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之后的一段日子我和郎超之间便有些尴尬,更准确的说,应该是我单方面的尴尬。他还是像之前一样颇为照顾我,但我心里并无多少感激,反倒有点厌恶。这多少带有一些菀菀类卿式的怨念,虽然我并不肯承认这点,只是继续一个人生自己的闷气。郎超也是一个识趣的人,见我这样,他也不太愿意和我多说话了,就这样,我一个人度过了漫长而短暂的两周。

    而事情也就是在这两周之后发生了转机,这算上之前刚好是一个月,终于到了可以回家的周末了。而因为回归学校,我在家里也终于可以有些话语权,不会像之前那般窒息了,我应该也多少可以感受一点亲情的温暖,所以我对这次周末还是多少有些期待的。连带着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甚至会主动和曹琦李冀他们搭话,让他俩不免有些受宠若惊。

    周五的下午总是学生们最躁动的时候,行李箱早已收拾好,从宿舍楼连接到校门,像是一道通往自由的桥。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班主任上的也只能是班主任上的,无论是任何老师面对着我们这群蓄势待发的野兽都毫无办法,而班主任的威严可能是唯一能让我们冷静下来的东西,不过我并不认为他让我冷静下来是凭着他的威严,而是凭着数学课的无聊,上课不到五分钟,我便看着班主任那有些稀疏的头顶开始昏昏欲睡。

    等到阳光颇有些刺我的眼的时候,我便知道该起来准备下课了,大多数上课睡觉的人都会有个生物钟,会在快下课的那一秒响起,我自然也不例外。大家也很自觉的开始收拾起书包,我也并不是所有时刻都不合群,这个时候我便随起了大流,开始收拾起来,这个时候我却突然发现了一张纸条:回去加哥的微信,微信号:xxxxxxx。这么烂的字加上有些臭屁的话,我便猜到了是郎超。

    可我并没有做声,只是默默的将纸条收起来,我倒是感受到了郎超有点热切的目光,但我并不想回应他的期待。应该讲,我的心里这个时候还是很别扭,我不是他的弟弟,我也没必要承载他多出来的保护欲,自然我更没义务去接受他的热情。

    很快,下课铃响了,班主任这次下课倒没有拖泥带水,我觉得是他也想赶紧下班了,所以这次意外地没有嘱咐我们回家也不能放松学习,而是收起了教材就走向了办公室。老师如此,那学生更是一窝蜂般涌出了教室。我也带着书包迈出了校门,接孩子的人很多,而我的有些严肃的父亲倒是挤到了前面冲我招了招手,我终于松了口气,这倒省的我费劲挤人堆里去找了。

    从人流中挤出,我跟着父亲走到了那辆熟悉的白色卡罗拉跟前。

    “把书包放后备箱吧,挺沉的。”父亲在我正常上学的时候倒也有些乐意扮演慈父的角色。

    “不用了,不沉,我放后面车座上方便点。”我自然是懒得配合演这一出父慈子孝的戏码,怎么方便怎么来。

    父亲这些年倒也习惯了我的叛逆,一句未说便直接进了车里,我则并不喜欢坐副驾驶,一则不想方便父亲唠叨,第二,则是觉得一个人在后面更宽敞,在学校就已经够憋屈了,在自家车上要是还这样就有点自己找不痛快了。

    卡罗拉是挺典型的日系车,安静,耐用,而与之相对的,则是父亲的说教,我家的车上几乎没有放过音乐,音乐这种东西在我的父母看来,除了钢琴曲,则都是腐蚀人意志的靡靡之音,如果非得给我家拟一条家训的话,则应该是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在得到那模糊的成功前,什么快乐都是应该被舍弃的,在我初中的时候,这个成功的概念是考上重点高中,在我高中的时候,成功则自然变成了上一所名牌大学,之后呢,照我的姐姐哥哥们的经验,要不然是研究生上一所更加名牌的院校,要不然则是考上公务员。这样成功的道路似乎在死亡之前是没有尽头的,之所以用似乎,是因为我觉得死了之后如果真有所谓地府,我们大概也得被催着奋进成为地府判官一类的。

