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

    翌日,风和日丽。

    苏木打着哈欠躺在屋顶上面,阳光太刺眼,她有点睁不开眼睛,索性就闭上眼睛。

    那群疯狗追她一夜,每次想找个角落歇脚,这帮人就如同讨债蚂蝗,秉着不让她出点血誓不罢休气势,往死里赶她。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楼心月怎么有胆子喊官差来抓她。

    贼喊捉贼,倒打一耙。

    要知道江陵的郡守可是宋惟言的父亲,被他知道他们觊觎新妇,那不得把悦来客栈抄了,连带着乌合之众连根拔起。

    她思索之际,楼下传来细微的动静,她缓缓睁开眸子,侧头看过去,下面官差如同无头苍蝇般乱撞。

    阴魂不散,追一夜了,她都累了,哥几个还很精神。

    怎么就混成这样,她怎么就突然间进退两难,像是陷入了与前世相同境地。

    像是有只手刻意把她往这条路上引。

    重来一次,不会还是无法复仇吧?

    这当然不行。

    想到这里,苏木猛地坐起来,眼神逐渐狠厉。

    胡周容不死,陆离不死,她不甘心。

    就在这时,一阵喜庆的锣鼓声由远及近,苏木循声望去,只见一支披红挂彩的迎亲队伍正从长街尽头缓缓而来,领头的新郎官正是宋惟言。

    苏木拍了拍手站起来,迎风而立,碎发被微风吹起,片刻她低头,居高临下迎亲队伍,眯起眼睛。

    她本打算从李家接走新娘,但他们追的实在太紧,又想效仿楼心月计划往迎亲队伍扔鞭炮趁乱接走新娘,抛开当街劫亲难度不谈,最为关键,她哪还有闲钱买这东西。

    对了,楼心月给的钱还在她这里,苏木刚要伸手摸出来。

    忽然,另一阵喧天的锣鼓声从虹桥对面传来,苏木诧异地抬眼,只见另一支更为豪华的迎亲队伍正从相反方向踏上虹桥,两支队伍在桥中央狭路相逢,顿时乱作一团。

    怎么都赶在今日成亲,她抬眼看去,等到她看清新郎官模样,骤然瞳孔一缩。

    昨晚那书生?这不会想强取豪夺?

    “让开,我家公子可是郡守长子。”见薛珉没让意思,谢家喜娘趾高气昂喊道。

    薛珉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呸,当官的不起,就会拿这些吓唬老百姓。”

    两边的轿夫互不相让,花轿在桥上摇摇欲坠,围观的人群越聚越多,将虹桥两端堵得水泄不通,苏木眼睛一亮,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身旁突然传来窸窸窣窣动静,苏木黑瞳往旁一侧,见到个意料之外的人,热血沸腾的势头,如同浇盆冷水,她冷着脸不动声色往旁挪半步。

    “别这么见外啊。”谢安还是穿着那身灰蓝道袍,脖子上挂着鞭炮,手里也拎着两大串,看着苏木一如既然嫌恶眼神,略显无奈叹气,“咱们也算是过命之交,何必总是像见仇人般。”

    说罢他从手里鞭炮递到苏木眼前,“帮个忙,点这个,往那边扔。”

    苏木皱眉盯着他,“你又在打什么算盘?”

    “嗐,能有什么算盘,只是觉得这样比较有意思。”谢安将鞭炮塞到她手里,随后把脖子上的鞭炮拿下,“忙个帮,帮个忙,来不及了。”

    紧接着她在苏木古怪的视线下,点着鞭炮掠过屋顶,随着手一抖,数个黑点从高空坠下。

    噼啪!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人群中炸开,浓烟瞬间弥漫整座虹桥,人群尖叫着四散奔逃,两支迎亲队伍乱作一团。

    苏木神色莫名看着谢安。

    他像没事人似的蹲在屋顶,见苏木还站着,懒洋洋地挥挥手,“赶紧去吧,再耽搁新娘子都拜完堂了。”

    “你……”

