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山里后,宋悬突然给剧组放了几天假。
而他给出的理由竟然是天气不好,所有人都很震惊,过去的宋导可从不会这样,哪怕是暴雨暴雪天也不会对演员心软。
这待遇真是千载难逢。
夜晚。
没开灯的办公室内,宋悬松开领带,靠着座椅目视着窗外,后颈传来真皮的丝丝凉意。
那颗璀璨钻石在他指节上旋转。
宋悬低头看了一眼戒指,是那晚在慈善拍卖会上买下的,和陈姝送他的蓝钻尤其像,但细看会发现两者根本不在一个等级。
她的那颗太珍贵。
至于为什么要买,完全是因为。
他把陈姝送的蓝钻项链弄丢了。
一想到这,宋悬的眼神顿时变得晦暗。
在去秦书礼工作室的前一天晚上,他收到一封匿名邮件,以往这些投稿自己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但那封他就是鬼使神差的点开了。
宋悬大致浏览一番,上面的内容全部都是祝元这么多年来的可恶行径,他毫无兴趣,但其中一条六年前在酒店厕所掌掴女孩的标题吸引了他的注意。
几乎是想也没想就点开了详情。
图片上的视角是监控画面,宋悬猜想的没错,文章里的女孩就是当年的陈姝!
怪不得那晚补习下课见面时,她冲进他的怀里哭个不停,原来竟然是遭受了这种委屈!
当年的宋悬没有能力,但如今不同。
他要替陈姝出这口气。
陈栗之前放出的那些黑料,对于祝元来说太小儿科了,威力根本不够。
宋悬要的是,让他一辈子在监狱里无法翻身。
所以当晚就孤身去了春昼路。
昏暗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整条巷子充满萧瑟,感觉很多人都搬了出去。
按照地址,宋悬驻足在一扇门前。
推开后,只见屋内一片狼藉,墙壁上的霉斑如同溃烂的伤口,潮湿无比。
祝元正躺在沙发里喝酒,听到声响后缓缓抬头,看清来人后迷离的思想瞬间清醒。
“你……你来这干什么……”
想到那日地下车库的交手,祝元心有余悸,自己根本不是眼前人的对手。
宋悬碾过满地的垃圾,向他走去,直至立在祝元面前。
“好久不见,祝导。”
他摘下眼镜缓慢擦拭,接着拿出手机播放一段视频扔向祝元。
“祝导如今蓬头垢面的模样真是不合身份,我来替前辈怀念一下当年辉煌的时刻吧。”
祝元此时面对宋悬已经是瑟瑟发抖,他颤巍巍的低头看向手里的屏幕。
视频里,赫然出现一个年轻的女孩对着镜头解纽扣,锁骨下方满是青紫的指痕,而话外的声音正是他自己!
“你怎么会有这个视频的!”
祝元不可置信,当年陈栗都没有扒到这些视频,宋悬是怎么得到的!
宋悬没有回答,又把手里的文件袋往他身上扔去。
祝元连忙拿起拆开,瞳孔瞬间变大。
他突然摔下啤酒瓶,捡起一块碎片就摇摇晃晃的起身向前扑去,猛然刺向宋悬的手臂。
顿时鲜血直流。
祝元看见血,莫名的壮胆,但下一秒却被宋悬反手按在霉迹斑斑的墙壁上。
他的手腕上有着浓烈的血腥味。
宋悬一把把他甩在地上,看向自己流血的手臂,眼神阴鸷。
“你以为自己做的事无人知晓?”
宋悬从地上找到一根绳子捆住他挣扎的手。
“这些年在你剧组意外受伤的女演员,病历摞起来能有这间屋子高。”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资料袋,继续说道:“急性酒精中毒、应激性胃出血、创伤后应激障碍等等,如果祝导记不清也没关系,我已经帮你罗列出来了。”
“那又怎么样!是她们不能吃苦!”
祝元呕吼,那些女孩想成名,全部都是自愿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些都是活着的,那死去的女孩呢。”
“你……”
祝元一脸惊恐:“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响起警笛声。
“你说这行容不得干净人,那现在轮到自己尝尝被千万人审判的滋味了。”
宋悬拾起地上的文件袋,里面装满了被资本掩埋的实名举报信。
大仇将报。
他走出房间,把物证袋递给警官,里面还有支录音笔,记录着十分钟前祝元精神崩溃时供出的所有投资人名字。
而那些名字,很快就会变成新闻头条的讣告。
做完这一切后,宋悬转身离开。
在走到道路尽头时,他望向巷口,警车顶灯在夜色中晕成血色光雾,弥漫双眼。
宋悬低头看了一眼手臂的伤口,还在往外冒血,但他毫不在意。
这点血算什么,远比不上陈姝临死前躺在自己怀里时的刺眼。
那才是他的心头血。
而那晚,他弄丢了陈姝的蓝钻项链。
无论后来怎么去寻找,也无果而终。
……
连绵的降雨终于结束,气温回升。
陈姝等来的不是复工,而是何屠熠发来的婚礼请柬,他跟朱芙的婚礼。
这场婚礼最难受的人,不是何屠熠的那些爱慕者,而是郑明琼。
因为她的cp在今天彻底be了。
台上,何屠熠正在亲吻新娘额头,他无名指上的戒指硌着朱芙耳后的碎发。
郑明琼分明看到,朱芙眼角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到胸前的手捧花上。
“他们用的竟然是仿真手捧花!”
