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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那晚松鹤楼的厨师在怀文山庄大显身手,纪春山嫌人少开席不尽兴,还叫来了兰礼和柏然两个青年戏曲艺术家。

    松鹤楼的老店平时位置紧俏的很,要提早一个月预定还不一定能顺利订上。纪春山这个公子哥却大费周章把厨师叫来现场做,还请戏曲名家助兴。他这个人肆意潇洒,如同的作品一般,透着一股自由不羁的劲儿。

    张怀文搬出一箱老酒,存了近五十年的名酒,开瓶后酒香四起。

    “哥哥,你的胃还没好。别喝酒了吧。”

    他最近吐成那个样子,还喝白酒,我心都提起来。

    “没事柠柠,我先尝尝”

    纪春山他先尝尝,再决定喝不喝。他端起小酒盅,喝了小口,慢慢品尝,而后说:“这酒不错。柠柠,好酒别错过,今晚我少喝点,你替我多喝几杯。”

    程宇也尝尝,说:“味道醇厚,不错,来来来,给柠柠添个酒杯。”

    我平时极少喝酒,有时和陈思齐他们吃点烧烤最多喝一杯啤酒。纪春山知道我酒量差,他说我和秋容在酒吧醉到那次他想想都后怕,所以给我们俩立了规矩,要喝酒就喝家里的好酒,不能去外面喝。秋容哪里会听他的,到了纽约之后经常去pub,时不时醉着给我打电话。

    晚饭时厨师特意给纪春山做了螺片粥,加了几道好消化的菜。

    他胃口不好,但兴致很高。席间他喝了半碗粥,吃了些青菜,就几乎不在动筷子。几杯酒后,他起哄让兰礼唱贵妃醉酒。兰礼端着酒杯款款站起,拿了范儿开嗓:

    “海岛冰轮初转腾……”

    经典唱段。

    纪春山左手在腿上打着节拍,摇头晃脑,很是沉醉。

    曲罢,众人叫好。兰礼作揖。

    我喝了几杯白酒,觉得陈年酒香直冲大脑,又许是京剧咿呀的唱段旋转婹袅,我觉得很高兴,觉得看着他们尽兴的样子也迷蒙起来。

    纪春山转头看着我,抬手用关节蹭蹭我的脸,又给我夹了一块琉璃酥。他右手废用,左手用筷子不利索,我赶紧用盘子接着。他神色温暖,如同深山夕照的眼中尽是让人心跳的暖意,看着我吃琉璃酥。

    “柠柠几杯酒下肚,面若桃花,真漂亮。”

    张怀文笑说。

    纪春山看着我,颇有些疼惜和得意,左手抬手抚摸我的后脑勺,像是摸着一个乖巧吃饭的猫咪。

    后面他们碰杯,我跟着碰杯,一连又喝了些。或是因为酒好,醇香好入喉,待到自己觉得有些醉意时为时已晚。我醉倒趴在桌上,神智尚清醒,只是浑身酥软头晕得厉害。

    纪春山回头看到醉倒的我,可能有点懊恼自己劝我多喝了几杯,叹息:“哎呦,柠柠醉了。”

    我是纪春山的女友,席上几位男士不好帮忙抱我,张怀文就找了山庄的女经理来帮忙。我醉了,怎么都不肯她帮忙,手死死握着他的轮椅扶手,一定要挨着纪春山。

    “好了好了,不勉强,别把她弄伤了。”纪春山和女性经理说,也同样道了谢。“柠柠,我抱不了你,那你这样趴一会儿,稍微好点了就多喝点热茶。好不好?”他声音有些不甘和晦涩,那句好不好温柔至极,像是在哄小孩子。

    我在迷蒙中点点头。

    他听着他们聊艺术,聊旅行,谈天说地。程宇还聊起自己的两个孩子,说两个男孩子天天在家打架,很是让人头大。后来兰礼又说起前阵去法国演出,大使馆赠了他一幅油画。纪春山说:“柠柠的母亲也是一位油画画家。”听到纪春山提到母亲,我鼻子一酸。

    “我小时候也尝试油画,但我更喜欢水墨,更快意。”

    纪春山说。

    “说起画,你这家伙,快说说,松鹤楼老板什么本事,能得你的墨宝?”张怀文心有不甘,追问。

    男人的声音悠悠然轻飘飘在我头顶响起:“嗨。柠柠爱吃松鹤楼,他们那位置又难订。”

    张怀文无奈的声音:“就这?”

    “嗯。”

    纪春山又是轻飘飘嗯了一下。不以为意。

    张怀文拍桌感叹:“你啊你,说到底我偌大的怀文山庄败给了琉璃酥?”

