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溺

    “你不适合。”

    此话一出,空气中陷入一阵沉默。

    郑明琼正滔滔不绝,瞬间被这句话浇灭热情,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不明白姐姐为什么这样说。

    “说得什么话,你妹妹怎么不适合了。”

    李嘉卉护女心切,横眉冷对着陈姝。

    “难道你们只是看中了它的热度价值?”

    陈姝蹙眉,能问出这种问题,她真的认真读过原著吗。

    “她年龄太小,并且长相偏甜美。”

    而《拨雪寻春》的女主属于徐颜那种明艳型,郑明琼沾不上一点边。

    所以宋悬为什么要说违心的话。

    陈姝依旧想不通。

    “你混迹演艺圈几十年,自然也明白对于初入茅庐的新人来说,一个贴合自己的角色比火的剧本更重要。”

    “到时候会有妆造加持。”

    李嘉卉油盐不进,始终坚持自己的观点。

    “那祝你们好运。”

    陈姝收起未说完的话,起身离开了餐厅。

    不用想也知道,李嘉卉又要怪罪她毁了这场其乐融融的家宴。

    但陈姝一秒也待不下去,她驻足在花园里。

    那晚与宋悬的重逢还历历在目,那条自己没有接过的项链,如今在谁手中也完全没有了意义。

    陈姝感觉当年的自己挺可笑,怎么会用信物代替身份。

    人心是瞬息万变的。

    ……

    郑明琼如愿进组,拍了宋悬的戏。

    没有抢到《拨雪寻春》的版权,一时间又根本挑不出适合徐颜的角色,何屠熠却出了个点子,让她空降女团出道。

    短短几个月,组合已经小有名气。

    何屠熠松开领带,食指划过平板电脑,将练习室的监控画面放大到极限。

    陈姝坐在一旁,瞥了一眼。

    画面中,徐颜正在练团舞。

    她从小就学习舞蹈,本来就有天赋又不停地训练,框架与力度都要比其他队友好太多。

    “你还挺有眼光的。”

    陈姝觉得何屠熠的点子真妙,徐颜就应该为舞台而生。

    只见她吊带被汗水浸透,后腰处的玫瑰纹身随着脊椎起伏,像是被暴雨打湿的残花。

    何屠熠眉头一皱:“怎么有纹身?”

    “这是你挑选的女人,问我?”

    陈姝回他。

    “你让她找个时间去洗掉。”

    何屠熠的拇指摩挲着平板边缘,眉头依旧没有舒展。

    “为什么,我觉得很有特色。”

    “拜托,他走的是清纯路线。”

    这次皱眉的换作陈姝了。

    “你非要复刻一个朱芙出来?”

    他真觉得观众会为一个赝品买账吗。

    “这是下周参加慈善晚会的服装设计图。”

    何屠熠没回她,手中的平板切换了画面,是设计师为徐颜量身打造的裙子。

    “帮我看看怎么样。”

    陈姝扫了一眼,果然是纯白色。

    “凑合。”

    清纯的小白花真是太单调了,没有任何冲击力的美,激不起太大的水花,但她懒得多说。

    何屠熠总会吃亏后才会反思。

    接着,他从展示柜里取出一瓶香水。

    “到时候把她的位置与朱芙安排在一起。”

    “只是上台表演个节目,不用大费周章吧。”

    本来就是初露锋芒的新人团体,能参加慈善晚会已经是暗度陈仓的操作了,他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这个团有后台。

    “那就坐后面一排,她俩垂直就行。”

    徐颜的团一共五个人,如果对准朱芙,那她就要坐在C位了。

    也没多大区别。

    陈姝看向他手中的香水,瓶身在灯光下泛着诡谲的幽光。

    “这瓶……如此重的金属感,不像你的品味。”

    “哥是那种喷香水的男人吗。”

    何屠熠做了个无语的表情:“你带去给徐颜。”

    闻言,陈姝挑眉笑了声。

    “朱芙对铁过敏,你是要她在晚会上被徐颜的香水呛到流泪吗。”

    这男人也太恶毒了。

    “我都没说让她在慈善晚会上用。”

    何屠熠回她个眼神,到底是谁恶毒。

    突然,话锋一转:“不过,你怎么知道朱芙对铁过敏。”

    这么小众的过敏症状她都知道。

    “媒体不是说,宋悬对酒精过敏,朱芙对铁过敏,他们天生一对吗。”

    陈姝也不明白,两者完全没有关系,为什么会被称为天生一对,这又是谁买的通稿。

    “没想到你还看这些。”

    何屠熠打趣道。

    “所以,你还要让她喷?”

