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过玄刀门吗?听说玄刀门立派之初,掌门为了立威,行事风格极其狠辣。若有人侮辱门派,他必会追到海角天涯,便是只能追到一具尸首,也要将其毁了的。
这样的风格,也自然树敌颇多。
一日,曾被我们赶走的恶徒,结成气候,半夜带人杀上山。掌门带上大师兄二师兄迎敌,而我,作为玄刀门的少当家,只被安排了带着所有不成气候的徒弟逃走的任务。中间恶徒追了上来,我知父亲兴许已经殒命,我也不愿继续躲躲藏藏,遂带着大伙与之一战。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最后只有我一人活了下来。我身受重伤,流落街头,却承蒙老天爷眷顾,被现在的娘子给救了,也就是你。
你心善,多年下来也化去了我的仇恨,从此我也愿意隐姓埋名跟着你生活,不再去考虑江湖纷争。
直至那日。
那日我到山上打猎,赶上下起大雨,便回家晚了。一推开家门,我便瞧见到地上躺了个死人。
死者是住街对面的王大虎。
我知道他,他对你一直有意思,之前被我教训过。且因你待我极好,无论这人如何泼皮,我也只当他是个恶棍,从未怀疑到自家身上。
只是那日属实奇怪。
我见惯了死人,并不震惊,我只问你:“这人是不是你杀的?”
你说不是,说是这人突然跌倒,你不曾动过此人。
“可是他死得时候裤子脱到一半。”
“他裤子破了,想让我帮忙缝一下,结果脱得时候把自己绊倒了。”
你叙述的动作自然是合理的,但又怎么可能呢?何况...“他身上的伤口又是从何而来?”我问。
“不知,我没敢看他,怎知道他身上有伤口?”
“但他额角的伤显然是被重物砸的。”
“他跌倒的时候自己磕的。”
那时我看到了你眼神的躲闪。
我朝你逼近一步,我不敢相信你会骗我,于是直截了当的挑明:“他的胸口插着我送你的发簪。”
“那是不小心掉在那里的。”你说。
多可笑啊。为什么你会认为我相信?我知道你有事情在瞒我,但我不打算问了。我爱你,今天若这个人真对你图谋不轨,也不是你的错,况且你为了保护自己还把他杀了,我作为你男人,理应帮你才对,又何苦一再追问呢?
若不是···
若不是···
纵然不是,那他也已经死了,该过去的就过去吧,谁都不能破坏我和你的生活。
于是打算找地方把他埋了。你子立马脱口问我:“怎么运出去呢?”
你居然想到了这一层。我忍住伤感,淡淡的说我有办法。我找了辆马车,将他的尸首绑在了马车下面,运出城外。回城的路上,我俩一言不发,只希望这件事引起的风波不会太大。
但事与愿违,才过了几日,我回家,发现地上又出现了一具尸体!
这次是具女尸,她的脸已经被割得面目全非了,以我熟读各类话本的专业来看,女子遭毁容,极可能是妒忌所致。我从她的衣饰判别出,此人是李公子家的小妾。
我们家如何会与李公子家有往来的?我十分不懂。我看向妻子,想问个明白,但我看你满面泪痕,眼神中满是悔恨,心下了然。原来这小妾是妒心骤起,来要说法的。我有些无奈,不知道说什么,因为这我若还是认为与你无关,我就太会自欺欺人了。
但这次你主动和我说,她是王大虎的姘头,一路追查过来的。你竟主动开了口。你一口咬定是那人在朝她扑来的时候,踩到衣角,将自己磕死了。
动作上,依旧听起来不是说不过去,但解释不了为什么她的手里握着你的肚兜!
那是我特意为你挑选的,我不会认错!上面画有盘古开天辟地的画像,除了我没人喜欢!
这女人握着这个肚兜,多半是捡来当作证据用的。
哈,我是个粗人,自幼习武,若搁在以前尚算有些地位,但如今的身份怎么也比不上李公子吧。何况我也说不出满嘴的诗情画意能让你开心。这个时候,我不再关心别的了,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后悔嫁给我吗?”
你冷笑着瞥了我一眼,嘟囔了一句。我没有听清,你隐藏在黑暗中,唯有烛火照映在你的唇上,能让我看清一点。
我从你的嘴型读到,你在说:“事到如今问这种话有什么意义,莫不是傻子?”
是啊,我是个傻子,我也觉得自己多嘴一问,因为当我第一眼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这辈子都交给你了,我何必要去考虑这么多呢?你不需要在意我的想法,我只需要帮你解决掉你的麻烦。于是我再次叫来马车,为你解决掉了这个麻烦。
马车的车夫和我说,上次下雨天拉我们夫妻,他的马儿回去多吃了一倍的粮草,这次想涨价。我没有想到东京城这么大,遇到的还是这个家伙。他说雨天上工的人少了些。
这次的事情处理的还是很好,但衙门不是省油的灯,一个带刀捕头追着蛛丝马迹,还是查到了我们这里。
我自然是不怕的,而你面对捕快的问询,表现得很紧张。但半真半假,倒是并不违和,竟然将捕头骗了过去。
应该是骗了过去吧?如果我没有看到你偷偷握住了捕快的手,你那根纤细美丽的食指,像树枝上的毛毛虫,在他的手心里蜷缩又伸直,爬得他手心里痒痒的。
不多久,那个捕快走了,我一步步走到你的身边,你看了我一眼,淡淡露出一抹笑,那是落魄时候的我曾见过的最美的东西。你将手放在我的脸上,对我说无论如何,我最爱的那个人是你。你说这话的时候,指尖还有那个带刀捕快手心的铁锈味。
又过了几日,我回家,被隔壁的阿婆叫住,阿婆很不好意思,却急不可耐的告诉我,后来那个捕快又来了几次,每次都是我不在的时候,两个人在房间里秘密交谈了许久才走。
阿婆问我,你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
说实话我也想知道。
终于有一天,东窗事发。
捕头的身首异处的尸体被看到的时候,天已经开始落雪。
他这段时间与我们交往甚密,衙门自然注意到我们与之前的两次失踪案脱离不了干系。我想一人将所有的事情揽下来,但已经死了三个人,你无法置身事外。我觉得这样也好吧,不知道从哪一步开始,我们就走错了,想再过平凡夫妻的日子已经不可能,唯有下一世继续厮守。
我问你,你是否愿意与我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你又露出了那个微笑,说,愿意。
这时耳边传来斩首的命令。
再一睁开眼,我们已身处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