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一把染血的水果刀被男人扔至眼前,老刘眼皮跳了跳,手一松,杯子跌落洒了一地枸杞。
“好久不见,刘警官。”
一片死寂中,男人嘴角上移,他看着震惊的老刘,嗓音难掩愉悦。
他说:“我又杀人了。”
头顶艰难支撑到现在的灯泡内部徒然剧烈燃烧,砰地一声炸响罢工,室内霎时陷入昏暗。
“乌拉乌拉——”
警鸣声中,两辆闪着灯的警车排着队鸣叫着呼啸而过。
姜晴的视线从警车上一扫而过,百无聊赖地用指尖在玻璃窗上画下一个又一个圈。
余光瞥一眼身体挺直的林南延,她眼观鼻鼻观心地移开目光,假装无事发生。
到两个人的小区楼下,林南延率先背着包下车,姜晴两手空空,手插着兜二流子似地跟在他身后,就差吹个口哨调戏良家少男了。
两人一前一后,脚步声在楼道里响起,逐渐趋于一致。
姜晴看一眼站在那里低头看门锁的林南延,发现他没什么动作,她出声:“去我家?”
“不去了。”林南延摇头,掏出钥匙,插进锁眼,转身。
姜晴接过包包提在手上,眼看着男人打开门了也不进去,就那么站在门口看着她。
林南延很高,脑袋几乎要顶在头顶的门框上,此时垂头向她看来,便带着几分莫名的压迫感。
姜晴退开一步,目光从他腹部一路滑过到了脸上,“咳咳,你记得换药,如果有什么问题,及时联系我。”
林南延的耳朵在灯光的照耀上浅浅析起一抹还未消退的红晕,他却面无表情似的,清清冷冷地说:“代我向王姨问好。”
“知道了。”姜晴就当他答应了,转身踢踢踏踏地上楼。
林南延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拐角,良久,他垂眸,关上大门。
楼道里寂静无声,五秒后声控灯也随之熄灭。
一门之隔内,多年未有人气的房间布满了厚厚的灰尘,站在门口的男人却没有一点要打扫的意思。
他手指微动,取出手机点开屏幕,密密麻麻的红点瞬间铺满了整个视野,且都专属于同一个头像。
林南延拨出去号码,他的视线越过客厅,直直地沉入阳台窗外那深沉的夜色中。
电话只“嘟”了一声,立刻被人接起。
“你怎么样了?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都没人接,要不是知道你的德行,险些以为要去人口失踪案里找你了。”
“而且都跟你说了让你及时和我保持联系,你怎么就是不听话,怪我,不该放你去国内。”
“我跟你说,下次你要是再不接我电话,我绝对杀到国内逮人去,你别以为我在吓唬你,老子的请假表都填好了,就差日期和上级批准了。”
“等会儿我发你看,省得你以为我又在说假话...你怎么不说话...喂喂,还在听吗,在听吱个声。”
林南延走神的目光收回来时,对面的人已经口干舌燥地放弃了没有丝毫用处的叨叨。
“说吧,给我打电话做什么?事先声明,本人拒绝做任何违背或可能违背法律法规的事情,杜绝违法犯罪,从你做起。”
林南延滑落在地,一条腿曲起:“再寄一点药过来。”
男人的声音很平静却骤然引发了地震般的山崩海啸,李健康瞬间发出了尖叫水壶音,“我去!”
“林南延你是不是有病?!”
“哦,对了你确实有,但你能不能搞搞清楚,你才回去几天?我给你开的剂量可是整整一个月的,一个月的!”
李健康快崩溃了,“大哥,你不要命了也不能拖上我啊,你要是吃药吃死了,我被逮进去上哪说理去啊我。”
“你行行好,放过自己吧,嗯?就当是为了我。”
林南延的衣服上沾满了灰尘,他却一点也不在意:“明天寄给我。”
李健康:“...我真的无话可说,你自说自话听不懂人话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了,都跟你说了不做违法犯罪的事。”
林南延语气依旧平淡:“我没时间了。”
李健康沉默,“不作死就有很多时间。”
但他知道他拦不住,就像这么多年,没有人能扭转这个犟种的想法,他只会无视所有阻止他的人,不达目的不罢休。
李健康到现在也猜不出林南延到底想做什么,忽然听到对面开口。
“谢谢,”林南延看着自己手臂上攀爬的青筋,“这么多年麻烦你了。”
“突然这么客气干嘛,我告诉你我不会给你寄药的...”
噼里啪啦地一通警告,对面却始终沉默,李健康察觉不对,看了一眼手机才发现对面的人早已挂断电话。
“惯得你毛病!呸!”