    “江涛,你现在幡然悔悟好好学习还不晚,考个好点的985,也让你爸爸妈妈能抬起头做人。”父亲在些许沉默之后便开始了他的例行工作。老实讲,我并不怪我的父亲,我不学好,他在亲戚和朋友面前也是很有压力的,想必在他们有些成功的子女面前提起我这样的逆子也是很丢脸的一件事,这并不是他一个人能改变的事,在这时,父母的私情终于还是得屈服于整个社会的价值观。

    “我会努力的爸,晚上吃点啥。”我也得稍微安慰安慰父亲,就算不考虑他的辛苦,也得考虑他的高血压。

    “人参鸡汤,这土鸡和人参我和你妈都舍不得吃,专门等你回来,给你补补脑。”父亲的眼神里也有些高兴的神采,可我并不喜欢这种特殊的偏爱,这对我来说与其讲是奖励,反而不如说是一套格外的枷锁。

    “我和你妈就算拽,也得把你拽进好大学里,你只管学就行了。”父亲见我没有说话,他便开始了喃喃自语,我其实并不是不想回答,我只是有些不敢回应这种期待。

    “好好开车吧爸,我有点累了,我在车上睡一会。”三十六计,睡为上计,数学课已经睡过的我其实并不困,我把耳机带上,闭上了眼,这可能也算我逃避现实的一种方式,随机放的歌,正好随到了王杰的《我是真的爱上你》

    “你有一双深情的眼睛,你有一颗善解人意的心......”王杰的声音还是很悦耳的,他是我现在最喜欢的男歌手。不仅是因为他唱歌唱的好听,他后面有些悲惨的遭遇让我很是共鸣也是重要原因,虽然我并不是陨落的天才,但是蹉跎掉的时光却也是真的,所以我便格外钟爱王杰的歌。

    到家时天已黑了,城市的夜与乡镇不同,天空几乎没有星星,有的只是黑色,月亮在上面孤零零的发着光,而我也进了家门。

    不出意料,第一个见到的是母亲:“咱们家的大学生回来了。”母亲的笑里全是温柔,我却好像感觉身上的枷锁又重了一层。

    饭桌上的气氛倒也还是如故,父母的关心主要还是放在我的学业上,如果要说压抑的话倒也还好,因为这样的气氛是我们家族小孩的必修课,大人在餐桌上用那寥寥几个亲戚朋友的成功来激励我们,而我们除了点头答应以外也没有什么好的应答方式,只是出奇的,我们家族的小孩似乎像是魔咒一般,在父母口中的“叛逆期”前出类拔萃,而在这之后便平平无奇,最好的结局仅是上个二本,这不得不说是一种黑色幽默了。

    我自然也无心去听这样的例行公事,尽管我也体谅父母的辛苦,但我此时却只想把手机要回来,我虽然不想承认,但我还是想看看郎超突然联系我是怎么回事。

    “妈,一会把手机给我吧,我没记作业。”我一边喝着鸡汤,一边想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去把手机要出来。

    只见爸妈的表情又缓缓变为失望,但所幸我的母亲也并没有扫我的兴,笑容有些僵硬的说:“行,咱们家涛子也长大了,看完作业把手机给我就行。”

    虽然结果并没有多么尽人意,但相比起之前我在家手机电脑电视几乎都被丧心病狂般地砸掉或者断绝网络相比,这已经算是我能接受的结果了。

    吃完饭把手机拿完之后我便上了厕所,虽然厕所的锁已经是坏的,但是如果不待太长时间的话应该不会被他们推开门问情况的。

    我抓紧时间打开了手机,按照纸条上的联系方式给郎超发送了好友请求,不出意料,秒通过了。

    “hello兄弟,我就知道你会加我的。”

    “有话快说,我这里撑不了很长时间。”

    “星期天来我家玩吧,我给你摘果子吃。”

    我有点愣住了,尽管我周末也很想出去玩,但是考虑到我的父母,我还是不敢打包票。

    “我可能过不去,我爸妈应该不会同意的。”

    “没事,我来接你,给我发地址。”郎超似乎很自信。

    我并不想扫他的兴,但我仍然对此持怀疑态度,因为我俩相距至少三十公里。

    “涛子,上完厕所了吗,蹲时间太长对身体可不好。”门外已经传来母亲的“关心”了。

    “我马上出来。”我一边应付着母亲,一边在手机上发出“和谐花园,周日十点半来接我。”

    然后我就马上关机,装成旁若无人的样子走出了厕所,把手机交给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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