郑明琼捏紧高脚杯,恨恨说道:“朱芙明明说过她最讨厌假花!”
何屠熠根本不了解她。
“真花会枯萎,假花才会永恒。”
陈姝轻笑一声:“何屠熠明明很浪漫啊。”
“你不是说朱芙前段时间流产了吗,身体都没有恢复好就举行婚礼,何屠熠真的在乎过她的感受吗!”
“可你不是说,姐姐是骗你的吗。”
陈姝依旧笑着,郑明琼却一愣。
没错,上次自己还说她是在污蔑朱芙。
可今天,朱芙竟然真的嫁给何屠熠了。
一切也太梦幻了。
“我……”
郑明琼看着台上的朱芙,明显感觉到她兴致不高,想必不是很乐意这场婚礼。
“可她不幸福。”
“嫁给何屠熠怎么会不幸福呢。”
陈姝反驳,虽不理解但她了解。
当一个不婚主义选择踏进婚姻的殿堂,那他一定是认真思索过的结果。
况且,以何屠熠的地位,嫁给他不就是纯纯享清福,一辈子不用奋斗就可以轻易得到想要的一切。
郑明琼没有说话,眼泪也跟着流了出来。
“真的有必要吗,她与你并没有任何关系。”
陈姝皱眉,偶像与粉丝之间本就应该保持距离,可她为什么连婚姻都想去指点。
“以后我不会在你面前提朱芙与宋悬了。”
那是郑明琼在婚礼上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之后她就离开了会场。
只剩陈姝独自一人坐在贵宾席。
她看着红毯上那道身影,水晶灯将婚纱照得耀眼,没想到有生之年,自己竟然会参加朱芙的婚礼。
台上,何屠熠西装革履,手指嵌在新娘腰间的蕾丝褶皱里,脸上洋溢着她从未见过的幸福。
幸福。
陈姝琢磨着这个词,捏着香槟杯的手指微微用力,杯壁上的水珠顺着腕骨滑落。
相比自己,朱芙才是幸运的。
历尽千帆,依旧有人死心塌地的爱着她。
“喵~”
正当陈姝出神时,被一声猫叫拉回了思绪。
她低头一看,发现绵绵来到了自己的脚边。
“绵绵!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姝不可置信,连忙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宋悬的踪迹,有些失望的低下头。
于是蹲下把绵绵抱在怀里。
她感到很奇怪,宋悬大概是不会来参加这场婚礼的,可是绵绵最近不是他带在身边的吗。
它应该是受到了惊吓,不停地叫着。
陈姝为了不影响婚礼的进行,把绵绵带了出去,还没停步,它就挣扎着跳下像疯了一样在草坪上乱窜。
“小心。”
一道熟悉的男声响起,陈姝眉头紧皱。
她回头,看见江晃站在身后。
他一身灰色西装,跟上次在薛家完全就是两副模样。
“你也来参加婚礼?”
“薛叔叔让我代他庆祝两位新人。”
江晃接过侍者递来的酒杯:“既然遇见了,那就先敬姐姐你吧。”
“不用。”
陈姝直接拒绝。
薛明云竟然不是让薛律过来,而是江晃。
看来他最近又加快了计划的进度。
“那就等下次有机会吧。”
被驳了面子的江晃也毫不在意,他笑着看向陈姝脚边跑回来的猫,睫毛在眼下投出青灰的影。
“这猫被宋悬养得竟然比当年有活力。”
闻言,陈姝眉头皱得更深:“你说什么。”
他什么时候见过绵绵了。
“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这猫是前几年宋悬去芝州买的。”
江晃继续说道:“回去的那天正值台风,酒馆的玻璃全碎了,芝山被封,车子根本进不去,他抱着纸箱在雨里走了两个小时。”
“你在瞎说什么……”
陈姝脑子一片空白,根本不敢去翻开那篇记忆,这怎么可能。
“其实我刚开始也不太相信。”
江晃的视线再次看向绵绵:“不过我偶然间发现,宋悬的手机壁纸是当年你跟小猫的合照。”
他忽然蹲下身伸手,绵绵竟然主动蹭上他掌心:“可那对蓝眼睛很特别,特别像……”
“住口!不要再说了!”
陈姝一把抱起地上的绵绵,连忙跑开。
江晃看着她仓皇而逃的背影,眼尾布满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