“我是你的仆人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等着吧,看我给不给你寄就完事了。”
刘护士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李医生正对着自己的手机破口大骂,不停地往桌子上摆放扎针的玩偶,跟作法驱鬼似的。
“下午过来的患者病例,”她面无异样,已然习惯地将文件放到桌子上,“是林先生打的电话?”
“除了他还能有谁?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李健康抽出一根针狠狠扎进小人里给他针灸。
“您和林先生的感情真好。”刘护士羡慕地说。
李健康隐晦地翻了个白眼,好到自己当牛做马地伺候人,对面还一副死人脸,哇,这交情,也太好了吧。
“把之前我给你的药单,再开两个,不,六个月的剂量,送到我办公室。”李健康丢开玩偶,在电脑上敲敲打打,盈盈蓝光照亮他的面庞。
刘护士为难地蹙起眉,“李医生,那是限制药品,恐怕怀特不会批。”
闻言李健康终于从蓝光中抬头,“啧,一个向钱看齐的私人医院他还喘上了,你告诉他,我付双倍价钱。”
“好的,”刘护士弯起笑容,“您什么时候要?”
“尽快,最好是今天,明天我回国。”
“好的...”刘护士豁然抬头,惊讶道,“您说什么?”
李健康坐在办公椅上看着电脑上已然递上去的假条,没有回话。
林南延忽然谢他,他在志得意满之余却忍不住后背直冒冷汗。
林南延谢得他心惊肉跳的,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似乎什么坏事要发生。
况且,林南延的身体状况,还有短时间内消耗的大量药物,都让他不得不回国看看。
李健康转身看窗外的阳光,那光照下来,亮白中透着衰败。
姜晴一路穿过客厅去阳台,拿起泛黄的录音笔,指尖停在按键下却迟迟没有用力。
“你干嘛呢?”
一道声音幽幽地从她背后冒出,吓得姜晴手中的东西差点掉了。
她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见王红王女士端坐在沙发上,插着一块西瓜,边吃边好奇地看她。
姜晴瞪着一双死鱼眼走过去,“妈,你差点把我的魂给吓飞。”
王红险些甩她一白眼,“明明是你一脸游魂看不见其他人似的,直勾勾地盯着阳台不说,还怪别人喊你。”
姜晴坐下插一块西瓜入口,甜滋滋的味道弥漫口腔,她也不反驳。
“你怎么坐在这等我?”
王红瞥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问:“你跟小南今天玩得怎么样?”
姜晴不走心地回:“挺好的。”
王红瞥她一眼:“小南才回来,你们多年不见,都是大人了,也该成熟了,不要动不动就和别人发脾气。”
“你哪里看到我发脾气了?”姜晴不服气。
王红呵她一声:“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那是他该。”姜晴小声嘀咕。
王红没听清,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知道了,”姜晴把叉子丢回果盘里,“还有其他事吗?”
“咳咳,”王红清清嗓,一本正经地进入主题,“今天你在调解室想说什么?”
调解室?
啊,姜晴想起来了,“没想说什么,就是听不惯他们的话,想嘲讽一下而已,当时你拦着我,我就没说了。”
王红转身看着她,严肃且认真,“你听说过幸福者退让原则吗?”
不等姜晴回应,她继续说,“这是我听一位著名的专家说的,我觉得很有道理,所以说给你听听。”
“双方发生冲突的时候,生活幸福的人可以主动选择退让,避免冲突激化。这不是软弱,而是以理智情绪来控制自己的人生,守护幸福。”
“听起来像在教人遇事就退,纵容恶行,”王红语重心长地说,“但姜姜,你不能赌你对面的人和你一样是个正常人,和你一样珍惜生命。”
“万一他是个精神病呢,万一他生活不幸冲动上头动手呢,万一他是个杀人犯呢,你不能赌对面是个什么样乱七八糟的人。”
姜晴:......
她妈像开了天眼,她怎么知道她和林南延今天不但见着了一个杀人犯还和对面动手打了一架。
“老祖宗有句话说的对,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当然,我说这话的意思并不是让你一直退让,而是躲开一些能避就避的琐碎冲突。”王红不忘坚定地支持姜晴,“在涉及自己的底线和核心利益上,一定要坚决地拿起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你今天就做的很好,勇敢地建议妈妈报警抓人,掐灭了不法分子的嚣张气焰。”
被迫听了一番长篇大论的姜晴连忙举手保证:“妈,下次你干仗我绝对不自作主张地插嘴了。”
闻言王红满意地露出一脸孺子可教也的表情,递给姜晴一个橘子作奖励。
“不过,妈,”姜晴掰了一半塞进嘴里,酸甜口的美味让她忍不住眯起眼睛,“你这番话背了多久?”
“咳咳,时间也不早了,明天还得早起,”王红猛地站起来,指挥姜晴,“果盘里的水果你尽量消灭,切开的水果放一夜会滋生细菌。”
姜晴:...好的,看起来是背了很多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