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人话

    逃命生死时速,肾上腺激素飙升,这会儿闲下来,陈凛浑身力气,就让他托着。

    梁世闻用指腹刮他齐平的指甲盖,拨弄耷拉的指节,问:“你还有仇人?”

    “我不知道。”

    “那人奔着要你命来的,再想想看。”

    干过的坏事。

    能被记仇的坏事……

    九岁——

    “放学回家路上太饿,从地里扒拉山茶果子,还以为是老天馈赠,后来才知道是别人种的,被主人家用棍子捻走大骂了一顿。”

    十岁——

    “背着大人带赵黎去几公里外的亲戚家玩,经过油菜花地,想抓蝴蝶,坎边石头松了,我们一起扑空,滚进田里压扁了一大片莴苣。”

    十一岁——

    “和李喻之争严哥的手机使用权没成功,赌气跟他打架,拔掉了他养的鸟一根羽毛。”

    十二岁——

    “学校的猫在树下不来,搬梯子去营救,没抱稳让它溜了,抓伤了路过的保安大爷。”

    十三岁……

    “前天,我不想吃汉堡里的两片生番茄,挑出来塞你那份里面了。”陈凛垂下头。

    “确实罪行累累,劣迹斑斑。”

    陈凛小声说:“我知道错了。”

    “还有吗?”

    陈凛看看他,接着犹豫地讲:“我小时候是个混账,很多人都讨厌我,我自己都数不清干了多少坏事。”

    “那是他们有眼无珠。”梁世闻笑了一下。

    陈凛很少看见梁世闻笑,莫名觉得瘆得慌,脱口而出:“难道你喜欢我?”

    梁世闻点点头。

    关键时候,梁世闻没有幸灾乐祸,反而昧着良心哄陈凛开心。

    “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陈凛抹了把眼睛,张开手臂抱住梁世闻的脖子:“谢谢你。”

    他补充说:“你终于变好了。”

    梁世闻随他抱着,没有推开:“喜欢你就是好人,讨厌你就是坏人?”

    “当然。”

    都讨厌陈凛了,还能是什么好东西。

    “看问题不能这么片面,或许喜欢你的才是真正的坏人。”

    仔细想想,确实没有爱哪来的恨,就像严斯翊和李喻之,明明两人有近二十年情谊,最后闹到放狠话说老死不相往来。

    陈凛认可地点头,觉得梁世闻身上还是有优点的,至少审美和品味不差。

    又多一个欣赏自己的人物,还是曾经互相看不惯的死对头。不回应没礼貌,陈凛决定对这个加入大部队的新成员给予一些关照。

    不然辜负一片好心,梁世闻觉得被怠慢,选择中途退出,陈凛也会伤心的。

    陈凛就对他说:“我也喜欢你。”

    梁世闻气定神闲看着他:“那你亲我一下。”

    “不能这样吧。”

    “那不就是不喜欢。”

    “喜欢啊……”陈凛琢磨着。

    好吧,讲出来就知道这话确实是在违背良心。

    梁世闻蹲下去握住陈凛的脚踝。

    从没有被陌生人触碰过,皮肤敏感,陈凛又难受又想笑。

    “坐好。”

    梁世闻提起鞋子给他套上,动作缓慢,尽量避开那些肿胀的淤青。

    陈凛再次感叹:“你真的变了。”

    梁世闻闻言抬头。

    陈凛一脸狼狈地弯着眉眼。

    单纯在尔虞我诈的社会难得可贵,但思维过分简单并不是一件好事。

    对于某些少了根筋的人来说,他只会在对视中睁圆眼睛,根本不长脑子。

    梁世闻站起来揉了把陈凛头发:“回家。”

    医院门前有段台阶,陈凛停在第一级,倒没有伤到走路都艰难的地步,就是累了想歇会儿。

    梁世闻陪他一起当石像。

    两分钟过后,陈凛拍拍他的肩:“走了。”

    平地健步如飞,哪知道一曲膝,陈凛两条腿都在打颤。

    眼看就要跪瓷砖上,突然间身体腾空,他被梁世闻抱起来。

    呵呵。

    陈凛哭笑不得,把头埋进他胸口,藏住脑袋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脸,催促他快点走。

    到了车上,陈凛想推开梁世闻的手,反而被抱得更紧。

    梁世闻箍得陈凛几乎喘不上气:“利用完就翻脸不认人了?”

    “我哪有。”

    陈凛挪着腿要爬去另一边,被梁世闻强行分开跨坐到他腿上。

    梁世闻面对面抱着陈凛,手摁住陈凛的后脑勺,摸狗似的捋来捋去。

    不知道又是哪路妖怪主宰他的灵魂,梁世闻很固执地要抱陈凛。

    陈凛抗争无效,还总碰到后背的伤,痛得哈哈呵呵倒抽凉气,干脆歪头靠在他肩上不动了。

    车子开动后,经过一阵很长的沉默。

    陈凛感觉脖子有些凉,一摸,指尖沾了湿漉漉的痕迹,他抬头往顶上看:“你这车还漏水啊?迈巴赫质量也不怎么好嘛。”

    但其实外面已经停雨了。

    陈凛心里一惊。

    他摔成一块破布,伤口滋滋冒血,在曾经啃过他的Alpha眼里肯定很美味。

    怪不得会说那些话,原来是图谋不轨。

    “回去再给你咬好不好?别在这……”

    梁世闻紧紧圈着陈凛,口水一个劲淌个没完。

    在医院还那么温和,上车就跟变了个人一样。陈凛大气不敢出,身体止不住哆嗦:“爷爷又骂你了吗?我去告诉他,这事跟你没关系,是他错怪你了,你不用替我背锅的。”

    梁世闻抓着陈凛的肩膀,尖锐犬齿划过他的皮肤:“我就应该把你关起来。”

    一声痛苦闷哼落在耳边。

    陈凛呆若木鸡,吓傻了:“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长什么样也没看清,怎么懂……”

    “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习惯到底是谁教你的?严斯翊吗?还是你姐姐?”

