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考

    这晚并不安宁。

    许若初又梦到小时候,不过这一次她是第三视角,看着面前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哭的撕心裂肺,她被养的很好,不难看出家里人对她的用心,许若初有些恍惚。

    自长大后,她很少梦到小时候,人们分分合合是常有的,她也不明白她为什么执念这么深,或许是从小在爱里长大,现在的情况是她不能接受的。

    梦里,女人只是安静的坐在沙发上,任由站着的男人如何指责,她都是那副平静样。

    “赵苏婉!你对得起我吗?”一道怒不可遏的男声响起,好久没听到爸爸的声音,许若初有些恍惚。

    沙发上的女人没多大反应,只是平静的说:“许昌,就这样吧。”

    男人似是不甘,问道:“你还爱他?那我呢?你爱他又为什么嫁给我!”他的眼眶红了,纯气的。

    赵苏婉似是愧疚,但又似嘲讽,但还是什么也没说。

    许若初怎么会不明白,当初的赵苏婉为了和陈权赌气,离开家乡,来到这物产丰富的徐州,她认识了许昌,后来相知相识,说不心动,那是假的,他们在一次醉酒发生了关系,当时的许昌红着脸,二十四岁的男人蹲在赵苏婉旁,语气愧疚认真:“我会对你负责的,我会娶你,对你好,爱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当时的赵苏婉,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比起骄傲不愿意低头的陈权,她或许可以试着接受温润如玉的许昌。

    后来的几年,她也确实全心全意的爱她的家庭,在他们结婚的第二年,有了许若初,这是小两口在爱意顶端的产物,许若初从小就受家里人疼爱,连没见过几面的奶奶也对她爱不释手。

    可是从什么时候变了呢?大概是她五岁时,陈权联系上了她,听着微信上他们发的语音,五岁的孩子懂什么,她只知道赵苏婉的语气并不好,大概就是不让他来打搅自己的家庭的一些话,时间久了,赵苏婉的心也变了,她从刚开始的抗拒到后来的接受。

    原来两个相爱的人,只靠手机上的冰冷文字也可以将那颗早就归于平静的心搅得天翻地覆。

    然后呢?

    然后赵苏婉走了,带走了许若初。

    走的那天,许昌眼里没了对赵苏婉的爱恋,而是无尽的冷漠,他说着这世界上最没用的狠话:“赵苏婉,你给老子记住了,以后你就算是跪下来求我,我都不会原谅你。”

    他在她面前,一向谦和有礼,第一次用“老子”这个词,估计也是气狠了。

    赵苏婉顿了一下,还是带着哭闹的许若初走了。

    梦里情景转换,是九岁的许若初和爸爸打电话的画面,那一年,也是赵苏婉不管她的时候,许若初给很久没打电话的爸爸打去电话,是一个女人接的。

    她很漂亮,热情明艳,和妈妈是两种极差,许若初楞了神。

    许昌对她的态度平平,只是寒暄后,就是无止境的沉默。

    到嘴边的话说不出口,眼泪也不想掉了,只有在爱你的人面前,眼泪才管用,看着手机对面的两人,般配极了,许若初胡乱的擦了把眼泪,把电话挂了。

    然后一个人缩进被窝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

    情景又换了,是11岁时,妈妈怀孕了,同年,爸爸的老婆生了个儿子,起名许顺安,意为诸事顺利,平安健康。

    那天,不怎么发朋友圈的许昌,在八月份破天荒的发了今年的第一条朋友圈。

    “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配图是两个月的婴孩。

    这句话出自苏轼的《洗儿戏作》。

    寓意孩子一生顺遂。

    11岁的许若初没多少表情,把手机关上后就坐在床边发呆。

    情景又换了,这次是奶奶的家门口,外面挂着白布,里面的哭嚎声一声大过一声。

    许若初只觉得浑身血液冷却,她不断告诉自己这只是个梦,但她还是觉得无力与恐惧,她的脚仿佛有千斤铁在拉着她,艰难的走进院子,看到的就是紧闭着双眼,慈祥安静的奶奶,她吃力的想靠近,却越来越远,她的世界成了一片黑,什么也看不见,但总有声音响起。

    “没人会要你,爸爸妈妈不要你,奶奶也离你而去,你就是个扫把星!”

    “如果没有你,你的妈妈和继父就没有隔阂,你爸爸也不会在家里提到你还要看妻子的表情!”

