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合

    “你都听到了?”

    江知渺本来就想找机会跟他解释,中午邵聿醒过来之后一直头晕,她就没有主动去提。

    “我有个想法,想跟你说一下。”江知渺把靠枕拿过来,垫在邵聿的背后,让他舒服地倚在床头。

    可还没等她说什么,邵聿立刻对她说:“就按你的想法去做吧。”

    江知渺还在帮他整理靠枕,几乎是咫尺的距离,邵聿身上的消毒药剂味都能清晰地闻到。她愣了愣,缓缓坐回床边,轻声说道:“怎么不问问为什么?”

    邵聿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苏醒之后他的体温也略微上升,干燥温热的掌心带着一层薄茧,手指有意无意地摩挲她无名指上的戒指。

    “我都听到了,昏迷这段时间,你跟我说的话。”

    江知渺只觉得自他触碰的地方升起一股火焰,烧得她不由得低下头去。她紧紧地咬着下唇,像是情窦初开不小心暴露少女心事的女孩,不敢抬眼去看他。

    “虽然睁不开眼也动不了,但我的耳朵可以听到声音,大脑也可以正常运转,所以你的那些心里话,我都听见了。”

    邵聿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本来不想告诉你,只想自己悄悄去回味的,不过还是忍不住。”

    这话说得,好像她说了什么羞耻的内容似的,江知渺佯装怒意瞪了他一眼,手掌反过来掐了他的手背一下,在皮肤上留下一块迅速消散的白。

    “知渺,那些也是我想跟你说的。不过我的头好像还是很晕,理不清头绪,不能立刻把想说的都说出来。”

    “没关系,等你头不痛了,随时可以跟我说。”

    “但有一句话,我想必须要我先开口——”邵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郑重地从床上坐起来,脊背挺拔地直立着,双眸闪烁着炽热的光芒。

    “知渺,我们重新开始吧。”

    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没发生过什么,哪些清晰又有哪些模糊,所有悲伤的刺痛的受伤的过往,全都既往不咎,一笔勾销。

    他现在只想把时间都留给那些情难自抑的爱,也许明天世界就会毁灭,也许明天他们就会变成两个穷光蛋,也许明天还有一颗早就埋下的定时炸弹,至少在今天,在这一分这一秒,真情也好假意也罢,他是邵聿,她是江知渺,他们两个是对方无可替代的爱人。

    他不想再纠结于选择面包还是牛奶,他要像古希腊的哲学家一样,用诡辩去怒斥这个选择的荒谬之处,用怀疑去反驳这个选择的可疑之处,用苏格拉底式反问去回答这个选择带来的所有无解之问。

    他们的确有着五年疏离的陌生时光,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这五年是重新开始的不完美条件。所以只要他想,他就可以和江知渺一起,跳跃回一切尚未发生之日,然后用“爱”这个完美答案给这五年打上封条。

    因为她也在乎,她也关心,她也挂念,她的祈祷连鬼神听了都要动容,而他只是肉体凡胎的尘夫俗子。

    只要有这个就够了,邵聿在昏迷之中就已经下定决心,只要自己没有忘记她的祷告,那么无论是坦途还是泥淖,他都要拼命留住她,重新开始。

    “好啊,我们重新开始吧。”

    听到她的回答,邵聿笑了起来,忍不住在心底对那些有幸听到她真挚祈祷的死神炫耀说:

    你们看,真的是她救了我。

    他们在新西兰度蜜月时曾经补办过一个简陋的婚礼,没有亲朋好友到场,没有华丽的婚纱,没有悦耳的钢琴曲,只有神父笑着问他们,是否愿意与身边的人共度余生。

    邵聿从未想过,在七年之后,还有机会与同一个人再次感受那个回答带来的过量的幸福,甚至失而复得,显得这句回答更加珍贵。

    “对不起。”

    他比任何时候都痛恨自己,这五年里他们本该每一天都像现在这样圆满的,可他却被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暗触手夺去了理智的控制权。

    “是我该说对不起。”江知渺一开口,便是止不住的哽咽,“因为我,你才错过了当新闻主播的机会……”

    邵聿释然地笑了起来,向她摊开双臂,江知渺顺从地握住他的双手,借着他的力坐到床畔,半倚在他的怀里。

    “那些都没有你重要,别想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他的声线像是幼儿频道晚间节目的主持人,温柔、和缓、谆谆善诱,轻柔地重复着“都过去了”,仿佛在讲述一个童话故事的结尾。

    “公主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留下无穷无尽的美好想象。

    很快,肩上病号服就被江知渺的泪水浸湿了,她在无声地流泪。

    邵聿心头一紧,习惯性地抬起手,用指腹为她擦拭掉眼泪。他没有劝说她停止哭泣,五年的心结骤然释放,就像矗立在河流上游的水坝轰然崩塌,总要给她一些时间,慢慢消化。

    “邵聿,我真的没有出轨柏霆宇。”她静静地窝在邵聿的怀抱里,冷不丁丢出一句辩白。

    邵聿双臂收得更紧了,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无法阻止记忆像触发了关键词一样为他输出关于江知渺与柏霆宇的画面,如魔咒一般,越是想要忘却就越是记忆深刻。

    但他坚信自己是理智的,理智告诉他,江知渺是深爱着自己的,这些记忆统统都是误会罢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噩梦而已。现在梦已经醒了,他不能再抓着梦境不放,而忽视掉眼前真真切切存在着的人。

    “嗯,我知道,我相信你。”

    他在对江知渺说,也在对自己说,是时候走出来了,既然关于江知渺的一切都已经得偿所愿,她又回到了自己的怀抱中,像只孤鸟躲进唯一的巢穴,只有自己才能给他庇护,那么又何必抓着她掉落的一根羽毛不放呢?

