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王红的卧室门关上,姜晴坐回沙发上,盯着手中的录音笔发呆。
这一趟回来,她唯一得知的信息只有杀人凶手的面貌。
他是谁,为什么要杀学姐,他是怎么杀了她的,又该如何提防他再次作案,这些问题的答案姜晴都不知道。
更可怕的是,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那个人了解她的一切,他知道她的所有喜好信息。
学姐与他是什么关系?他与自己又是什么关系?
一切都错综复杂到让姜晴头脑爆炸,她感到难以理解,指尖轻轻压在录音笔的按键上。
也许,只有回到过去才能解开所有的谜团。
她要回到那天晚上,回到江轻学姐死亡之前,把一切都调查清楚。
姜晴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按下按键,却突然被一阵铃声打断动作。
手机屏幕亮起,有人给她发消息。
【林大狗:早点休息】
【林大狗:今天你累了一天,好好睡觉,养足精神】
【林大狗:晚安】
姜晴眨眨酸涩刺痛的眼睛,手中一松,录音笔滚到腿上。
被提醒了她才忽然发现自己是该好好睡一觉,睡完起来保持充足的精力才能面对一切。
从回来到现在,过去了一天一夜,她没有睡过完整的一觉。
姜晴指尖微动,打下【晚安】二字,点击发送。
在心里不断给自己催眠,闭着眼躺到床上,她明明什么也没有想,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告诉她她很累,精神却处在亢奋状态。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地裹着被子,唯有那不断震颤的睫毛彰显着主人陷入了失眠。
良久,她叹了口气,爬起来,摸手机。
【姜猫猫:有...安眠药吗?】
林南延靠在门内侧,他仰着头,长腿微曲,一手放在膝盖上,另一手紧紧握着手机。
手机嗡鸣声响起,他睁开眼,幽深的眼底布满了细密的红血丝。
他落到屏幕上那短短几个字上的目光倏然顿住。
【姜猫猫:我睡不着。】
林南延一只手撑在地上站起来,在回国带回来的行李中翻找着,指尖触碰到什么坚硬物品。
那是一瓶小小的白色药瓶,瓶身赫然写着一串英文。
他凝视了那药品一秒后,继续翻找,直到在一大堆瓶瓶盒盒的物品中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仔细研究了下说明书,林南延拿出手机,在网购平台输入相关名称,屏幕上的光照在男人脸上,映出高低起伏的错落线条。
起身就想出门,忽然想起什么,他转身走进洗手间。
姜晴盯着屏幕,对面的人没立刻回她,于是她瞬间明白了,林南延有安眠药。
但,如果林南延没有失眠问题困扰的话,他为什么会有相关药品?
姜晴琢磨着这个问题,直到有新的消息传进来。
【林大狗:开门】
她一把掀开被子,穿鞋,小心翼翼地打开卧室门,对面爸妈屋子里的光从底下的门缝里照出来,姜晴更加鬼祟了,一挪一挪地向大门移动。
好不容易轻手轻脚打开大门,对上穿着睡衣的林南延抬眼看过来的视线,她连忙将一根食指竖在唇间,示意对方噤声。
探头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她爸妈应该没有发现,小心地掩上门,她转身上天台。
外面的雨水倾泄而下,一点也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姜晴站在天台门檐下,伸手:“给我吧。”
一瓶白色药瓶递过来,瓶身上贴着一大串她不认识的英文字母。
“me...mela...”
姜晴凑近看,试图用她那贫瘠的词汇量去拼读药品意思。但庆幸的是,她是个中国人,看不懂洋文,于是,她愉快地选择放弃。
“你怎么会有安眠药?”她问。
“Melatonin...”林南延流畅地吐出一串单词,声音低沉,说着陌生的语言的时候带着别样的性感。
他的英文太自然了,自然到让姜晴忍不住怀疑他不是个中国人的程度。
“me不me的不重要,”姜晴打断他的话,狐疑地问,“重要的是你怎么会有,你也失眠了?”
“这不是安眠药,安眠药属精神类药物,是国家管制药品,必须到医院开具处方才能购买。”
“这是褪黑素,”林南延看着她,那眼神莫名显得无辜,“职场人士的必备单品,你没有吗?”
吃药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情吗?他为什么说的这么光荣?
姜晴觉得对方在阴阳她,而且她有证据!