    声音环绕在耳边,吵闹又痛苦。

    许若初被惊醒,她的后背湿透了,手心都是汗,她大口喘着气,像掉进湍急河道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良久,许若初才缓过劲来。

    看着外面蒙蒙亮的天,她这么多年第一次因为恐惧而哭,那个梦并不真实,沉重的脚步,模糊的场景,一人多面,处处都告诉她那是个梦,可是她太怕了,聪明如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是个梦。

    整理好情绪,许若初也没心情躺着了,穿好衣服就下了楼。

    楼下没看到奶奶的身影,反而看到了齐童。

    齐童热情的打招呼:“早!”

    许若初淡淡的笑,也说了句:“早。”

    随后,是谢承泽无奈的声音:“奶奶,我真的不冷。”

    陈晚芝女士不满的说:“听话,低头!”

    许若初跟着声音看去,少年低着头,任命般的任由面前满脸慈爱的老人给他带上围巾。

    那围巾是蓝与白的格子款,很寻常的围巾,戴在少年的身上却出奇的好看,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制一般。

    几秒后,她移开目光,少年朝着那目光看去,只捕捉到女孩的余光。

    奶奶看到许若初,开心的对她说:“乖乖快来,看看奶奶给你们挑的冬衣。”

    许若初不解,现在还没到冬季,连深秋都还没过完,这怎么就开始准备冬衣了。

    她问道:“奶奶这是不是太早了啊。”

    奶奶笑道:“最近变天太快了,天气冷,就给你们四个孩子买了几件薄袄,来试试,看看奶奶眼光好不哈。”

    许若初走近,齐童也小跑着过来。

    沙发上摆了八件薄袄,三条围巾,款式颜色都适合小年轻,许若初嘴角扯了个淡淡的笑,说:“还有一个人呢?”

    齐童接话道:“他回家了。”

    许若初知道宋宇铭和齐童不是这个镇子的人,他们和她一样,是后来的,只不过比她早来几年。

    说来也真是缘分在捣乱,几个和这个小镇没有关系的人,阴差阳错的聚集到一起,有时许若初也会想:这缘分真离谱。

    奶奶笑呵呵的,边收拾沙发上的衣物边说:“给我们铭铭收拾好。”

    几人坐在餐桌旁,许若初并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她的胃时常绞痛,在这生活的几个月,她的胃疼也没之前那么严重了,一切在往好的发展。

    吃着早饭,齐童突然来了句:“初初,你生日多少啊?”

    许若初道:“一月一。”

    新年的第一天。

    齐童激动的一拍桌子:“这么巧!”

    许若初问道:“你也是一月一吗?”如果是的话,还真挺巧的。

    齐童摇摇头:“不是啊,我四月四。”

    那巧什么?

    齐童接着又道:“你猜他几月?”她微微扬起下巴指了指谢承泽。

    许若初道:“一月一?”

    齐童一脸神秘,一根手指在眼前小幅度的摆动:“nonononono。”

    许若初:“……”

    “他十二月三十一,你一月一,这还不巧吗?”齐童解释道。

    一年的最后一天和一年的第一天,是有些巧。

    ————

    测考如期而至,齐童在上学路上嘴里一直念着保佑的话,宋宇铭看了她一眼,说:“考试不考保佑词,你还不如趁现在多背几个单词要好的多。”

    齐童瞪了他一眼,一点杀伤力没有,但嘴里不饶人:“你懂个屁啊。”

    许若初看着他俩闹,嘴角勾了勾。

    这四个人里,如果没有齐童,可真是太死气了。

    齐童这姑娘,平时有点傻,喜欢呛人,受不得一点委屈,但是成绩这方面真没得说,和她人一样漂亮。

    到了考场,因为是随机分的,成绩相差也不同,有个男生问前面的女生:“美女,你数学好吗?借我抄抄呗等会儿。”

    被叫美女的女生叫叶晓雾,和许若初一个班,叶晓雾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就转过去了。

    一句话没说。

    男生却不依不饶的说着好听话:“美女,你哪科好啊,我英语不错,我给你抄英语好不好?”

    叶晓雾拒绝,良久,男生不吵了,对着斜后面的许若初喊道:“美女,你数学好吗?”

    许若初愣了下,这怎么说呢?不能骗人又不想给他抄,三秒后,她道:“同学,你自己写吧,我的正确率不高。”纯搪塞他的,那男生还想再说些什么,一个粉笔就扔过来了,男老师道:“谈皓,坐好。”

    那个叫谈皓的男生笑嘻嘻的转过来,只是桌子下的手正做着祈求状对着许若初,男老师搬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谈皓吓的一激灵,男老师道:“数学考试,我看着你考。”

    考场有几个男神哄笑:“李老师不给我数学小王子留活路啊!”