    他迫切地需要确认,确认自己真的成为江知渺唯一的依靠,确认在占领她的世界的同时也被她占领。

    邵聿低下头,唇瓣如同密集的雨滴,落在她的额头、耳畔、唇角,密集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无法预测他下一步会吻在哪里,又会以怎样的力度贴近炙热的肌肤。

    说不上温存的吻让江知渺的心一阵抽痛,她在邵聿毫无章法的吻中,体会到了他的慌乱和紧张:我们和好了吗?我们真的可以重新开始吗?我们还能够再次获得幸福吗?

    他带着无数个不确定性和一捧真心来到她的面前,慷慨地暴露着自己的贪婪和脆弱,因为想要获得对方的真心而贪婪,因为付出了自己的真心而脆弱。

    比起自己,江知渺知道邵聿更能体会失而复得的快乐与苦楚。他曾经搭建起属于他们两人的蓝图,然而就在任免公告下发的前一天,一切都被这图景中的另一个主角不假思索地只手捣碎。

    那些无法与他感同身受的日日夜夜里,邵聿究竟是怎么支撑下来的,又是怎么在经历这一切之后还愿意捧出一颗真心的,江知渺不敢去想,只是想想都觉得自己太过残忍。

    她用一只手撑住床垫,另一只手干脆利落地缠上邵聿的脖颈,主动仰起头,用自己的唇贴上他的,给他不安的灵魂安放一片久违的沃土。

    轻蹭几下,感受到邵聿细微的震颤,她微微张开唇瓣,若有似无地含住他的下唇,以极慢极温柔的速度,温暖他微凉的唇瓣。

    很快,交缠的空气变得黏腻炽热,她有些脱力,手臂支撑不住,顺势就要向下滑落,邵聿强势地揽住她的腰,让她完完全全地贴在自己的身前,没有一丝缝隙。

    他好像终于夺回了主动权,惩罚似的轻咬一下她的唇瓣,在她感受到痛意想要抽身时,又强硬地将她锢在怀中,坚硬的牙齿替换成柔软的舌尖,仔细地占领每一个角落。

    好像吻技下降了,江知渺不合时宜地想到。然而下一秒,似乎察觉到她的分神,邵聿忽然加快了掠夺的力度,勾起她的舌尖,在逼仄湿热的空间里起舞。

    不留空隙,不留停息,他好像永远也不打算将她放开,漫长的热情的撩人的吻,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头皮一阵阵发麻,快意被敏感的神经输送到身体的每一个末端,连指尖都在颤抖。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江知渺的耳畔忽然响起医生细致的嘱咐,不能情绪波动不能剧烈运动,再这样下去静养的第一天就要泡汤。

    她努力克制着继续与他缠绵下去的欲望,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几番推拒后才终于将两个人的距离拉开。

    “所以——”江知渺收拾着梁栖月从她家里拿过来的换洗衣物,不时扭过头去查看他的情况,“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邵聿将手肘撑在桌板上,出神地望着她忙碌的背影,直到江知渺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才回过神来。

    “唉,你真的不能再多呆几天吗?”邵聿叹了一口气。

    江知渺双手环抱在胸前,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邵先生,如果你还记得的话,我正在拍戏,制片能同意我晚一天回去,已经很难得了。”

    “好吧……”邵聿伸了个懒腰,顺势又拉住了她的手,“你走了,这间病房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这个你大可放心”,江知渺狡黠地笑了笑,突然从他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腕,往后退了两步。

    “我已经联系好了,小叔、李记者、还有刘恪辰会每人一天轮流来探望你,杨律师那边只要有空也会陪你来说说话,肯定——不会让你觉得孤单。”

    邵聿这才明白她为什么反常地退后那么远,但他稍稍提高一点音量,脑袋里就像跑过千军万马一样,也只能懊恼自己中了她的美人计,“我真不该同意你的建议,说什么昏迷不醒。”

    “晚了”,江知渺忽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打开拨号键盘递给他,“爸那边,我已经拜托小叔解释过了,让他老人家别着急,你要不要打个电话报平安?”

    邵聿上扬的眉眼顿时垂落下去,脸色也晦暗不明,头扭向窗外,一副不理人的样子。

    江知渺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几年我也没顾上你和爸的事,都这么多年了,他身体也不好。老公,你还不肯主动低个头吗?”

    她像是知道这样叫他就会让他心软似的,邵聿明知又是美人计,却还是忍不住心头颤了一下,抿着嘴唇,犹豫地说道:“他……知道我出车祸以后,是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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