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课

    邵聿和李璟意从后门走进教室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江知渺双手叉腰,霸气十足地瞪着两个男生。

    上课铃早在五分钟前就响过了,他们是被教室里一刻也没有停歇的吵闹吸引过来的。也不知道江知渺用了什么法子,学生们倒是安静下来了,可表现得却实在不像是要上课的样子。

    两个男生面前摊着一桌扑克牌,双手握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速移动,嘴上还在不停地交流,明显是在打游戏。

    “我再说最后一遍,这两位同学,咱们正式开始上课,请放下手机,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在场其他不熟悉江知渺的人或许听不出来,可邵聿却感受得到,这是她极力压抑愤怒的最后通牒,假如这时还去激怒她,恐怕就要引火烧身。

    “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男生慵懒地挑起眼皮,斜睨着江知渺,嬉皮笑脸地说道:“我们也不能去什么高级会所,就是在教室里玩玩而已嘛。”

    话音刚落,学生们立刻叽叽喳喳起来,谁都听出来他在影射江知渺的婚外情绯闻。

    李璟意投来幸灾乐祸的眼神,邵聿倒是没打算为两个黄毛小子生气,只是在心里默默地为他画了个十字。

    果然,下一秒,江知渺飞快地抬起手掌,朝他的脸上挥去,周围甚至都能感受到一阵微风,击打的力度难以估量。

    那个男生也吓傻了,连人带椅子向旁边躲闪,脆弱的木椅失去重心,不受控制地往地面倒去,将他也一起掀翻在地,发出“轰——”的一声巨响,男生惨叫了一声:“哎呦!”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眼花缭乱的闹剧后,所有人才发现,江知渺早已将抬起的手掌控制在半空中,离他很远。

    两个闹事的男生中,没说话的那个早就跳到了一边,而那个挑衅她的男生正狼狈地歪在地上,捂着肩膀喊痛。

    江知渺占据了一秒前椅子的位置,随意地靠坐在课桌上,甩了甩自己的手腕,勾起一个极其艳丽的微笑,“既然觉得我是杀人犯——”

    她突然走到男生的身边,优雅地提起裙摆,弯下腰身,将脸凑近他的耳畔,用近乎怜悯的眼神俯视着他。

    黑色缎面长裙衬得她小腿的肌肤愈发透白,邵聿顺着长裙勾勒的曲线向上看去,饱满的唇瓣离男生红透了的脸颊只有几厘米远,他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的笔记本。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呢?”江知渺轻笑一声,一把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对于危险的人物,要记得敬而远之,这是本节课我要讲的第一个道理。”

    经过这么一闹,任谁也不敢在课堂上造次了。李璟意捂着嘴,凑到邵聿面前,低声说道:“没看出来,你老婆还挺有手段的。”

    邵聿望向讲台,江知渺正在白板写下“演员”两个大字,纤细的背影如同一株雪地青松,孤独地傲立在旷野之中,迎接风雪的挑战。

    他想象着江知渺真正成为一名教师的样子,实际上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样去想了,五年前江知渺已经开始往艺术类学校投简历,如果不是因为突然收到了修导的邀约,现在她应该已经是一位拥有五年教龄的教师了。

    那时他就很难想象出江知渺当老师的样子,虽然她面对孩子也非常温柔,可有时她自己的思想就比孩子还跳脱活泼,那些天马行空的想象和创意,若是真的圈进一间四四方方的学校里,的确称得上屈才。

    或许是五年来已经习惯了江知渺在荧幕上的样子,此时此刻邵聿更难将她与老师的身份联系起来了。她天生就该做一名演员,只有在摄影机前,她才能焕发全部的光彩。

    “嗯,不过我还是觉得她更适合做演员。”语气里饱含着浓浓的骄傲,连他自己都没发现。李璟意瞥了他一眼,邵聿盯向讲台的专注目光有些肉麻,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在《演员的自我修养》里说:‘演员是人类心灵的工程师,必须通过内在的真实体验和外在的技巧,将角色的灵魂转化为可见的形体’;

    彼得·布鲁克在《空的空间》里说:‘演员在空荡的舞台上,只需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便能创造整个世界。他们是活生生的矛盾体——既是自己,又是他人’;

    英国传奇演员约翰·吉尔古德在《演员和他的时代》里总结说:‘演员必须同时是诗人、学者和小丑——具备智慧、敏感与幽默,才能驾驭文本与观众’。”

    江知渺走下讲台,“不同的人对于‘演员’有着不同的定义,你可以认为演员只是用身体的技巧进入表演状态,也可以认为演员是用身体和声音的极端表现力进行表达,但请大家相信,‘演员’、以及渴望成为‘演员’的你们,拥有与众不同的创造力。”

    “通过表演,你们可以让文字拥有自己的生命,你们是其生命的缔造者,更是被统治者。”