    男老师也笑,他道:“行了,都好好考。”他又对一脸丧气样的谈皓道:“这次数学过40有奖励。”

    这激励他的话并没起作用,还让驼着背的他彻底趴在桌子上,他把头埋进胳臂环住的圈里,声音闷闷的:“下辈子吧。”

    男老师又不重不轻的打了下他的头。

    随着考试的喇叭声响起,本来闹哄哄的考场也归于了平静。

    一上午,考完了语文数学。

    许若初走出考场,前面有两个女生吐槽学校不当人,试卷太难。

    她回到自己的班级,同学们都在忙着对答案,有人欢喜有人愁。

    平时活力满满的齐童趴在桌子上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儿,宋宇铭坐在许若初的座位上,低声不知道说什么,本来死气沉沉的齐童抬眼看了宋宇铭一眼,漂亮的杏眼有了亮光,随即她又摇摇头,许若初听见她说:“不行,初初又没有什么朋友在这里,我得陪着她。”

    许若初看着,后面被人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她回头,是谢承泽,也就只有他,敢这样对许若初。

    “你的新职业?”谢承泽头发有点乱蓬蓬的,像刚睡醒一样,许若初没反应过来,“啊”字的音节从她嗓子挤出来,谢承泽眼中还带着没睡醒的困意,也没和她仔细解释,丢下俩字就进了门。

    这次她明白了,“门神”意思她挡道了。

    许若初看着旁边的一大截空,可以过去两个谢承泽,越看越觉得他是在找茬儿。

    许若初从小就跳舞好,她长的一张初恋脸,不用妆容就足以衬得她的美,她有钱有颜有实力,从小接受着众人虚假的阿谀奉承,即使是在新班级,她长的漂亮,为人和善,与同学相处融洽,还是学习委员,大家都挺喜欢她,也就只有谢承泽,能这么大胆的,毫不避讳的在外人面前表现对许若初的恶意,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是从他领她去奶奶家的时候,那次的第一面,他就表现对她的不喜,本来他俩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交集。

    来到这里,她胆子比之前大了。

    许若初走到谢承泽的座位前,问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你是不是有个银项圈?”

    谢承泽抬眼,懒散的靠在后桌的桌沿,手臂大喇喇的张开,他道:“我不仅有银项圈,我还喜欢去西瓜地…”

    剩下的话他没说,她知道下文。

    我不仅有银项圈,我还喜欢去西瓜地里找“猹”。

    许若初没暗讽到他,还被他将了一军,她扯出一个很假的笑,谢承泽的话紧接其后:“笑的真假。”他看着她笑,笑的戏谑:“有人说过你装吗?”

    羞耻的红爬上脸颊,许若初真听不了有人说她“装”或是“假”。

    她转身出了班级,到了厕所,天气渐冷,厕所外面洗手的水有些亮,她把手洗的冰凉,用纸擦干,将冰凉的手贴在脸上,企图降温,谁料物极必反,她在厕所磨蹭了好久才出去。

    教室里,后桌的裴淮不明白,他这个表面混但实则正义感爆棚的哥,怎么这么挤兑许若初,他问:“你怎么这么讨厌人家?”

    谢承泽难得的沉默,五秒后,他道:“看不得她这样,太装了。”

    从小虚假的人不少见,他早就不在意别人假不假了,只是他也不清楚,看到许若初这样,他心里窝着一团火,他真想撕开她伪乖的面具,质问她:“你这样不累吗?”

    从厕所出来的许若初走在回教室的走廊上,越想越觉得丢人,她自诩聪明,但遇到谢承泽这个傻x是她倒霉。

    到了教室门口,外面依旧还有许多人,宋宇铭早就不在她的位子上了,齐童正拿按动笔立在桌子上戳着脑袋。

    许若初没往谢承泽那看,但谢承泽那个贱男人眼神从她刚进门就盯着她,跟粘在她身上一样,许若初坐在位子上,那道视线依然在。

    许若初受不了了,瞪他:“看什么看?”

    她声音压的低低的,有点气急败坏的意味,但声音娇,更添了积几分可爱。

    谢承泽轻笑了一声,将头摆正。

    裴淮更看不懂这操作了,不是讨厌人家吗?笑什么?

