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效发作,宋悬的眼前逐渐清晰明亮。
他的视线太灼热,陈姝霎时间愣住,完全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你……是指哪方面。”
“你说的是哪方面。”
“……手段。”
半晌,陈姝嘴角扯出极其不自然的笑,她怎么会脱口而出问出这句话。
“我的意思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资本家,手段一定特别狠辣吧。”
绞尽脑汁,才转移话题这样问他。
宋悬一愣,随即笑出声。
“你笑什么。”
似是调侃的笑令陈姝不悦。
“原来你问的是这个。”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陈姝尽力掩盖住脸上的心虚。
“放心,我的手段比江晃干净。”
宋悬的笑意变淡,但眼里的柔情并未散去。
陈姝皱眉:“好端端提别人做什么。”
不过提起江晃,她倒是想起了什么。
“朱芙的婚礼,你去参加了。”
“没有。”
“可是绵绵出现在那。”
宋悬表情毫无波澜:“江晃带去的。”
朱芙的婚礼,他的确没去参加,因为不想再被媒体诟病,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
“所以为什么去芝州买下它?”
陈姝的话题转变太快,宋悬差点没反应过来:“江晃告诉你的?”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陈姝的眼神死死盯住他。
“因为你曾经说过,它跟你一样……”
宋悬抬眸与她对视,后半句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他的眼神中掺杂着陈姝看不懂的情绪,只知道那很炙热。
“什么……”
“没什么,绵绵生病了,我想接回来好好照顾它。”
宋悬打断她的话,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生病?绵绵怎么了?”
“它得了肾衰竭,年纪也大了。”
“啊。”
陈姝有些诧异,她根本想不到平日里活泼的绵绵竟然得了这种不可逆的疾病。
“不用担心,我定期会带它去治疗护理,目前已经控制住不会再恶化。”
宋悬安抚道,他犹豫了会再次开口:
“今晚,能去我家看看猫吗。”
……
车窗外的霓虹,陈姝觉得太梦幻。
尤其是这一刻,自己坐在他身旁。
“原来你住在这。”
车子驶入东澜府时,陈姝开口。
她偏头,看向身旁的宋悬,上一次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这里离瑰园湾好近。”
宋悬依旧没有说话,他竟然有一丝紧张。
何止是近,如果陈姝再细心一点,就会发现,他家的北阳台,能看到她卧室的窗户。
玄关处的感应灯亮起。
陈姝望着鞋柜一怔,没想到宋悬竟然准备了女士棉拖鞋。
“绵绵最近一直打喷嚏,不爱吃饭。”
宋悬从抽屉里翻出医用鞋套,弯腰给陈姝套上。
“没事的,绵绵呢。”
陈姝穿上拖鞋,制止他的动作。
“客厅。”
陈姝抬脚往里面走去,空气中混着某种香薰的气味,闻起来很舒服。
只见绵绵窝在沙发上,蔫蔫地团成毛球。
陈姝伸手刚要摸上去,就被宋悬握住手腕:“小心点,它今天脾气不好。”
因为不舒服,所以变得暴躁。
陈姝一愣,看向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体温透过轻薄的布料渗进她的脉搏,但比心动来得更猛烈的是心疼。
早就知道那不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宋悬的掌心有过去干活时磨出来的薄茧。
“没事的,绵绵不会伤害我。”
陈姝继续伸手,把沙发上的绵绵抱到腿上。
“先给它测个体温。”
宋悬按住猫的后颈,指尖若有似无扫过她的虎口。
“空调温度是不是打太高了。”
宋悬清楚的看见陈姝鬓角渗出细微的汗珠。
“不要打太低,我没事的。”
她热,完全是因为与他的触碰,很紧张。
“39.2℃,小猫的正常体温,没发烧。”
说这句话时,宋悬带着笑意的气音,他拿起遥控器,下降了几度。
“喝点什么。”
“只要不是酒就行。”
陈姝有些赌气的说道。
宋悬笑道:“放心,酒柜里都是摆设。”
于是转身进入厨房给她泡茶。
陈姝把绵绵放在地毯上,刚松手,它就如同受惊一般四处乱窜,只见雪白的毛团跃上酒柜,接着传来清脆的破裂声。
“绵绵!”
陈姝连忙喊出声,膝盖撞在玻璃茶几上。
她看着一地的碎片,无奈的叹了口气:“你真是个闯祸精!”
