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倪

    夜色融融,月光如水。

    李慈欢提着微弱的灯笼,快速穿过青石板铺就的小巷。

    拐过最后一个弯口,李府门前的老槐树已隐约可见,暗暗松口气,她就在树下等,苏姑娘说会与她商议逃婚事宜。

    心里涌上紧张,她怕错过便早早便过来,还好还好她人还没来,不能让苏姑娘等她。

    李慈欢松口气,加快脚步,就在这时,一阵笑声从暗处后传来,惊得她浑身一震。

    “姑娘让我好等。”阴影处走出来五六个人影,为首是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站在他身边那人是悦来客栈掌柜楼心月。

    “你们怎么在这里。”李慈欢心猛然沉下去,不自觉抓紧手里的灯笼柄,她强装镇定,“信不信只要我一嗓子李家侍卫就会冲出来。”

    “你当真不记得我了?”为首的男人缓步上前,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灯笼,凑近她的脸,“去年上元灯节,在虹桥上……”

    李慈欢后退一步,却被男人拽住手腕,她想要抽出来却动不了办法,看着愈发男人越发偏执的眼神,她强忍着恐惧,声音止不住颤抖,“我不记得。”

    感受着手腕处传来的炽热,她哪还有时间去回想去年上元灯节所发生的事情,她只想快些逃离这里。

    “没事,我记得就好。”他忽然轻笑,指尖划过她剧烈起伏的胸口,“我想找人带你脱离苦海,可是你为什么要拒绝,反而……反而去相信一个外人。”

    密密麻麻的恐惧紧紧缠绕着她,她一把将男人推开,手上的灯笼也随之掉在地上,轰的一下燃了起来。

    李慈欢趁他愣神转身就跑,心中有个念头在叫嚣,一定要跑,一定要跑,最起码要撑到苏姑娘来。

    男人幽暗的瞳孔仿佛能吞噬一切,余光微微一瞟,低沉的嗓音在巷子里回荡,“你逃不掉的。”

    李慈欢的裙裾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她不敢回头,却能清晰地听到身后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拦住她。”楼心月声音尖锐的声音划破夜空。

    李慈欢渐渐体力不支,凭借小时候的记忆,她拐进一条窄道,这是她小时候经常走的近道,两侧的高墙几乎遮蔽所有月光。

    她只敢埋头逃,即便累得半死,脚步不敢有丝毫停滞。

    倏地,前方巷口出现一道黑影,李慈欢猛地刹住脚步,胸口剧烈起伏,月光下,男人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身后追赶的脚步也逐渐停下,她抬眼万念俱灰望着前方。

    “你到底要怎么样?”

    跟着他走与嫁去谢家半斤八两,有何区别,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跌入另一个火坑,根本不存在她想要的自由。

    “姑娘,何必如此惊慌?”男人的声音温柔得近乎诡异,“只是想与你叙叙旧。”

    “我与你不相识。”李慈欢歇斯底里喊出这话,“去年上元灯节我根本没去过虹桥。”

    男人忽然笑了,那笑容让李慈欢毛骨悚然,“我知道,你在上游放得那盏河灯,我在下游,恰好捞起了它,那盏河灯上,写着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当时我就在想,什么人字竟然写得那般好看。”

    男人说着拿出那盏河灯,上面的字迹李慈欢再清楚不过,确确实实是她的笔记,心中涌上无尽恐惧来,他想要退,可是前有狼后有虎。

    男人渐渐靠近,“这可是你我的定情信物……”

    李慈欢心如死灰,她与苏姑娘约定在李府后面,她估计应该是不会来了。

    楼心月此时已带人围了上来,脸上挂着讥诮的笑容,“李小姐,别挣扎了,与我们走总比那位克妻的宋惟言好强。”

    “休想。”李慈欢猛地从发髻上拔下一支银簪,尖端对准自己的咽喉,“再靠近一步,我就……”

    话音未落,一阵劲风掠过,李慈欢只觉得手腕一麻,银簪便脱手飞出,还没来得及反应,微凉的手将她拽到另一侧。

    苏木忽地出现,牢牢将李慈欢护在身后,“即便是夜黑风高也不能强抢良家少女,难不成你们想去江陵地牢走一遭吗?”