    “你看你,这么计较。”纪春山反而说起张怀文。

    我想起来我大学时有次白祁带我去松鹤楼,他提前很早预定的,我从来没有去过老牌名店,古朴的红木雕花桌椅让人叹为观止。每一道菜都别具风味,虽北方菜系,但十分精致,鲜美非常。一道琉璃酥更是让我印象深刻。后来我和秋容提起过。或许是秋容告诉了纪春山,他带我和秋容去过几次,每次订位都麻烦的很,好几次还扑空了。再后来,我们每次去都有位置,秋容还感叹松鹤楼好像没那么难订了,原来是纪春山破例给他们画了画。

    程宇笑:“你这家伙,存心气死你二哥。怀文山庄求你一幅画多久了。你赚了松鹤楼老板的润格,还让人家给你来特权,你真是厉害。”

    “真是,春山我要你一幅画,几年了,你都不肯。”

    “好好好。”纪春山饮了手边的酒,豪爽说:“拿纸笔来!”

    张怀文大喜,连忙叫人赶紧把画案和笔墨纸砚搬过来,生怕纪春山反悔。

    我抬头。酒意迷蒙中,大厅里,纪春山撑着助行器,站在画案前,左手执笔,点墨调色。

    程宇始终站在他身旁护着他,怕他摔倒。

    他酒后明显情绪高涨,快意潇洒。他朗声到:“二哥,我现在不比当时,眼睛也不是很好,你多担待。”

    “只要是你画的,价抵万金。”

    张怀文许久未见如此开怀的纪春山,一时间有些动容。

    纪春山挥毫落笔。并不是他擅长的山水画,而是写意墨牡丹。大写意,线条不精细,他左手也可以画,泼墨挥毫,冷艳又生动的风中牡丹跃然纸上。浓墨淡墨渲染层次分明的花朵,焦墨画出遒劲的枝条。他的左手当然不如右手,但也是常人难以达到的水平。他眼睛视野有一块是缺失的,他要不断调整自己的姿势,来做好布局。我知道他身体的重心都在左腿上,他的右腿吃不住力。

    我迷迷糊糊,跌跌撞撞从餐桌过来,也站在案前看着他画画。

    他回头看到我,柔了声音说:“柠柠,你酒醒一些啦?”

    张怀文让人给我准备了清茶,我接过来喝了一口。

    我太久没有见到站着画画的纪春山,一时之间酒精上头,情绪被放大,鼻子一酸从他身后环抱住他,大哭起来。

    他被我一闹,站不稳,程宇连忙扶着他。

    他们要把我拉开。纪春山制止了。

    “由她吧。我画完了,左手撑着,站的住的。”

    我大哭。哭到抽噎。

    当年我初到纪家,遥遥看着纪春山高大清俊,施施然从楼梯下来;也看着他在他的起居室同往来宾客笑谈风声;看着他沉心作画,点墨成山河;当然也看着他病发残疾,肢体瘫痪。他那时连说话都有些费劲,封闭自己,一把火烧了自己的画。此刻,他长身而立,克服身体的残障,在此泼墨挥毫,我怎么忍得住滚滚而出的泪水。

    “柠柠,去把轮椅推过来,我站不住了。”

    他轻拍我的手背。

    我松开他,晕晕乎乎推着轮椅过来。程宇和兰礼扶着他坐定。

    他小心哄着酒醉的我。

    “乖,如果你不想现在去楼上的话,去沙发上躺一会,好吗?”

    我应声躺倒在沙发上,听他们茶酒谈笑。

    “怀文,让人给柠柠拿个毯子。她容易感冒。”

    很快的,女侍者给我盖上毯子。

    那晚我醉的厉害,后来他们几点结束我并不知道。醒来时竟然在纪春山的床上,他在我旁边和衣而睡,身上还有墨汁痕迹。他不能动的右臂竟然被我枕了一夜!

    回想昨晚,我最后的记忆就是躺在沙发上,后来怎么躺在这里的,怎么躺在纪春山胳膊上的完全记不起来。我心里懊恼自己喝点酒就这般出丑,马上轻轻坐起来,可纪春山还是因为我的动作而醒了。

    他惺忪睡眼,眯眼看着我,然后轻轻嗤鼻一笑。

    “醒了?”

    “嗯……”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帮他把右臂收回身侧。可能是因为长时间一个姿势,又被我枕了一夜,他的右臂在收回身侧的时候痉挛抖动,我赶紧给他按摩。

    “对不起,昨晚……你很难受吧?”

    男人抿嘴含笑看着我。

    “不难受。你不要紧张,我这边没什么知觉的。能给你做枕头是它的荣幸。”

    他促狭逗我。

    “我昨晚……没有很失态吧?”我试探问道。

    “没有。很可爱。”他憋笑回答。

    “我都干嘛了?”