    “头儿,那女贼在上面,手里还拿着鞭炮。”官差的喊声从下方传来。

    这动静不仅让迎亲队伍混乱不堪,也让如无头苍蝇乱转的官差一下子锁定苏木所在位置。

    苏木顾不得多想,纵身从屋顶跃下,借着混乱冲向李府的花轿。

    她一个箭步冲到花轿前,掀开轿帘,轿中的新娘子盖着红盖头,正瑟瑟发抖。

    “李姑娘莫怕是我。”苏木低声道,同时警惕地环顾四周,没等她回应,抱起迷糊的新娘子,她足尖一点,青衫在混乱的人潮上方翻飞,衣袂掠过攒动的人头时带起细微的风声。

    劈哩叭啦的鞭炮声还在继续,苏木早就已经带着李慈欢跳出去很远,直到出了城听不到一点喧嚣,她才将人放下来。

    苏木靠着手撑着树,累得喘粗气,额头浸出一层薄汗。

    这小道士也是要阻止李慈欢嫁入谢家。

    果然,她怀疑没错,他与楼心月是一伙的。

    不过好在她将人救出来了。

    她嘴角微微上扬,转身看向李慈欢,笑容猛地僵住,原本喜色的眸子此刻正一寸寸被震惊侵蚀。

    苏木先是看了眼近处的新娘子,她将盖头掀开,不顾形象坐在靠着扶着树干呕,她围着新娘子转一圈,直勾勾盯着她的脸,使劲揉了揉还是与她印象里李慈欢的脸对不上。

    李慈欢温婉秀气,眼前这人艳若桃李,一个淡一个浓。

    八竿子打不着的长相。

    今日不止是宋惟言娶妻,也是那书生成亲,前一夜还要死要活,第二日就娶新娘,怎么想都不对劲,他不会是想偷梁换柱吧。

    可她确确实实是从李家的轿子里将人抱出来的。

    苏木咬着唇看她许久,最终还是问出那个问题,“姑娘你是……”

    李慈欢擦把嘴,斜睨着苏木,冷哼道,“你把我抢出来不清楚确我是谁?”

    苏木不语,只是一味扯着嘴僵笑。

    “听过抢钱的,抢粮的,第一次瞧见抢新娘的。”李慈欢上下打量苏木,“还是个……是个姑娘。”

    李慈欢语气里的嘲讽苏木自然是听出来了,但她此刻脑子就像是被浆糊糊住,转不了一点,她只想弄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若那位是李慈欢,那眼前这人是谁,若是眼前这人是李慈欢,那另一位又是谁,玩这一出的目的是什么?

    苏木迟疑片刻,“姑娘是李慈欢?”

    “他们在哪里。”还没等李慈欢回答,一道熟悉落入苏木耳中,朝着声音来源看去,楼心月领着人向着他们冲过来,边跑边喊,“杀了她,绝对不能留活口。”

    苏木拽过李慈欢。

    她未及反应,整个人已被带着向前奔去,耳畔呼啸的风声中,只听见道清冷声音,“别回头,跟我走。”

    后面如饿狼般的视线,即便李慈欢不回头也能感觉到,这人不是和他们是一伙的吗?

    她质问道,“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木此刻没空与她解释,她心顷刻间凉下去,顺带着她眸子也慢慢结霜。

    她只觉得自己宛若个傻子,此刻也不需要等身旁姑娘回答,她自己就能给自己答案。

    她是,她是李慈欢,她是李家小姐,与谢家结亲的是她,不是那位。

    当看见楼心月那一刻她全都明白了,他们是要劫亲,劫的不是那位,而是真正的李慈欢。

    他们要李代桃僵。

    真是好大胆子。

    他们三个从一开始就全是设计好的。

    包括偷钱,包括那道士,全是为了让她上套。

    兜这么大圈子,就是为移花接木吗?为嫁进谢家?为什么呢?