    “我要把你关起来。”梁世闻说。

    陈凛慌慌张张抢自己被捏住的双手:“哥……你冷静点。”

    “啊!”

    他还是咬了陈凛,用嘴唇吻陈凛伤口冒出的血珠,又跟陈凛说:“对不起。”

    陈凛痛得眼泪花扑簌簌往外飙:“你大爷的先斩后奏,随便道个歉有什么用啊?”

    “再也没有下次了。”

    “我可求求你,放过我吧……”

    陈凛被一口咬到蒙头转向,昏昏沉沉趴在梁世闻怀里,逐渐失去意识。

    第二天警方传唤陈凛做笔录,又过了三天,警方发出通报,那嫌疑人存在报复社会心理,施行犯罪过后去喝酒放纵,结果不慎摔得全身骨折,跌河里溺死了。

    陈凛又过了一段被端茶倒水伺候生活的日子,失眠症状却比以前更加严重。

    梁世闻会在凌晨悄悄打开房门来看他,第三次发现他大半夜坐在阳台吹风,提出可以陪他一起睡。

    陈凛本来是不答应的。

    但有天醒来,陈凛看见梁世闻闭着眼睛趴在床边柜台上,牵着他的手。

    手机屏幕显示凌晨五点,陈凛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隐约记得零点一过就开始闭目养神。

    对比前几天已经好了很多,没有每隔两小时醒一次,这里面有梁世闻的功劳。

    陈凛拍拍床沿,让他上来一起。

    后来他们经常窝在被子说悄悄话。

    梁世闻买了几本睡前读物,晚上念给陈凛听。

    陈凛觉得幼稚,不喜欢,让梁世闻给他讲过往情史,梁世闻说没谈过恋爱。

    陈凛不信,以梁世闻的外貌,从学生时代就应该被数不清的Omega围绕,说不定Alpha也在追求行列。

    再者,他那冷淡到要死不活的性格,应该也很受少男少女们欢迎。

    毕竟有很多人都喜欢不喜欢自己的,一旦发现对方喜欢自己就觉得没意思了。

    陈凛问:“为什么?”

    他说:“我没素质。”

    梁檀去世那年,梁世闻十三岁,往后五年,梁世闻经常一个人待着不说话,一度阴沉到别人以为他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鬼。

    陈凛换了个话题,让他讲家族趣闻。

    梁世闻不说他们家,倒说了别人家,其实也算和他家有瓜葛。

    裴绪。

    梁檀的丈夫。

    新婚燕尔,爱人死于非命。

    三句话而已,陈凛被钓足精神,更加亢奋。

    梁世闻捂上他的眼睛:“快睡。”

    虽然陈凛念念不忘,但这是桩伤心事,哪怕梁世闻已经走出亲人离世的阴霾,陈凛一个外人问东问西也不好,就没有再想。

    直到某天晚上,梁世闻破天荒喝了点酒。

    不知道怎么念叨到他哥身上去,看样子醉得不轻,拉着陈凛叽里呱啦滔滔不绝。

    梁世闻说他哥现在过得很好。

    陈凛才明白他们家族的爱恨情仇有多吓人。

    “你是说,当年你舅舅和你哥有一腿,裴绪横刀夺爱,后来你哥意外失忆,现在还和你舅舅在一块。”

    陈凛震惊掉大牙:“你讲的是人话吗?”

    陈凛记得上次去答谢宴会,梁世闻的舅舅明明是个中年男人。

    算算时间,梁檀今年也才二十九岁,而且梁世闻说他们年龄差不大,不至于沧桑成那个样子吧。

    梁世闻又透露:“其实我还有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小舅舅。”

    赵怀砚是赵羽眠母亲好友的孩子,临终前托付给赵家。

    梁檀幼年时,常被带回外婆家溜达,和赵怀砚差一辈,但因为只隔三岁,从小混成了至交。

    裴绪跟梁檀也算青梅竹马,可惜有人比他更早遇见梁檀。

    后来梁檀和裴绪定婚,赵怀砚疯了,强制标记梁檀,从此被赶出家门。

    在婚礼那天,梁檀逃婚去找赵怀砚。

    但是路上不小心发生了意外。

    “十年过去,哥忘了很多东西。”

    “不久前我和母亲去见过他,可惜他谁也不认识,只记得赵怀砚。”

    “当年拆散他和赵怀砚有母亲的份。”

    “他说讨厌母亲。”

    关于绑架,其实孙志堂也不知情,消息是别人卖给他的,他只见过梁檀几次。

    “H国启升集团背后的董事长是赵怀砚,孙志堂和他们杠上了,才会有关联。”

    陈凛合拢嘴,问:“你想你哥吗?”

    “想啊。”

    梁世闻把陈凛抱过来:“所以你不要像他一样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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