    一旁的齐童像是陷入自己的世界,重复着那个动作。

    直到老师走进教室,许若初用胳膊肘碰了碰齐童,齐童才仿佛如梦初醒,随即很快调整好状态,假装很认真的在看书。

    班主任今天穿了件大红色的长款薄袄,和教室某几个穿短袖的男生形成两极对比。

    许若初看看老师的衣服,又侧头看了某傻x的装货穿搭,看着并不厚的短袖,搭配着一条很薄的校服裤,奶奶给他买的围巾也早就被他叠的整齐放在书洞里,如果奶奶要是知道他这么能耐,他少不了挨一顿骂,想到这,许若初的唇角微勾,回过神,正好对上谢承泽,二人四目相对,他学着她刚才的话,说:“看什么看。”

    许若初脸一臊,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身体坐正。

    午自习的日子并不好过,大家都很困,或许是没有睡午觉的习惯,许若初并没感觉困,阳光暖洋洋的,晒在脸上很舒服,因为惧怕班主任,大家都是强撑着眼皮,只有一个人,与这幅场景不符。

    谢承泽,一个总爱搞特殊的人,此时正趴在桌子上睡的安稳。

    灭绝师太怎么能忍?许若初是这样想的。

    但班主任只是眼神淡淡扫了谢承泽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在一点十五的时候,齐童受不了了,她把头磕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响,吸引不少目光,许若初下意识看了灭绝师太一眼,后者也在往这看,谁料班主任说出的话不是批评,她道:“困了就睡一会吧,别影响下午的考试。”

    许若初周围几个人纷纷感慨:“灭绝师太她老公生二胎了?”

    然后是一阵很小声的哄笑。

    班主任拿戒尺敲了敲讲桌:“不困就出去站着复习,正好十二月的冷风把你们的瞌睡虫都吹跑!”

    刚才说话的男生又补了一句:“她老公流产了。”

    几人趴在桌子上笑,肩膀一抽一抽的。

    下午的考试在两点半,两点的时候,班主任才放他们去吃饭。

    去食堂的路上,齐童挽着许若初的手,踌躇开口:“初初…”

    许若初没急着催她,她轻轻“嗯”了一声,等待她的下文。

    过来七八秒,齐童开口:“你和谢承泽坐一起可以嘛。”见许若初不说话,她又赶忙说:“不可以也没事。”

    许若初“噗嗤”一声笑了,原来她中午在为这件事情烦恼呀。

    她说:“可以。”

    齐童有些愧疚,她明知道俩人不对付,偏偏一张嘴就触雷。

    齐童状似安慰:“初初,我觉得,起见到你和谢承泽第一次争锋,我就知道,你和他一定有划不开的缘分。”她又补充到:“以我多年看小说的经验,乖乖女和桀骜不驯但只听你的阴暗病娇,就这个设定。”

    许若初一笑而过,她又不是真的乖,至于齐童所描述的谢承泽,跟她认识的可一点也不沾边。

    考试总是比上课要好的多的,感觉一眨眼就过去了,考完试后,学校放了一天假。

    在放假前,齐童和许若初去找了班主任。

    “老师,我想和谢承泽换座位。”齐童其实是有些怕这个老师的,说话时,语气也很紧张。

    班主任闻言抬头,她皱眉道:“你们都商量好了?。”

    齐童点头。

    整个对话中,许若初没说一句话。

    班主任也道:“今天宋宇铭也找了我一趟,这事儿,谢承泽知道吗?”

    许若初明白,老师不是很满意换位。

    班主任叫齐童出去,只留下许若初。

    班主任劝道:“你真要和谢承泽坐一起?”

    许若初微垂着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也不怪班主任不情愿,这么乖的小女孩和那种混世魔王坐一起,真怕谢承泽哪天一个不顺心把许若初欺负了。

    在一片寂静中,办公室门也被人敲响了,这次来人是谢承泽。

    班主任有些诧异,问:“你也是来说换位的事情?”

    谢承泽点头,他的书包斜挂在他一边肩膀上,他道:“我不和齐童换。”

    这次轮到许若初愣了,她以为齐童和谢承泽商量好的,结果人家压根就不乐意。

    谢承泽的声音又响起:“换位可以,得让许同学搬过来,而不是我搬过去。”

    许同学,听到这个称呼,许若初不知道怎得,心里腾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最后这事儿,以许若初搬过去而告终。

    放学后,因为考试的原因,东西都被搬了出去,所以换位子并不需要搬桌子,轻松了许多。

    东西收拾好后,齐童心里还是有些愧疚,许若初也不怪她,这确实没什么好怪的,她清楚的知道,齐童对宋宇铭有好感,不管是从小长到大的情分还是男女之前的,总是比和她这样坐一起要轻松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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