    苏木清楚这里头藏着玄机,但此时她理不清楚,也不想理,逃命更重要。

    她费尽力气带着李慈欢一起逃自然不是善心,而是必须捎着她。

    李家不会放过她,谢家也不会,官府更不会。

    这三方对于目前形单影只的她来说,目前唯一途径只能躲,若是他们还像上辈子般派出一百官兵,那真的只剩下等死一条路。

    她运气向来不好,一时不察就得死。

    事到如今只能赶回江陵,趁一切还没浮出水面时,将新娘子换回去。

    苏木刚要加快速度,李慈欢脚下一绊,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红嫁衣沾满了尘土,她挣扎着要爬起来,却已经被团团围住。

    “跑啊,怎么不跑了?”楼心月冷笑着走近,手中的匕首在阳光下泛着寒光,她的手下则是拉弓搭箭对准李慈欢。

    她打量着苏木与李慈欢,目光戏谑的停在苏木脸上,“刚开始就与我们合作多好,偏要节外生枝,白白搭上自己性命。”

    苏木没说话,直接默默站到李慈欢面前,将她护在身后,“有什么事情冲我来。”

    楼心月突然大笑起来,嘲讽道,“你这人有点侠肝义胆,但缺点脑子,你走吧,但她得留下。”

    听到这话苏木也不生气,眼底甚至染上几缕笑意,楼心月想玩栽赃陷害这一手,她逃得越欢,死得越惨,她道,“你们费尽心思让假的李慈欢嫁入谢家的目的是什么?”

    果然楼心月脸色一变,但很快恢复正常,站在她对面的苏木却把这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

    她接着道,“你们让官府介入,无非制造紧迫,让我无暇思考罢了。”

    “我要猜的没错,官府的人应该很快会到。”

    楼心月笑得颇为和善,阴鸷纹清晰可见,“你在说什么,我报官是因为你欠钱不还,不仅如此还恶意纵火,害得悦来客栈不得不休业整顿。”

    虱子多了不怕痒,这些日子没长肉,光长脸皮了,只要不承认谁能定她罪,“空口白牙就你在说,官府讲证据,不会信你的。”

    楼心月不慌不忙道,“若再加上你劫走谢家新妇呢。”

    那完了,肯定死。

    谢文忠她没接触过,但坊间流言都传他刚正不阿,爱民如子,他手里从未有一件冤假错案。

    清官难断家务事,他肯定会重判自己,楼心月说得那些话虽有夸张成分在,确确实实是她做的。

    她蹙眉想着该怎么解决,远处传来动静,习武之人耳力异于常人,她一听就知道有不少,而且训练有素。

    她步子往后退去。

    楼心月叉腰,“怎么你想走啊?”

    “走肯定不行,那得跑。”

    苏木话音未落,从地上掏出一把土朝楼心月等人扬去,灰白粉末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楼心月下意识闭眼后退,怒喝道,“抓住她!”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苏木一把拉起地上的李慈欢,纵身跃入路旁的密林。

    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叫骂声,箭矢擦过她的脖子留下一道血痕,她咬紧牙关,拖着已经跑不动的李慈欢在林中穿行。

    “我不行,实在跑不了,脚到现在还是软的。”李慈欢气喘吁吁,红色嫁衣被刮得破乱不堪。

    苏木回头看了眼越来越近的楼心月,又看了看脸色惨白的李慈欢,停下脚步,她细听听着官差脚步声,他们离着不远了,边说边将自己衣服给脱下,“你往东边跑,我去引开他们。”

    “那你……”

    “别废话!我不会死,但你被抓住一定会死。”苏木猛地推她一把,顺便将自己的衣服塞到她手里,“穿着,记住一定要找到宋惟言,告诉他真相!”

    说完,苏木披着李慈欢那件破烂嫁衣,转身朝相反方向跑去。

    楼心月一行人很快被引过去,苏木在林中灵活穿梭,眼看就要甩开,脚下一空,整个人跌入一个隐蔽的陷阱,尖锐的石子划过她的小腿,鲜血顿时染红裤腿。

    “抓到你了。”楼心月的声音从陷阱上方传来,她得意看着,苏木扫视一圈,除了她旁边还围着官差。

    唉,累死了。

    没得吃,没得睡。

    苏木头向后靠去,总算是能喘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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