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晴出警局的时候,天已经放亮。
罗宇刚把外套递过去,想喊她上车时,一个中年男人闯了过来。
看了眼来人,罗宇垂眸,不动声色地站到了纪晴身旁。
纪晴侧身,给言尚群让路,“人在局里,不在我这。”
言尚群阴沉着脸,“你先别走,你们警察来带人的时候,不是说只是问问王寇那笔钱,怎么现在又扯到漏税了?”
“你们做了什么心知肚明。”纪晴冷笑着看言尚群。
警方最先只是查出王寇那笔4w汇款的打款人是秦莉司机的妻子林晓曼。
王寇死咬着不松嘴,他们只好往下查,意外发现
却意外发现林晓曼的账户,依托着秦莉手下的画廊和ktv,长期进行着多笔可疑交易。
在国家正严厉打击偷税漏税、洗钱的严峻形势下,也是撞到了枪口。
一把比贿赂他人作伪证更严重的枪,抵上了秦莉这个主要关系人的眉心。
言尚群压抑着心里的慌张。
纪晴准备上车离开,车门突然被冲过来的一个身影重重合上,要不是反应快,纪晴的手指现在就夹在车门间青紫交杂。
言均瞪着一双漆黑的眼睛,恶狠狠道,“你们就见不得我们过得好,要不是你们这些贱人这么多事,我妈才不会有事!”
“闭上你的脏嘴!”
罗宇忍不下去要上前教训,却被纪晴拦了下来,她冷笑道,“不止是你吗,你以为王寇顶包,你就能撇清虐猫的罪名?”
“真相大白于天是迟早的事。”
言均咬着牙,握拳死死盯着那辆远去的车。
贱人,都是贱人!
惹了他,所有人都别想好过!
他要这群贱人为他们做过的事,一一受到报复!
--
隔天,秦莉手下的画廊和ktv都被勒令停业,进入财务调查阶段。
言尚群作为相关责任人,也被请进去喝茶。
就连最开始的受理律师也用借词,把案件转给了手下的徒弟负责。
严查的风口下,这就是一场谁都救不了的活,吞了油水的人被烧得最厉害。
直到晚上8点,秦莉才被允许和家人会面。
平时处处精致散着光彩的女人,此刻一身囚服,取而代之的是死气沉沉。
律师脸上的沉重,言语里隐晦划出的4-6年刑期,让秦莉最后一丝防线彻底崩溃。
她先是抓着律师要他保证能免罪,没能得到回复后,又拉着言均和言尚群,要他们父子两去找关系救她。
这个节骨眼,除了纪晴,还能剩什么关系。
“小均,让你姐姐帮忙,她一定能帮的。”秦莉死死握着言均的手,无他,因为言尚群已经躲在一旁装死了。
她像抓浮木一样紧紧抓着言均,“你和她好歹是姐弟,求求她的话,她一定会帮的。妈妈不能坐牢,我不要坐牢!”
“你告诉你姐姐,她要是肯帮,我给多少钱也可以。下跪道歉也可以,妈妈真的不能坐牢啊小均。”
言均同样红着眼大喊,“早就求过了!她们都见死不救!”
不等秦莉开口,警察进来赶来。
探视时间结束了。
言均在秦莉的嘶吼声中走出房间。
出了警局后。
言尚群第一句话是,“机票安排好了,你今晚11点飞德国,等风声...不,未来三年内你都不要回国。”
他的语气不是商量,是命令。
言均阴沉着脸问,“那我妈呢?”
言尚群一个头两个大,再也压不住怒火,“现在能抱全你就不错了!”
“洗钱的证据都被警方挖出来了,七千万的数目,你以为她没看几年能出来吗?”