宋悬听到声响后也连忙出来,然后两人的目光同时投向地上的木质相框上。
糟糕。
陈姝正在把它捡起来:“还好这些酒只是空瓶子,否则你又要过敏了。”
一片碎渣中,只有这个相框完好无损。
陈姝已经捡起,翻了个面,下一秒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照片的背景是蓝色的雪山,而正中间人物的背影,就是她自己。
陈姝不会认错,那件大衣是自己十八岁时,李嘉卉送的成人礼物,也是唯一一次。
那是两年前入冬的特罗姆瑟,她记得那天storsteinen山顶的风格外冷,却不知道身后不远处攥紧相机的人。
“这是之前去国外出差……”
“所以,你去特罗姆瑟见过我。”
陈姝眼睛里坠落一滴泪珠,指腹摩挲着照片背面刻着日期的钢印。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
“是碰巧遇见,还是知道我在那。”
陈姝步步紧逼。
“我……”
“宋悬,我好讨厌你。”
明明就没放下过,为什么重逢后却那样冷漠。
宋悬顿时慌了:“对不起,别讨厌我好吗。”
“为什么把这张照片摆在家里,直接见我不好吗。”
陈姝不敢靠近,是因为怕他讨厌自己。
那他是为什么。
“我先把碎片处理一下。”
宋悬转移话题,把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了疤痕延伸处的刺青,陈姝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了起来。
细看竟是缠绕的荆棘托着一枚月亮,针脚还泛着新愈的淡红。
那道疤痕瞬间刺进陈姝的眼睛,她的指甲不自觉地掐进掌心。
“宋悬,能告诉我你手臂上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吗。”
直觉告诉她,那与自己有关。
陈姝盯着他挽起的衬衫袖口,忍不住发问。
“是在去秦叔叔家的那天伤得吧。”
她记得很清楚,当时宋悬还缠了绷带,在两人争执时里面渗出新鲜的血丝。
“所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悬喉结动了动,他低头看着手上的疤痕,蛰伏在静脉上方,边缘泛着淡淡的青紫。
奇怪。
就算是在利器刺进皮肤的那一刻,他也没有感到疼痛,可为什么看到陈姝担忧的眼神,自己竟感到了痛意。
“是祝元。”
宋悬开口。
听到这个名字,陈姝先是一愣,然后记忆如暴雨倒灌。
她仿佛看见自己蜷缩在坚硬的木板床上,霉味混着铁锈往鼻腔里钻,然后是祝元带着酒气的咒骂。
“宋悬……你疯了!”
陈姝全身发颤:“我不值得……”
“你怎么不值得。”
宋悬起身上前一步,摩挲着她的背安抚道:“我没对他做什么,这道伤是我自己没防备。”
“为什么要现在说?”
陈姝的声音在发抖,她靠在宋悬怀里。
“没必要让你知道,我只需要让欺负你的人付出代价。”
宋悬眼神变得阴鸷,在看向陈姝时又染满笑意:“上周在纹身店,师傅说这道疤太深,只能纹暗色系。”
陈姝没忍住,埋在他的胸口失声痛哭,直至把那一块布料哭湿,泪水渗透他的心脏。
“别哭。”
宋悬低哑的嗓音擦过耳际,指节无意蹭到她后颈的肌肤。
“别哭了……”
温声细语的哄根本没用,陈姝哭得更大声了。
“宋悬对不起!”
一想到当年的种种,陈姝就自责的要命,在这段感情中,一直以来错的都是她自己。
是她无能,没办法与陈栗抗衡,不会保护自己,更保护不了宋悬。
他还眼巴巴的去国外找自己,连上前与她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监控录像带……”
陈姝抬起头哽咽着:“你从医院苏醒的画面……我看了很多很多遍……”
但是后来陈栗不再向她透露宋悬的情况。
陈姝再次听到宋悬的消息时,他已经成了年轻有为,大名鼎鼎的宋导,而那时,铺天盖地卷到特罗姆瑟的全部都是他与朱芙的绯闻。
她从来没羡慕过什么,可却嫉妒朱芙到发狂。
“你知道当我以为朱芙怀了你的孩子时,有多崩溃吗……”
“我跟她之间什么也没有。”
“你也觉得我们长得像吗。”
陈姝盯着他,等待着答案。
宋悬僵住,仿佛自己多年的秘密在这一刻被揭开,而且对象还是陈姝。
“不像。”
宋悬张口:“一点都不像。”
当那双琉璃似的眼睛望过来时,宋悬彻底醒悟了过来,所有人在陈姝面前,都不过是拙劣的仿品。
“陈姝,我只爱你。”
“我们在一起好吗。”
话音刚落,宋悬的手指插进她后脑勺的发丝,力度大得像要把六年的时间从她身体里拽出来。
他不小心咬破舌尖,吻落下时带着血腥味,陈姝在眩晕中摸到他手臂上的刺青,凸起的疤痕划过指尖。
两个人都很难过的话,就会再次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