    她其实早就已经到了,一直躲在暗处就是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总觉得楼心月行事夸张,像是藏着其他目的。

    等半天只觉得他们越来越过分,无奈只能现身,若是再晚半刻李姑娘怕是要自戕于此。

    她目光落在那书生身上,这人有点眼熟,想起来,那日为他引荐的男人,没想到他居然是楼心月口中的那位朋友。

    仅仅只是因为字好看,就纠缠素不相识的姑娘,怎么看怎么都有病。

    “姑娘你这是……”楼心月上下打量一番,她知道光凭她的带着这点人,不是苏木的对手,但话又说回来,一个没武器的杀手,又能展现几分实力,“正经买卖不做,这是跑到大户人家做丫鬟去了。”

    苏木被戳中,只能沉默着。

    谁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搜人就搜人,怎么会将她的衣服与刀搜走,她小心翼翼找了好大一圈愣是没找到,眼看即将到约定时间不得不暂且放弃那身行头。

    没想到她的准时让他看到一出好戏,一群恶霸趁着夜色逼迫无辜少女,大晟律法严苛,对于掠人,拐卖那可是砍头的。

    但他们是江湖人,看着也有些本事,不会注意这些。

    不过此刻她没时间与她们牵扯这些东西,夜色已深明日新娘就要出嫁,谢家那头也没说要延后,怕是用不了多久李家就会发现新娘子不在新房。

    “走!”苏木低喝一声,从袖口滑出银簪便与打手扭打到一起,那两人还未看清招式,就已捂着肩膀倒地哀嚎,苏木动作行云流水,眨眼间她闪身到楼心月身前,银簪划过她的脖颈,她向后退去,脖子处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苏木紧紧拉住李慈欢手腕趁着他们还未反应过来逃出包围,楼心月捂住脖子,疼得倒吸口凉气,她站在原地没动,其余打手已经尾随而去。

    巷子里很快只剩下她那个男人。

    “真的没问题吗?”男人余光瞥过她的脖子处的簪痕。

    “当然没问题,这人看着挺傻,有些侠肝义胆,与那些老油条不一样。”楼心月嘴角上扬,胸有成竹,“你放心李慈欢绝对嫁不进谢家,这姑娘肯定会出手。”

    “李家是龙潭谢家是虎穴,又表明不想嫁,明日你就瞧好吧。”

    “做着杀人的买卖,却有一副宅心仁厚的好心肠。”

    “不过到时候救她救出来,也好为我们所用。”

    男人听着她这番话若有所思,淡淡看她一眼,“我是问你脖子。”

    楼心月一愣,“好得很。”

    他看着男人低迷情绪,心里涌现两分愁绪。

    为复仇活下去的人都是可悲的。

    薛珉是,那人也是。

    所有人都在向前走,只有他们被困在原地。

    他们眼里只有复仇,其他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都是可以舍弃的,哪怕是有万般不舍,但也抵不过仇恨。

    “你好好休息,明天还要接新娘呢。”楼心月说完这话便朝着巷子外走去,月光落在她身上,独留下薛珉一人站在巷子里。

    两边围墙实在太高,月光照不进来,也照不清他的脸。

    -

    李慈欢早已体力不支,豆大汗珠落下来,她急促地喘息着,却不敢放慢脚步。

    “苏姑娘,我们这是往哪去?”看着越来越偏僻的路,李慈欢声音发颤,“前面是死胡同……”

    苏木没有回答,猛然刹住脚步,她推开右侧一扇斑驳的木门,将李慈欢推进去,自己闪身而入的瞬间反手甩上门闩。

    黑暗中,两人紧贴着门板屏息凝神,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李慈欢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死死攥着苏木的衣袖,指甲嵌入对方的手臂。

    她慌忙松手,“抱歉……”

    苏木倒不是很在意,她一路上就在想与其明日大张旗鼓将人救走,倒不如现在就将她藏匿起来,等到风声过去再送出城。

    在众目睽睽之下劫新娘好像不太好办,更何况她孤身一人,脱身好脱身,不过到时候怕只能跟老鼠一样躲躲藏藏。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完完全全意识到自己惹上什么样的麻烦。

    苏木郑重其事道,“李姑娘我知道一处绝佳藏匿地点,到时候你躲在那儿,等风声过去我接你出城。”

    “官爷,官爷你们好好找找,我看见贼人窜进这破屋……”

    苏木话音刚落下屋外传来熟悉的声音,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楼心月,怎么就与跟屁虫似的甩都甩不掉。

    官爷?

    她还报官了?她怎么有脸报官。

    若是官府出手怕是不好躲,加上她带着李慈欢,若是被他们看见,那怕是再无希望,他们与那群小杂鱼可不一样,眼睛可尖着呢。

    她看向泪眼婆娑的李慈欢,只能先将李姑娘送回李府,自己一人更好脱身,也更方便行事。

    有了主意后,苏木借着夜色的掩护,带着李慈欢绕回李府后门,她轻轻推了推李慈欢的背,低声道,“快进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明日我会带你离开。”

    李慈欢眼眶泛红,死死攥住苏木的衣袖,“那你……”

    “我没事,你快进去。”

    苏木话音刚落下,听见远处传来官兵的呼喝声,她将李慈欢推进门内,自己闪身躲进阴影里,后门吱呀一声关上时,火把的光亮正好扫过青石台阶。

    等人走远后苏木从暗处现身,望了眼后门快步离开。

    许久后,李府后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男一女,脚下躺着迷晕的侍卫。

    他们对视一眼,转眼便没入街角暗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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