熟门熟路。
刚好贾凯给她配了门禁和房门钥匙，虽然她从来没有单独来过。
到达名苑小区时，已是华灯初上。
贾凯两个小时前回复她已经喝完汤了，还叮嘱她别再点外卖，他自己做了吃。
此时东城的气温还没有完全回升，晚风习习，吹在身上，有些许丝丝凉意。
她不禁缩了缩脖子，拉紧了外套拉链，快步朝25号楼走去。
她边走边习惯性抬头往上望，只见贾凯家的窗户漆黑一片，没有亮灯，在四周邻居灯光的包围下，只剩下一个黑色方块，显得孤零零的。
闻思遥有点疑惑，这个时间没亮灯，难道他吃完饭又睡下了吗？
她掏出门禁卡，进了单元门，坐电梯直达9层。
映入眼帘的是紧闭的大门和门边放的那份包装整齐，似乎没有被打开过的外卖。
她登时一愣，旋即反应过来。
贾凯撒谎了，他没有吃这份外卖。
拿着钥匙的手悬停在半空，她迟疑着。
思索了片刻，她走上10楼，在楼梯边坐下，打开外卖软件又点了份奶茶，备注：【辛苦敲门，敲到开为止】
楼道的声控灯啪的熄灭了，四周陷入黑暗，只有楼道的窗户透出点点星亮，她面无表情，静静地坐着。
她也不知道一向干脆利落的自己为何要如此纠结，如此麻烦。
脑海中闪过无数可能的画面和奇奇怪怪的猜想。
贾凯家里没有亮灯，也没有开过门。
门的背后有一个人，还是两个人，亦或是没有人？
她不想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男友。
但同时也在隐隐期待，贾凯最好是真的病倒在床，为了不让她担心才撒谎。
就这么胡思乱想了一通，楼下传来敲门的动静，伴随着外卖小哥洪亮的声音。
“你好，外卖！”
“你好，外卖！”
“……”
外卖小哥“哐哐哐”敲了好一阵子，依旧无人响应，他开始拨打电话。
闻思遥早将手机静音，她摁断了外卖小哥的电话，发消息。
【辛苦放门口，谢谢。】
外卖小哥嘟囔着离开了，楼道又恢复了寂静。
她定了定神儿，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尘，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下楼，在贾凯家门口站定，掏出钥匙，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咔哒”一声打开了防盗门。
门内一片黑暗，屋里似乎没有开窗，充斥着空气不流通的滞闷感。
她循着落地窗透出的光亮，径直向卧室方向走去。
映入眼帘的是皎洁的月光，倾数洒在双人床上，向外人无声的展示空荡荡的房间。
打开灯，她环顾四周，屋内很干净，干净到没有人居住的样子。
床上的卧具叠的整整齐齐，锅碗瓢盆也收在指定位置，垃圾桶里没有垃圾，几乎没有生活气息，一切似乎都是主人上次离开前的模样。
她眉头微蹙，疑惑不解，慢慢踱步到客厅的沙发边坐下，给贾凯母亲打了个问候电话。
从一番嘘寒问暖和旁敲侧击的对话中，她得知贾凯也没有回他父母家。
贾凯为什么要撒谎？
晚上他生着病能去哪儿？
或者说，他有多久没回家了？
他现在和谁在一起？
一连串的疑问扑面而来，像一盆盆凉水将闻思遥浇了个透心凉。
夜晚从没那么长过，她静静坐在客厅想了很多，想到贾凯憨厚朴实的脸，想着两家人其乐融融的画面，想到他们拍婚纱照时幸福的笑容，又想到那些准备发送的婚礼请柬，还有自己精心挑选的喜糖……
这些场景跟令她不舒服的猜测混杂在一起，让她脑子发懵，周身发冷，冷到想立即起来开足暖风。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等到半夜，贾凯依旧没有回来。