    陈姝看他一眼。

    何屠熠果然改变了方式。

    “那晚让徐颜的应援色覆盖整个外场,朱芙喜欢的百合花,一朵都不准出现。”

    “你果然还是不够狠心。”

    陈姝捕捉到百合花这几个字眼,眼神不自觉地瞟向何屠熠的袖口。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天在花店,他的袖扣就是百合铂金。

    原来如此纯洁庄严的花,是朱芙所爱。

    ……

    何屠熠接到何临电话的时候,他正在为新女友庆祝十八岁生日。

    “喂。”

    暧昧气氛被打断,语气中充斥着不耐烦。

    何临当然听了出来,于是连忙直奔主题。

    “哥,这几天忙着巡演,忘记告诉你件事。”

    “什么事?”

    “那天朱芙来公司找你,你不在。”

    闻言,何屠熠眉心微动。

    “就这?”

    “当然不止,虽然你现在已经不追她了,说出来也晚了。”

    何临组织了几秒钟语言,继续道:“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朱芙怀孕了,只是不知道……”

    他的话还没说完,何屠熠立马挂断电话,一把推开怀里的女孩。

    喧嚣声在他身后逐渐远去。

    何屠熠脚步沉重而急促,心跳在耳畔咚咚作响,仿佛要冲破胸腔。

    在听到朱芙怀孕四个字时,他的反应不亚于陈姝。

    何屠熠的车直接驶入瑰园湾。

    昏暗的地下库,他点燃了一支烟,猩红的光忽明忽暗,车上的人久久没有动作。

    太冲动,所以现在不知自己的动机。

    朱芙肚子里的孩子十有八九是他的,因为宋悬根本不会碰她。

    何屠熠甚至搞不清此刻自己的态度,是来质问她怀孕为什么瞒着,还是逼她打掉孩子。

    想着,迈着沉重的步伐敲响了门。

    没人开,但他经过小区门口时明明看见卧室的窗户是亮的。

    几分钟后,何屠熠彻底失去耐心,直接输入指纹解开了锁。

    这是那次他离开时录进去的,朱芙并不知情。

    客厅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只有卧室虚掩的门里散发出微弱的光。

    何屠熠快步走向朱芙的房间,手在抬起的瞬间犹豫了几秒,深吸一口气后,他推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便是,朱芙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

    她的眼眶红肿,像是不久之前刚哭过。

    “你……怎么进来的!”

    朱芙看清推门而入的男人,虚弱的连愤怒都表达不出来。

    “你怎么了?”

    何屠熠皱眉,他从来没见过朱芙这副状态。

    “出去!”

    朱芙用尽全身力气吼他:“否则我报警了!”

    何屠熠没有说话,眼神不自觉落到床边的报告单上,在看清上面的字后,他的心猛地一沉。

    “你把孩子打掉了?”

    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是震惊,还是愤怒,只知道身体里像是被什么气流堵住,怎么也散发不出来。

    “不然呢。”

    朱芙有气无力的笑了声:“难道我要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葬送自己的事业吗。”

    “来历不明?”

    何屠熠气到发抖,他上前一步俯身贴向朱芙:“这明明就是我的孩子,你为什么选择不要!”

    “生下来算什么,是一夜情的产物,还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呢。”

    朱芙情绪平淡,做完手术后,她除了对事业有野心,其他什么执念也没有。

    所有挡住前途的东西,她都可以舍弃,包括孩子。

    “我可以娶你,他根本不会是私生子。”

    那晚,他明明说过自己会给她婚礼。

    何屠熠的语气坚定,但朱芙豪不领情。

    “何老板是喝醉了吗,在说什么胡话呢。”

    “我没醉。”

    他说的也不是胡话。

    这么多年,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会带给自己当年跟朱芙在一起的感受。

    “那何老板的意思是,你身上带着不知道哪个女人的香水味,跑到这里扬言要娶我。”

    何屠熠一愣,对上朱芙空洞疲惫的眼神,无言以对。

    “你不用这样深情款款,孩子已经没了,就当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

    何屠熠的目光又落到朱芙用被子盖住的小腹上,那里曾经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如今却只剩下一片死寂。

    “你到底对我什么感情。”

    良久,何屠熠问了这么一句。

    “初恋。”

    只不过是,烂透了的初恋。

    朱芙咳嗽了几声,眼眶应激湿润,她抬起泛着水雾的眸子看向面前的男人。

    “何屠熠,放过我,好不好。”

    论耍手段,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朱芙知道,何屠熠是在报复她跟了宋悬,他的底线是不允许跟过自己的女人,去攀附比他更厉害的男人。

    自尊心作祟罢了。

    朱芙早就说过,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多少都有点畸形。

    “为什么没人照顾你。”

    何屠熠答非所问。

    “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如果传出去,她很难再翻身。

    何屠熠不记得那晚他是如何走出朱芙家的,好像脚步比去的时候还要沉重。

    深夜何临接到个电话。

    迷迷糊糊中,听到对方让他把朱芙怀孕这件事,永远咽到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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