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眼空空，姜晴腿一软。
来...来晚了吗？
林南延见状不妙，问周围人：“江轻学姐什么时候离开的？”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江轻学姐什么时候离开的，又去了哪里。
宋爽挠头，纳闷道：“刚...刚才人还在这里的，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姜姜，你找学姐干什么？”她问。
姜晴拿着手机开着手电筒向四周扫射，希冀能看到熟悉的身影，“快，帮我找找学姐，晚了要出事的。”
见女孩面色惨白，神情焦急，几人当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林南延：“我去找景区工作人员帮忙。”
“黑夜里人也走不了多远，应该就在附近，我们分散找找。”
“我去借个大喇叭。”
“要不先报警吧。”
数秒之间几个人就安排好了各自的行动方向，姜晴攥紧了手机，脑中纷纷扰扰。
如果...如果来不及的话...
“学姐！”
她大喊，声音不自觉地染上了哭腔。
如果...如果学姐再一次死亡...
她不敢想失败的后果，她赌不起，如果这次失败，下一次也不过是重蹈覆辙。
“江轻！你在哪？”她的嗓音在抖。
“我在这儿。”
温柔熟悉的声音从黑暗的树林中传来，如拨云见月。
林南延跑步的动作定在原地，叶美烟按下报警号码的手放下，其他跑远的人闻声惊讶地回头。
姜晴骤然转头，一眼就看见了那张带着疑惑的熟悉面容。
她踉踉跄跄地跑过去，死死地抱住江轻，再也忍不住，先是小声抽噎，后变成嚎啕大哭。
“学、学姐...”
江轻手足无措地看着扑进自己怀里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向后面的小伙伴看过去，换来的同样是摇头表示不知道。
怀里的女孩身体哭得一抖一抖的，江轻犹豫了下，把手放在姜晴脑袋上，自上而下地从头发一路顺到背部，她生涩地拍了拍。
“不、哭了，不哭了...”
黑暗中，风吹过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茂盛的树林下，一群人静默地看着两个女孩紧紧相拥。
一片寂静中，唯有姜晴一个人的哭泣声经久不歇。
哭着哭着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哭声戛然而止，迟来的羞耻心缓缓上线。
她慢慢地抬起通红的双眼，对上江轻担忧的视线，下意识扬起笑容。
但因为刚才哭得太急，不小心哽咽了下，她的笑容不免带上尴尬。
目光落在江轻肩膀上那一片明显湿漉漉的痕迹，姜晴的视线开始飘忽。
“学、学姐，你刚才去哪了？”她问。
“我接到家里的电话，去一旁打电话了，”江轻的声音很轻，轻到似乎怕吓坏了什么，“怎么了？”
女生的手里拿着手机，手机的一头插着粉色的有线耳机，姜晴一瞬间明白了所有。
打不通的电话，没有回应的呼喊。
“没事，”姜晴鼻头红红，看上去可怜又可爱，“你刚才有碰见什么奇怪的人吗？”
江轻疑惑：“奇怪的人？”
“比如...”姜晴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声音不自觉放到最低，“上次我碰见的那个男生。”
“啊，”江轻恍然大悟，“你是说李青云。”
“嘘！”姜晴连忙伸手比划，示意对方小声点。
江轻虽然不理解，但还是按照女孩的要求脑袋凑近，小声否认：“我没有见过他。”
姜晴警惕地看向四周，既然两人到现在还没有碰面，李青云要么已经退走，要么就还埋伏在周围。
“你在找他吗？”江轻看着女孩在搜寻什么的动作问。
“嗯嗯。”姜晴心不在焉地点头。
营地里灯泡照亮一方天地，越往外灯光越少，黑暗蔓延向远方。
她总疑心有人躲在附近的黑暗里，稍不留意就会不知道从哪个方向窜出来，破坏掉原本的一切。
江轻只觉得女孩似乎在害怕，但她又不知道女孩在害怕什么，想了想，她掏出手机打开拨号界面。
“姜姜，你不用找他了，我帮你打电话问问他在哪儿。”
姜晴的脖子一卡一卡地，像极了即将报废的机器。
她转头，声音艰涩：“你说打给谁？”
江轻眨眨眼：“李青云。”
姜晴已然僵硬到石化，她眼睁睁地看着江轻将手机放在耳边。
时间缓慢到几乎肉眼可见流淌的地步。
姜晴伸出去挂断电话的手还没触碰到江轻的手机，就听见手机铃声乍响在耳边。
她被刺激得浑身一个激灵，看向身后众人。
林南延摇头。
陈衡：“不是我。”
对上姜晴移过来的眼神，宋爽连忙摆手。
叶美烟和王华沺手中的手机处于息屏状态。
“叮铃铃——”
那声音接连不断地响起，从黑暗中传来，越来越近。
江轻惊讶地看看自己的手机，又转身看向身后铃声响起的方向。
姜晴定定地盯着那里，大脑一片空白，双脚率先有了自己的意识，带着她挡在江轻身前。
月色被乌云掩盖，只露出一点余晖。
黑色的身影从林木掩映中走出，鞋子压在草地上踩碎了枯枝落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那人的面目轮廓随着不断靠近逐渐清晰。
是一个男生，瘦高个，身穿黑色运动服，眉尾上扬，眼珠很黑，带着满身的痞气看着他们。
手指灵活地转着黑色手机，铃声就是从那里不断发出的。
“找我？”他微挑着眉看向姜晴身后的江轻。
“李、青、云。”姜晴咬牙切齿地说。
闻声李青云这才将目光从江轻身上移开，落到她身前的女生脸上。
目光逡巡地转了一圈，思索片刻未果，他索性直接问：“你是？”
姜晴惊讶：“你不认识我？”
李青云反问：“我该认识你吗？”
姜晴沉默。
林南延的目光从姜晴脸上移到李青云身上。
李青云迎着众人若有若无的打量目光，面无异常地继续靠近。
“站住！”
姜晴张开双手喝止了他。
李青云脚步停下，他无视姜晴，看向她身后的江轻，举起手中电话，“怎么，不是找我吗？”
江轻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人，虽然因为个子矮，她还是能隔着女孩的脑袋看见对面的李青云投过来的视线。
她含着笑轻声道：“姜姜...”
