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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念俱灰

    山谷中,一道剑光闪过。

    随后众人便听到一声惨叫。

    苏星潭踉跄着向后瘫倒,剧烈的疼痛让她不得不咬牙倚靠在一块青石上。她右手捂住左肩刚刚被刺穿的伤口,左手仍紧紧攥着那枚玉佩。成股的鲜血从伤口流向她的手掌,月白色的玉佩已被染成了朱红色。

    “你若现在交出玉佩,伏首认罪,我会再去求五岳盟主,求他饶你一命。六师妹,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说话的是她的大师兄,如今恒山派的新任掌门裴珩。

    “师兄,不必和她废话了,她今日敢盗取信物,残害同门,难保他日不会犯下更令人发指的罪行。若不是她,师父怎么会惨死于魔教的刀下,小师妹又怎么会重伤不起!就算将她碎尸万段,也难抵我心头恨意!”

    苏星潭的二师兄周子亭瞪着猩红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下这番话。

    “话虽如此,二师弟,可你我终究没有给她定罪的权力。如何处置她,还是得请五岳盟主定夺……”

    “师兄,你已是恒山派的掌门,自然有处死她的权力!何况,这样无情无义、不忠不孝之人,江湖中人人得而诛之!就算五岳盟主知道我们先斩后奏,也断然不会责怪我们,说不定还会称赞咱们惩恶锄奸,做事果断。”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周子亭的声音似乎颤抖起来,苏星潭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反正她已不是五岳中人,她死不死又有谁会在乎呢?江湖上每天要死那么多人,而她的命甚至连一只蚂蚁都比不上。我们要的不过是那块玉佩罢了,赶紧杀了他,拿玉佩回去交差。”

    说这话的是她的五师兄赵秩。

    苏星潭张了张嘴,却始终说不出话来,因为她的声带早就在几个月前被五师兄一剑刺伤,平时说话已气若游丝,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更是发不出音来。

    正在苏星潭急切想要为自己辩解的时候,远处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你们不能伤害她!”

    说话的是三师兄阮霄堂,而跟在他身后,同样匆匆而来的,是四师兄慕容忱。

    慕容忱看了早已到场的三人一眼,惭愧道:“是三师兄逼问我,我才告诉他你们想要先下手为强的事……”

    周子亭瞪了慕容忱一眼,然后转向阮霄堂,道:“你今天要拦也是拦不住的,这里要她死的有四个,而要她活的只有你一个。”

    阮霄堂没有搭理周子亭,径直走到裴珩身边,一手搭在裴珩肩上,道:“大师兄也要六师妹命丧于此吗?”

    裴珩摇摇头,道:“我始终觉得这不妥,且不说她已不是五岳中人,就算她还是我们恒山派的人,我们也没有权力把她杀了,再私自做主把玉佩交还给小师妹……”

    “小师妹吃了那么多苦,这玉佩和玉佩后面的富贵荣华都是她该得的!是这个贱人欠小师妹的!”

    看着周子亭为了他心爱的小师妹袁蔚而变得面目狰狞,苏星潭只觉得好笑,她想嗤笑一声来表达自己对他的蔑视,可没想到先吐出来的,却是一大口又腥又甜的鲜血。

    慕容忱趁势在一旁嘟囔:“我看她这样子也活不了多久了,何不就让她自生自灭,咱们等她死了再去拿玉佩也是一样的。”

    “不行,那玉佩只有在老王爷活着的时候才是见证,老王爷眼看就要作古,未必能等到这贱人咽气,到那时候小师妹再拿着玉佩回去认亲,他们王族中其他人怕是根本不会再理睬她!她苦了二十年,眼看着就要得到她该有的一切,却被这个贱人……”

    说到此处,周子亭拔剑指着苏星潭的眉间。

    “被这个贱人把信物偷走,想要据为己有!这种人若是真的鸠占鹊巢,成了西幽国的郡主,难保不会再对我们、对整个五岳不利!”

    阮霄堂没有理会周子亭的一番慷慨陈词,而是继续面向裴珩,道:“既然如此,那么大师兄的意思是不杀她?”

    裴珩点点头,道:“先把她关押起来,至于玉佩,既然是在五岳的领地被找到,还是先交由盟主做主。”

    阮霄堂松了口气,道:“既然大师兄说不杀,那几位师兄师弟不如……”

    话音未落,周子亭便打断阮霄堂的话:“你们两个说不杀,可我们三个要杀,三对二,她还是要死!而且,恕我直言,即便动起手来,三师弟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苏星潭知道此话不假,她的三师兄数年来只醉心钻研医术和佛经,若论武功,三师兄赢不了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慕容忱看着苏星潭身下泥土上斑驳的血迹,咬咬牙,壮着胆子说道:“也……也未必是三对二,我也没说一定要她死……咱们并没有什么血海深仇不是么?就算为了小师妹,唉,我只听过男人间斗得你死我活,她们两个女人,何苦非要弄死一个才行?”

    周子亭转头瞪着慕容忱,恶狠狠道:“那你的意思是饶了她?你别忘了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别忘了自己靠谁活到今天!”