    江知渺停下脚步,惊讶地发现教室最后排坐着邵聿和李璟意。目光与邵聿相对时,她的眼眸闪过一瞬间的慌乱,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她回到讲台上,视线郑重地扫过每一个学生的脸庞,“所以,请大家务必要保持自信,也务必要保持敬畏。”

    “不卑、不亢,这就是我想要传递给你们的、最重要的经验。”

    她下意识向教室最后排望去,邵聿专注的目光险些灼烧了她的理智,她似乎看到邵聿的嘴角微微上扬,可没有隐形眼镜的辅助,她只当是自己看错了。

    他又怎么可能会认同自己这番理想主义者的话语呢?毕竟当年自己为了继续做演员,亲手毁掉了他成为新闻主播的梦想。

    江知渺背过身,擦掉白板上的字迹,下课铃声准时响起,她的视线条件反射地追向邵聿的方向,却被一窝蜂冲出教室的学生挡住了视线。

    待到眼前恢复清净,邵聿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了,剩下空荡荡的教室,仿佛他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你觉不觉得”,李璟意冲伍旸刘恪辰招了招手,示意他凑过来,“这个‘艺心’的氛围不是那么的……积极上进?”

    “啊?”刘恪辰回想起刚才课堂上的闹剧,与周围学生们冷漠的神情,他点点头,“不过,距离联考校考还有很长时间,又是假期,松懈点也正常。”

    “好吧,那应该是我老了,看他们浪费大好青春,心里就不舒服。”李璟意扶着额头叹息道。

    刘恪辰从身后探出头来,“姐,你还老?你可是新闻部最年轻的资深记者,一般人要到四十岁才能评上,就连咱们台长也是三十五岁才评资深的,你才三十就拿到了资深!”

    李璟意满意地打量着他,“啧啧啧,想不到邵聿这么一块石头,还能带出你这么会说话的新人啊。”

    对她话里话外的嘲讽,邵聿没有心思去顾忌,李璟意刚才的问题,让他的内心隐隐感到不安。

    ——这些艺考生,对艺术、对表演,实在有些过于漠然了。

    十七八岁,正是天不怕地不怕,一心只追逐大好未来的年纪。他们放弃了文化课,为了学习表演来到“艺心”,这个选择本就大胆且义无反顾。

    然而他非但没有感受到这些学生们的热情,反而到处都充斥着浮躁和散漫,对于眼前成功的演员前辈,他们好像在看行尸走肉,似乎那些绯闻更能吸引他们的兴趣。

    尤其是刚才的课上,江知渺已经入行多年,可提到“演员”、“表演”、“演艺事业”,仍然充满了向往和追求,就连他们四个人也已经被她的分享深深地感染了。

    但是,当他当时环顾四周,却惊讶地发现,没有人为她所说的内容而感到雀跃或是期待,就像在听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一样。

    他们上午在“艺心”也和几个学生聊过,问及理想院校或是偶像时,大家并没有展现出太多的兴趣,还有人和他们说,反正都是做演员拍拍戏,考上哪个学校都一样。

    即使“艺心”的中榜率非常高,他们在这里接受培训感受不到升学的压力和紧张,但为何会冷淡至此?

    还有何思尔,她和冯炳频繁地共同进入Veil Mansion,出于新闻伦理他不能妄下决断,可作为一个成年人,他对背后的原因也多多少少有着不好的猜测。如今看到“艺心”这样的氛围,他不得不重新去审视这件事了。

    邵聿这才发现,尽管做了这么多年主持人,可他一门心思都在节目内容和效果上,偶尔接触到一些娱乐圈的艺人、导演和制片人,却对真正的娱乐圈一无所知。

    “你现在要是走了,我们,就彻底完了。”

    江知渺冷酷至极的判决依旧萦绕在耳畔,在他的心底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心头尚未愈合的伤口剧烈感染,痛得他捂住了心口。

    是不是他们都一样,能够轻而易举地丢掉不需要的感情和情绪,只关注自己想要的结果?

    “救……救命!”何思尔的声音从“艺心”的宿舍区传来,很远就能听到她沉重的步伐。

    邵聿和李璟意对视一眼,立刻加快脚步,迎向她跑来的方向。只见她披头散发,踉踉跄跄地跑向他们,在惯性的作用下勉强站稳,焦急的泪水就挂在眼角,脸色惨白,一副失了魂的样子,哆哆嗦嗦地将一张信纸递给他们:

    “龙晴……龙晴,她失踪了!”

新书推荐: 影子皇女逃婚后捡狗种田[兽世] 误闯天家:上流社会生存手册 春日序曲[恋爱日常] 心事千千 同窗那年十三岁 爱七分表三分 凭此仰春 一笑奈何 [oc/hp]塞壬挽歌 救命,谁把她们塞回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