“没有,我的睡眠好得很,不需要吃褪黑素。”姜晴向来是倒头就睡,从来没有什么失眠的困扰。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失眠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
脑袋里嗡嗡作响,身体累极了发出警告,精神却始终异常地活跃,每分钟都过得异常的漫长。
她闭眼不断催眠自己,心里却不受控制的愈加烦躁,难受极了。
像是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在熬鹰,而她就是被熬的那只鹰,时间长到看不到头。
这还只是第二晚,再多来几次,她怕自己不定什么时候会心率失齐地猝死。
“你睡眠有困难?”姜晴看着眼前的人,问。
林南延:“偶尔熬夜工作的时候喝多了咖啡会需要。”
姜晴无语至极,她就多余问他。
林南延像是没看出她的脸色,继续说:“晚上睡前吃一片,不要叠加其他药物,情况有改善的话,就停药,最长时间不超过三个月。”
姜晴:“知道了,我回去就吃,你也早点睡。”
她转身下楼,林南延跟在她身后。
“回去把窗帘拉好,关掉所有灯光来源,泡个脚,喝点热水再上床休息,睡不着就听点白噪音...”
“知道了,你好啰嗦。”
楼道里安静了一会儿,直到姜晴要关上大门的时候,突然听到林南延喊她。
“姜姜。”
她顺着声音看他,从鼻子里哼出一个上扬的嗯字。
他说:“你要好好的。”
林南延还在看她,姜晴故作轻松地笑,“我当然会一直好好的。”
她关上大门,连同一起隔开了男人的视线。
姜晴走进厨房,水流与杯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眼神在飘渺的水汽中渐渐失神。
他们彼此都知道,下一次见面,可能就是她第三次回来的时候。
下次会发什么?
情况会变得更好还是更糟?
姜晴不知道。
她能做的,就是不去想后果,一条道地走到黑。
水注进杯里,又慢慢溢出。
直到手指传来一阵刺痛,姜晴这才回神,她立刻关掉饮水机,到洗手池里冲冷水。
好在不是滚水,没一会儿就没感觉了。
姜晴擦拭干净手指,拆开林南延给她的褪黑素,惊讶地发现药品竟然是全新未开封的。
看来,林南延最近也没什么失眠的困扰嘛,突然出现的记忆也没打乱他的生活。
她倒出一粒塞进嘴里混着温水吞服,随后又接热水泡了个脚,把室内外所有的灯光全部熄灭,上床搜索白噪音,设置定时播放。
姜晴十分有仪式地盖上被子,双手交叉放在肚子上,闭眼。
同一时刻,林南延闭眼躺在沙发上,茶几上的药瓶已经空了大半,隐隐见底。
白色的瓶身上贴着几个英文标记,“Zolpidem Tartrate”——唑吡坦,安眠药的一种,属精神类药物。
林南延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定定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阳光从地板上渐渐爬至他的眼角,却怎么也照不清男人眼底的情绪,驱不散男人周身的枯败气息。
许久,林南延的眼珠僵硬地转动,像是老旧机器卡带,一卡一卡地落到厨房的方向。
林南延起身,他走进厨房,直直地盯着挂在墙上的菜刀。
脑中纷纷扰扰,有什么在尖锐地叫嚣,他的头又开始疼了。
林南延面无表情地忍耐着。
他弯腰,开始擦拭桌子,拖地,打扫房间卫生。
灰尘阵阵飞扬,林南延在这熟悉的、陈旧的、破败的房间里隐隐嗅到了腐朽的味道。
他垂下眼,强迫自己静下心等待一个审判的结果。
然而,结果没等到,率先等来的是一通熟悉的电话。
林南延丢下手中抹布,疾步走近,他将手机放置耳边,还没来得及张口,忽然听到女孩的惊恐喘息声。
“他...他又杀人了!”
林南延倏然攥紧了手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你有没有事?你在哪?等着我,我立刻去找你,不要害怕。”
听出来林南延似乎误会了什么,姜晴连忙说:“不是我,我没事,我好好的在家呢。”
林南延的心脏重新启动,放松下来才察觉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姜晴自从接过电话心就怦怦地直跳,怎么也静不下来。
原来,昨天他们是真的与死亡擦肩而过。
那个姓李的男人,杀了两个人的男人,他是真的不怕杀人啊。
姜晴喃喃:“是昨天的那个人,他又杀人了。”
林南延豁然转头,目光直直地落到厨房的墙上。
“我听着,你说。”他的声音很轻,伴随着脚步声响起和拉开大门的声音。
姜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我原本以为他杀江轻学姐是因为两人之间的仇怨,可是他再次出手了,就在昨天,刚刚出狱后,你说他是不是单纯的有精神疾病?”
林南延边上楼边说:“不会,如果他患有精神疾病,法院不可能不知道,他也不会被关进监狱。”
姜晴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不是精神病,可他又怎么会是正常人?
“他好像杀了一个叫李亮的人。”姜晴艰难地回忆着刚才的电话,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李亮...好耳熟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