对上言均那双嫉恨的眼睛,言尚群喘了口气开门见山道,“这些年我和你妈帮你擦过多少屁股,你自己清楚。”
“你今晚不走,明天进局子的就是你!”他厉声道,“车到了,李叔会直接送你去机场。”
说完,他强硬地把言均推上车。
雪崩了,能保一个是一个。
言尚群是这样想,却忘了言均从来不是都不是听话的人。
---
昨晚淋雨演唱,加上后面的种种变故。
袁野忆直接病倒了,她原本以为是睡眠不够导致身体酸软,睡一觉就没事了。
没想到,体温直接飚到了38度。
要不是一通急电催醒了她,袁野忆得烧到第二天早上去。
电话刚接通对方就挂断了,却发来了短信。
183xxx:姑娘,我是裴晓月的妈妈。我要带我女儿回老家安葬。走之前,我和他爸爸都想和你见一面,算是对前尘往事的告别。
袁野忆看着体温计上的38.3,有些犹豫,毕竟现在也9点了,夜色已深。
新消息紧接而至。
183xxx:你是我女儿生前见的最后一个人。对我们来说,和你道别,也是和月月道别。
183xxx:我和月月爸爸就在东校门这里等你,不会耽误你很久。姑娘.....你就当圆阿姨一个心愿吧。
犹豫了几秒后,袁野忆套了件去校门。
走到校门,看了一圈后,在对面马路的拐角处,看见了短信里说的车。
一辆灰仆仆的大众,对方大概是看到她了,亮了车灯。
手机来了新短信:183xxx:姑娘,麻烦你走过来吧,校门那边不好停车。
袁野忆走近后,敲了敲禁闭的车窗。
窗户很快摇下来,车内突然窜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肘。
没等她尖叫,一根冰冷的针头就扎入了她血管。
意识迅速被掠夺,她感受着身体被人拖上车,却使不出任何劲反抗。
眼皮越来越来重,彻底昏迷前,她想,她还年轻她不想死,今年的生日还没过,她还没和袁女士说她是个漂亮有趣的妈妈,纪川的千字检讨还没给她....
---
纪川带着周六飞美的机票去给方思甜。
拉开病房门,里面却空无一人。
白色病床上,散乱着两张沾着血的照片,图上,是袁野忆和方思甜分别被绑的样子。
纪川颤抖着手,翻到背面,写着两行字。
【10点,仁合废弃工厂】
【每迟5分钟,我就往她们脸上划一刀】
【要是敢报警,今晚就会有两具女尸横空出世】
现在已经9.40,从医院到仁合开车至少要30分钟。
纪川强行镇定,抓起照片朝停车场狂奔。
道路两旁的夜景如幻灯片被一幕幕抛在车后。
绑匪是谁很明显,他边踩油门边给言均拨电话。
对面却关了手机。
言尚群接到纪川的电话时,才知道,本就半塌的天,彻底撑不起起来。
他抓狂道,“爸爸求你,先别报警,我现在过去劝他。”
“你千万别报警。小均疯起来不是开玩笑的。他两年前就曾绑了个孕妇把人推下楼。只要你不报警,我一定可以把他劝回来的...”
纪川听一半,就把电话挂了。
时间越来越紧迫,踩着油门的脚仿佛踩在悬崖边,和死亡无限接近。
夜晚市区到郊外的国道人少,纪川连闯了三个红灯,在9.59分,赶到了那栋废弃多年的烂尾楼下。
周围荒草丛生。
三楼一束强光直直照下来,言均的声音传来,“还挺守时。”
“可惜我刚心情不好,已经先划了一刀了。”
话落,一把还滴着血的日式刺刀,被抛下来。
在寂静环境里,发出的“哐当”一声。
在此刻,俨然来自的地狱的响铃。
纪川刚跑上三楼,就看见袁野忆和方思甜都昏迷着,身体被绳索吊直低头站立。
中间是一个巨大的镂空圆形,只通一楼地面,建筑当初故意是留出空间安装电梯,却没想到这栋建筑成为无人光顾的烂尾楼。
她们两人被吊在圆的两端,如同悬崖边,脚勉强着地。
但只要吊绳一松,人一定顺着的直直摔下一楼,头破血流。
言均戴着个大笑的小丑面具,拿着刀站在袁野忆旁边,她的小腿被刀划了一大道,血一一滴滴落下。
“我本来要绑你姐的,可惜她身上有枪,好在方思甜这个残废还没走,给了我机会。”
“你要我怎么,才肯放过她们。”纪川声音颤抖,说话间咸涩水珠滑入嘴唇,才知道眼泪先一步暴露了他的心疼。
眼前这一幕,比那年看到言尚群和秦莉的亲密照更令他害怕。
袁野忆被冷水兜头泼醒,缓缓睁开疲惫的眼皮,视线清晰的那一秒,她瞬间被眼前的画面吓出尖叫。
同样被吓到的,还有才醒的方思甜。
纪川跪在地上,腹部插着一把利刃。
言均拿着的相机不停按下快门,喷涌的鲜血、痛苦的面容,都让他兴奋到想大叫。
这样的画面,太美了,又太爽了。
他发出大笑,“哈哈哈!”
纪川抬起头,“我按你说的做了,现在可以放人了吧。”
言均笑了笑,转过身看向被吊着的人,“Ladies and Gentlemen,游戏才刚刚开始。你自捅的那刀,只是开胃小菜。”
袁野忆砰着心,大喊,“你再玩下去,你的后半辈子就得把牢底坐穿了!”
“你明年六月就毕业了,你不要你的人生了吗?”
“贱人!闭嘴!”