    “没干嘛,很乖,傻乎乎的。”

    “真的?”

    “真的。”

    纪春山一脸真诚。

    我猜可能是我睡着后,他们把我放在这里继续睡了。虽然有点窘,但也尚可,毕竟大多人酒醉后都是呼呼大睡。

    我起身去洗漱,一夜酒气,身上很是难受。在浴室发现自己手上沾了墨汁,估计是昨晚他给张怀文画墨牡丹的时候沾到的。当我洗完回来走到他床边,他挑着嘴角,压不住笑意。

    “笑什么?”

    “没什么,洗完清清爽爽去吃些东西。胃里舒服一些。”

    “哥哥,你要坐起来吗?”

    “不了,我还是困,睡个回笼觉。”他打了个哈欠。

    我帮他盖好被子,轻轻退出他的房间。

    到一楼吃早餐时,张怀文和兰礼恰好进来了。

    “二哥早、兰礼哥早。”

    他们昨天结束太晚,程宇大哥回家了,他们嫌麻烦,就住下来了。

    “哎呦,柠柠起的真早,春山呢?”

    “哥哥说太困,要再睡一会儿。”

    他们坐在我对面,服务生也很快给他们上了早餐。考虑到我们昨晚都喝了酒,早餐是热粥和蟹黄包。

    兰礼看着我,有些促狭笑着:“能拿捏潇洒的纪三爷,还是柠柠厉害。”

    张怀文哈哈大笑。说他想起昨晚就忍不住发笑。

    我不明所以,但有种不好的预感……恐怕自己昨晚丢人了……

    “我想起昨晚春山的样子,就笑到胃痛。柠柠,你还记得不?”张怀文眨眨眼,笑问。

    我的脸很红,很窘。

    “不记得了……我……喝多了……”

    他们两笑的更开心了。

    “柠柠,这种精彩桥段你可不能失忆。二哥帮你回忆回忆。”

    我一边喝粥一边低头听他说。

    原来,我昨晚到后面先是说了一通纪春山大长腿不能走路很可惜之类的话,说着说着生泪俱下,而后坐在地上抱着他的腿不撒手,说晚上凉,怕他的腿着凉。当时纪春山哭笑不得,又怕我坐在地板上不舒服,一直弓着背,试图用左手拉我起来。他们来帮忙又扯不开我,一扯我我就哭的更厉害,说要和哥哥在一起,纪春山根本不敢动,左手护着我,任我抱着。后来,我又把他推到画案边上,胡乱铺了宣纸,毛笔硬塞在他右手里,然后我的手握着他不能动的右手,在纸上乱画,说是要帮哥哥画画。他们一开始怕我触了纪春山的逆鳞,毕竟他因右手瘫痪而烧了自己所有的画。可是纪春山不让他们打断我,任由我握着他的右手乱涂乱画,我一边画,一边说,哥哥你看你又可以画画了。他没有生气,只是无奈含笑附和,是是是,仰仗柠柠,我又可以画画了。

    我听他说,一口气没顺,喝粥呛住。脸上发烫,不知道是窘得还是粥呛的。我红着脸想起早上问纪春山我有没有失态,难怪他一直笑……

    “柠柠,昨晚你整了他一身墨渍。后来好不容易护工帮他躺下,你二话不说坐在他床边说晚上你照顾他,让护工都出去了。那个时候已经凌晨两点。”

    太丢人了。

    我垂着头。天呐,自己到底是捅了多大篓子。纪春山特别介意他自己残疾后不能画画的事,当时张怀文给他带了纸笔都被他盛怒之下扔了出去。

    兰礼笑,款款说:“任由你发酒疯的纪春山,也很可爱。”

    “对对对,向来游刃有余的纪三爷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张怀文哈哈笑:“不过昨天一顿酒,骗他一幅墨牡丹,太值了。”

    “二哥,昨天他喝了酒,他有没有不舒服?”

    “还是吐了。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后来我让人给他沏了参茶,暖暖胃。本不想让他喝酒,只是这几年了,第一次见春山这样有兴致。”

    “他的治疗效果不错,他很高兴的。”我说。

    “我找人给他定制一个助行器,更符合他右手的情况。他在家中慢慢行走,对他身体有好处。”

    我感激向他道谢。

    早餐后我上楼,纪春山已经起来,坐在轮椅上,护工帮他穿外套。

    “哥哥……昨晚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酒品那么差。”

    “酒品很好。我喜欢。酒后的柠柠更可爱。”他漫不经心说,拉住我的手,而后谐谑问我:“要不今晚再喝一场?”

    我气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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