姜晴以为江轻学姐被敌人迷惑了，她伸手把学姐往后塞了又塞，力争让自己的小身板挡得严不透风，不给对面一丝可趁之机。
“学姐，你别和他说话。”
江轻乖乖地收声，不再说话。
姜晴警惕地看着李青云，视线在他身上流窜，试图找到凶器之类的可疑物品。
但很可惜，对方也不是个傻瓜，就算有凶器，也不在明面上。
起码，姜晴扫了一圈没找到。
她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青云看向这个挡他路的小不点，语调微扬，“关你什么事？”
他正要往前，就见女孩身后站着的一排人不约而同地上前逼近了两步。
江轻和小不点被包围在最内圈，每个人看起来都是一副护犊子的样子，大有他再上前一步就要立刻群殴的架势。
李青云停下，他双手抱胸，漫不经心地说：“哟，看来你还交到了新朋友。”
男生话语里显而易见带着调笑和不宜察觉的讽刺。
江轻听出来了，但她并不在意，看着挡在自己眼前的女孩，她唇角漾起浅笑，露出右颊一侧不明显的梨涡。
李青云怔怔地盯着那小小的凹陷，倏然回神，收敛了所有的表情。
他说：“你不该笑的。”
他的声音很冷，冷到像结了冰，字字透出渗人的冰渣。
江轻对上他黑沉沉的眼睛，立刻收回了笑容，她垂下眸，躲开对方的视线。
姜晴则一听这不要脸的话瞬间炸了。
“你有毛病啊？管天管地管得着别人笑不笑吗？管的还真宽。”
“就笑了怎么地？犯法？”
宋爽也是很无语，她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理直气壮地要求别人不能笑的，都给她整笑了，于是她真的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
姜晴满头黑线地听着，倒也不用如此配合。
宋爽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对上小伙伴们一致看过来的视线，她越想越憋不住，“你们...哈哈...不觉得他好中二吗？”
叶美烟的目光落在宋爽的脑袋上一眼又一眼，似乎在琢磨内里的神奇构造和复杂的艺术效果。
宋爽说话都漏气还不忘学对方的腔调，“你不该笑的。”
“哈哈...他好像漫画里的反派，笑死我了，有生之年也是见到真反派了。”
一席话说的众人嘴角抽搐，就连李青云都忍不住站直了身体，隐隐替自己感到尴尬。
姜晴却觉得宋爽说的一针见血，没错，眼前的人不正是反派吗？
一个时时刻刻都谋划着杀人的反派。
她看一眼李青云，又收回目光，还是个变脸变得贼快的大反派。
自从李青云出现，姜晴就将他上上下下认认真真看了个遍。
不得不说，男生的变化很大。
不在皮不在骨，而在气质。
这时候的李青云尚且青涩，浑身带着痞气和冷气，目光不善，但远没有未来的那个男人气势可怕。
姜晴不知道一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化那么大，或许是因为杀人的经历，或许是因为牢狱之灾的教训。
更或许，李青云从来都是一个人，他始终没有变过。
只是这个时候他隐藏的很深，而她被他的表象所迷惑。
但没关系，姜晴从不吝以最大的恶意揣摩一个杀人犯预备役。
即使这个人现在还是个未成年，即使这个人到现在为止还没动手，或者已经动手中途放弃了。
在这个危险的夜晚，姜晴直直地盯着李青云。
透过他的那张脸，她恍惚看到了未来的那个有些神经质的男人。
男人转头看向她，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带着疯意的笑脸。
那笑容，夸张到近乎诡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