    慕容忱立马噤了声,可片刻后,他又出声答道:“她是死是活跟我没关系,你们杀她也好,饶了她也罢,别带上我就是了,左右是你们四个人定夺。”

    苏星潭知道不会再有人替她说话了,赵秩野兽般的眼神早已告诉她,她苏星潭已经是一坨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后再拿去给袁蔚邀功。

    “周子亭,我说过,这玉佩是我凭自己儿时的回忆找到的。”

    这句话苏星潭在逃命的路上早已说过数十遍,此时再说也是无用。可眼下的她又觉得自己应该再当着所有人说一次,就如同死刑犯在临刑前说一句冤枉一般。

    “那你如何解释,在你所说的挖出玉佩的地方,有小师妹留下的手帕?你又如何解释,小师妹的梦中呓语都是西幽国的童谣?你又如何解释,我们找到你们两人的时候,你正用剑指着她?就像我现在这样,用剑指着你,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这些问题周子亭也问过许多遍,可每次不等苏星潭思考如何回答,那剑刃就像雨点一样落到苏星潭的身上。她逃了十三天,身上受了不知多少伤,她也早就没有力气,去跳出这个袁蔚为她设置的陷阱。

    苏星潭张了张嘴,更多的鲜血顺着嘴角流下。这下练周子亭都吓了一跳,他不知道自己的功力已精进到如此地步,只是一些常用的招式,就将苏星潭的五脏六腑伤成这样。

    裴珩见此惨状,连忙转过身去不忍再看。

    慕容忱站在稍远的地方,偶尔偷偷向其他人瞄上一眼,然后又悄悄收回自己的眼神,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们想要玉佩是吧,好,想要玉佩就先听我把话说完,”说着苏星潭指了指天上的太阳,继续道:“那太阳还有不到一柱香就下山了,等到那时候,我就把玉佩给你们,不光是这玉佩,我还会亲自写下一封信,向西幽国的老王爷解释,告诉他袁蔚才是他的亲女儿……”

    听到苏星潭愿意替袁蔚铺路,周子亭深吸一口气,道:“好,我们就听你说完,不过你必须言而有信,把你过去所做的勾当清清楚楚和老王爷解释清楚,还阿蔚一个公道。”

    苏星潭挨个将几位师兄看了一圈,然后娓娓道来。

    “大师兄,你曾问我为何要和魔教勾结,和那个万人唾弃的杀人魔李涵真沆瀣一气。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从来没有喜欢过那个人,更没有和魔教勾结。那时候八大派放出话来,只要我一露面就杀无赦,五岳中没有人敢对我施以援手,连大师兄你,因为怕师父怪罪,便把我求救的书信一把火烧了……如果我不替魔教办事,求他们帮我澄清那一桩桩人命案,我还能怎么办?你只知道让我洁身自好,可你是否想过,我必须得先活着才行?还是你宁可看见我高贵的尸体,也不愿意看见今日活着的我?”

    “二师兄,你既深爱袁蔚,就该自己替她披荆斩棘才是。她想要荣华富贵,想当西幽国的郡主,你就该自己替她去寻找证明她身份的物件,而不是来抢我的。从她入师门第一天开始,她只要相中了我的什么东西,你放纵她来偷、来骗、来抢我的也就罢了,你还昭告天下,说那本来就是她应得的,是我占了她的,她无非是夺回罢了。可你要知道,这玉佩和郡主的身份,已是我最后的东西了。以后她再想要什么,你一个恒山派弟子的身份,恐怕已经不能再满足她的胃口了。我只想再多活些时日,看看若是她觉得你没有用处了,你会落得个怎样的下场。”

    “三师兄,今日我若是命丧于此,我自然半分不会怪你。可你也该明白这世间并不是所有人都讲道理的,你的草药,你的经书,救不了今日的我,难保有一日也救不了困境中的你。若能重来一次,我不会一次次听你劝告,什么守住自己心头的一方净土,你睁眼看一看,那恒山还是不是当日的恒山?那些人还是不是当初的样子?既然一切都变了,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变?”

    “四师兄,虽然这些年你待我算不上宽厚,可既然我陷入穷途,你没有落井下石,往日你对不住我的地方,今日我就将它一笔勾销。你也不必怕我变成冤魂以后,会来找你报复了。你若还想好好活着,就离这些人都远一点吧,否则你早晚会和我落得一样的下场。别忘了,你和我一样,都是他们虎视眈眈想要操纵的傀儡。”

    “五师兄,我若曾存了一丁点年头,觉得你还能像个人一样地生活,而不是像一只野兽,那只能说明那时候的我太蠢了。你也太蠢了,蠢得我在地府碰见阎王爷的时候,都不好意思和他提起你。”

    苏星潭说这一番话时始终面带着微笑。

    阳光逐渐消失,山谷中的鸟兽仿佛约定好的一般统统不见了踪影。四周只余一片寂静,唯有苏星潭沙哑嗓音的回声环绕着众人。

    周子亭几次想要打断她,却被这山谷的萧瑟震慑住,强忍着怒气听完了这一番话。

    苏星潭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万念俱灰。可她还有一件事要做,她还得吊着自己最后一口气。

    趁着几人被她的控诉搅得心神不宁时,苏星潭将自己最后的内力都聚集在左手。

    听见轻微的噼啪声,并感受到玉佩的碎屑从掌心一点点掉落后,苏星潭终于合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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