头昏脑涨的她蜷缩在沙发上沉沉睡去，直到天大亮。
清晨闻思遥头疼的更厉害了，她叫了个外卖，草草吃了几口就没了胃口。
她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又给贾凯打了个电话。
贾凯仿佛刚睡醒，模模糊糊的嗓音里还带着浓浓困意。
“喂，思瑶？”
“你病好点了吗？”
“恩，昨晚吃了药，好多了。”
“你回伯父伯母家了吗？”
“没呢，我在自己公寓。”
“……”
空气中一阵缄默。
闻思遥握紧了手机。
“怎么了？”贾凯顿了下，声音中的困意减了大半。
“没什么，想问你昨天的汤好喝吗，我再给你点一份？”
“不用，我起床自己弄点也不费事，老吃外卖不太卫生。”贾凯那边传来窸窸窣窣衣物的摩擦声，“你吃饭了吗，上次给你带的山蘑菇在冰箱第二层，可以煲点汤。”
他依旧是那么细心周到地叮嘱生活上的一切细节。
“知道了，那你再休息会吧。”闻思遥不想多言，没等贾凯回复就按断了电话。
贾凯根本不在公寓，他再一次撒了谎！
她一直在贾凯的公寓里等到周日晚上，确定贾凯不会回来后，便将自己来过的痕迹收拾干净，回自己家附近找了一间干净的连锁酒店入住。
去酒店的路上，闻思遥给母亲去电。
“妈。”一听到母亲的声音她鼻子一酸，登时想哭，但努力克制住了自己。
“遥遥，下班了吗？”母亲关切地问道。
“下了。”
“一天天的别那么辛苦，劳逸结合，别亏了自己。”母亲照常唠唠叨叨。
“恩恩知道啦，你们也是，注意身体。”她吸吸鼻子，“对了，妈你明天务必叫贾凯到家里吃饭呐。”
“这两天他好像生病了，买点鲫鱼汤给他补补。”
她想知道贾凯的行踪，但又不确定下班他会从单位哪个大门离开。为了保险起见，通过母亲约他来家里吃饭，直接守株待兔比较方便。
“放心吧，本来明天就是要喊他的，到时候我再买点清淡爽口的菜。”
闻母权当女儿关心女婿，心道小两口还挺腻歪。
闻思遥和母亲又说了好久，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将手机放进口袋，她面色平静的看向夜色的尽头，道路隐约糊成一团，大雾弥漫。
但是，用不了多久，雾就快散了。
※※※
翌日，闻思遥找要好的高中同学借了辆车，停在自家单元门的斜对角，比照着贾凯下班的时间，提前进入车里等待。
下午六点左右，贾凯的车缓缓驶入丽泽小区，停在离她不远的车位。
她压低帽檐，观察着车外人的举动。
只见贾凯从车里出来，面色红润，潇洒地锁上车门，两步并一步进了单元楼。
她在车里处理了一些工作邮件，不时抬头紧盯单元门。
大概一个小时后，贾凯吃饱喝足，哼着歌从她家出来，开车驶出小区。她发动车子，尾随跟上。
贾凯开了很久，最后轻车熟路的拐进市郊一个低档小区。她跟着将车停在不远处，熄了火，黑着灯注视着前方。
发亮的路灯下，密密麻麻地飞虫绕着光源绕圈飞舞。贾凯锁好车后并未进楼，而是拿出手机像是发了条消息。
发完后他无所事事地吹着口哨，似乎在等人。
不到五分钟，从单元门里出来了个身材娇小，打扮娇俏的女子。她涂着红嘴唇，烫着大波浪，穿着超短裙，一脸娇笑着挽住贾凯的臂膀。
贾凯熟练搂住她的细腰，两人亲亲热热的朝小区门口走去。
看见这一幕，闻思遥如遭雷击，浑身冰冷。
她面露难以置信的神色，一瞬不瞬地盯着两人远去的背影。
此刻，男人偷腥具象化了。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车门，迈着仿佛有千钧之重的双腿，跟在他们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