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们逐渐走远,寿钰指挥仆从撤宴。
“喜燕,”寿钰叫住一旁忙碌的丫头,“厨房里温些饭食,给阿宴和无灾备着。”
“好。”喜燕走出厅门,回头看着安静搬东西的众人,摇着头叹了口气。
好好的家宴就这么散了。
寿将军就这样被寿钰无视了,有些不知所措:“钰儿,爹不是有意的。”
“是无灾的错吗?”寿钰没看他,只淡淡道。
寿将军常年领兵在外,甚少归家,从小寿钰和寿长宴就与寿将军生分。
寿钰印象里的父亲是沉默内敛,但很爱娘。
父亲不像旁人,妻妾成群,他唯有娘一人。
每次父亲回家,都会给娘带一堆边境生产的礼物,娘高兴的笑个不停,两人感情极好。
小时候,娘为了哄她和阿宴喝药,总会温柔的讲她和父亲的故事。
娘苍白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摸着寿钰的小脑袋慢悠悠说:“钰儿和阿宴都很乖,有你们是娘几世修来的福分。”
“钰儿性子柔了些,但是一定要坚强,凡事都应有自己的想法,活得肆意开心,不要受人摆布。”
“阿宴性子冷了点,内里却是温柔的,可要当心被骗了,不要拘泥于世俗,自己舒服开心才是最重要的,一定一定要护好阿姐。”
说着说着,娘的眼睫就湿了:“是娘不好,拖累了你们,还你们也受病魔缠身。”
“祈求神明垂怜,佑我儿女安康长寿。”
寿钰借着散落的发丝遮住了眼底闪烁的水光。
为什么?
为什么素来忠于娘的父亲会背叛娘?
为什么……
娘多好啊,父亲竟也舍得。
娘的死,说到底是父亲造成的。
寿将军心里也清楚,因此一直觉得愧对儿女,不敢面对他们:“钰儿,是我的错。”
他从前很爱寿夫人,爱到恨不得将心都刨出来给她。
可再深的爱,也会随着时间流逝逐渐磨失。
长期的分离,纵使是他也会厌烦,虽然他还是爱着寿夫人。
他曾经很鄙夷那些三妻四妾的同僚,他认为,人一生有一个人足矣,他会一直爱寿夫人。
直到他遇到那个女人。
她是异域之人,生了一张倾倒众生的脸,性格却开朗直白,穿着随意自然,身上却有股勾人的娇蛮。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心跳乱了分寸。
相处之下,他越发难以控制的喜欢上了她。
他隐瞒了自己有妻室的事实,一步步被吸引着靠近。
等到出现“意外”时,已经晚了。
他还是最爱寿夫人的,他想道。
他并非不忠,他只是被……蛊惑了,嗯,就是蛊惑。
而且男人有个三妻四妾的怎么了?再正常不过了,她不会怪他的。
他时常这样自我欺骗,时间久了,他自己都相信了。
所以当那个女人苦苦哀求他带走封无灾时,他念及昔日情分勉强答应了。
不料却因此害死了自己的妻子。
这十几年,他没有一个日夜不在后悔。
后悔自己的不忠,后悔为什么要把封无灾带回来,甚至逃避一般把过错都推到封无灾和那个女人身上。
他不是有意的,他只是犯了个很正常的小错。
不怪他……
寿钰没有说话,留下寿将军径自离开。
寿长宴接过侍从递来的外衣后推门进屋。
他被砸中的地方隐隐作痛,胸前一片火辣的胀意。
寿长宴忍痛把门关上,解开内衣。
白皙的胸膛一片红肿,锁骨青紫。
究竟是多大的力道,多烫的茶水才能隔着厚重的衣物留下这样的痕迹。
寿长宴垂眸,快速换好衣服。
“兄长,府医来了。”封无灾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寿长宴将衣袍上的系带随意打了个结,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脸严肃的府医,和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封无灾。
“公子,我帮你检查一下。”府医板着脸提着药箱开口。
“没事,”寿长宴推拒道。
“公子,这是小姐的意思。”言下之意是你必须听话。
“回去告诉阿姐,我真的没事,衣服厚实着呢,就轻轻磕了一下,不碍事。”寿长宴好说歹说把府医忽悠走,松了口气。
可不能让阿姐知道了,不然她又该担心了。
“兄长,疼吗?”从寿长宴出来起,封无灾就是一脸沉思的表情。
“不疼,”寿长宴看了眼天色,“天黑要更加冷了,早点回去休息。”
封无灾乖乖的点头:“好。”
封无灾看着寿长宴明显苍白的脸,和走路时不太自然的动作,心里那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更盛。
像有许多蝎虫在心尖爬行,细微的痒中参杂着激烈的战栗,酸涩难言。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封无灾捂住心口。
今天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