一个小丑面具狠狠朝着袁野忆砸去。
“不要!”纪川奋力跑过,试图替她挡下这一击,却慢了一步没拦住,又太快了一步,惯性拖着他差点从那圈镂空地摔下来。
袁野忆尖叫地闭上眼睛。
面具擦过她的脸颊,滚下一楼,她睁开眼睛,看见纪川没摔下去,她才狠狠喘了一口气。
方思甜流着泪大喊,“你血都还没止住,跑什么跑啊!”
吊机滋滋的运转声打断了所有人。
言均遥控着机子,吊着袁野忆和方思甜的绳子缓缓挪向中间的,两人彻底双脚悬空。
袁野忆这辈子第一觉得离死亡这么接近,她和另一端的方思甜对视一眼,互相都害怕得发不出声音。
言均像皇帝一样,发号施令,“你现在就打电话给纪晴,让那个贱人把我妈捞出来。”
“只要我妈能逃罪,我就放过她们俩。”
纪川事先听说了秦莉被查出洗了八千万的事。
他觉得言均彻底疯了,“我姐只是个小组长....”
话说一半,言均不耐烦打断,“那个贱人她老公才不是普通人,江市现任市长的大儿子。他怎么可能没本事救我妈! ”
吊绳机突然再次运转,“再不打,我就让她们俩摔死在你面前。”
第一通电话无人接听。
袁野忆的双手被麻绳勒出血痕,痛得她咬紧了后槽牙。
第二通响了两声才被接起。
是罗宇接的,他听完后迅速问,“你怎么了?你现在在哪?”
一顿后他说,“既然你想救,我做姐夫的一定会帮。我先给我爸打电话问了问,你等我消息。”
言均一喜,带笑看着纪川挂断电话。
“放了她们,我陪你等电话。”纪川说,“你拿我威胁我姐我姐夫,才是最有用的。”
言均挑眉,也没说行不行,只抓起地上手铐丢给纪川,“那你把自己拷起来。”
“你先放了她们。”
两人僵持着,谁也不肯退让。
言均先开口,“我最多把她们放回去,给她们透口气。”
再蠢的罪犯,都不可能把手里的人牌放了。
他一边按下遥控,一边盯着纪川戴上手铐。
得意的笑容刚维持两三秒,他接了一通来电后,迅速沉下神色,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吼,“你竟然敢报警?”
他拿起望远镜,快速向外张望,最后定在一处一阵后,像破罐子破摔似地大笑起来,“无所谓,我的人生早在杀了那个女生之后,已经走上不归路了。”
袁野忆眼皮狠狠一跳,脑海里散乱的线索即将串成线的时候,身上的绳再次被拉动。
方思甜长期住院,身体比一般人都虚弱,此刻面白如纸,仿佛只剩一口气可以活。
“在警察发起攻击前,让我们来玩一个老土但却不过时的游戏。”言均晃动着遥控器,“选一个活吧。”
“15s后你没给出选择,那我只好让她们黄泉路上一起作伴了。”
方思甜喘着气道,“我好痛,你救我好不好。我已经跳过一次楼了,不要再让我经历一次。”
袁野忆很想狠狠爆粗,但浑身疼得她喊不出来。
番茄小说的烂熟桥段真实上演时,真的可笑极了。
世界真是一个巨大精神病院,她宝贵的生命凭什么交给别人决定?
她肯定以及确定纪川是她过往二十年人生里,最喜欢的男人。
但此刻要她痛哭流泪拜托他选她,她觉得很可笑,非常非常可笑。
袁野忆沉默地同他对视,眼眶泪水打转但她死死控住,那样太难堪了。
“还剩7s”
“6s”
“我亲爱的哥哥,你想选左还是选右呢?”
方思甜哭道,“高二那年你没救我,你不可以再一次把我推进地狱。”
“2s”言均走到中间,准备按下遥控。
最后一个倒数来临前。
纪川做出了选择,“我选她。”
她....
他指的是方思甜的方向。
袁野忆撇开头,草丛处,有隐隐的红光,那是她的最后一线希望。
言均对他选谁并不在意,他只对送人赴死这件事兴奋。
他把遥控对准的袁野忆。
纪川打断他,“来电了,你要不要听一下。”
“是我姐夫的电话。”
他按下免提,电话那头严肃道,“能捞。”
“到什么程度。我要我妈全身而退,她做不了牢的。”
电话的那头陷入沉默,纪川借着递手机的动作,不动声色地走近言均。
“她只要交代出背后的操手,就可以只交罚金。”
言均一喜,正要开口。
一个身影突然袭向他,纪川像亡命之徒一样,死死抱着言均。
两人在地上不断翻滚,以一种不可控的速度朝那个镂空的圆冲去。
“不要!!!!”
“不!!!!!”
回应他们的,是“砰”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