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九，青州城的街道比平日更加热闹。家家户户都在为明天的年夜饭做着最后的准备，集市上人头攒动，吆喝声此起彼伏。

    戚风禾站在自家厨房里，手指轻轻拨弄着香料罐。罐底只剩下薄薄一层肉桂和两颗干瘪的八角。

    她叹了口气：“怎么把这个给忘了？看来还得跑一趟。”

    戚风禾系上斗篷，挎起竹篮，推门而出。

    冬日的阳光明媚却不温暖，照在积雪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戚风禾眯了眯眼，融入街上的人流。

    刚走到集市巷口，她的后颈突然泛起一阵细微的战栗。这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直觉，仿佛有冰冷的视线黏在背上。

    戚风禾脚步不停，手指却悄悄收紧了篮柄。

    “有人跟踪我”这个念头清晰地在脑海中浮现。

    她不动声色地放慢脚步，停在一个卖剪纸的摊位前，假装挑选窗花。

    借着铜镜的反光，她扫视身后——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正站在不远处的肉摊前，目光却明显没有落在肉上。

    戚风禾拿起一张“福”字剪纸，指尖微微发凉。

    她付完钱，继续向前走，不时停下来看看年货。每一次驻足，那个矮小男人都会出现在视线范围内，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只有一个人？

    戚风禾心中疑惑，却不敢放松警惕。她拐进一条相对冷清的小巷，脚步轻盈如猫。

    巷子尽头是个拐角，戚风禾迅速闪身躲到墙后。

    不出所料，急促的脚步声很快接近。当那个矮小男人匆忙转过拐角时，戚风禾如猎豹般扑出，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拧将他狠狠按在墙上。

    “你是谁？”她声音冷得像冰，膝盖顶住对方后腰，力道大得让男人闷哼一声。

    男人脸色煞白，额头渗出冷汗。他显然没料到自己会被发现，更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身手如此了得。他嘴唇颤抖着，却一言不发。

    戚风禾手上加力：“说！谁派你——”

    破空声骤然响起。

    戚风禾浑身寒毛倒竖，几乎是本能地松手后仰。

    一道寒光擦着她的下颌飞过，在皮肤上留下一线火辣辣的疼痛。她踉跄两步稳住身形，抬头看见巷口站着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手中另一把匕首正闪着冷光。

    被制住的矮小男人趁机挣脱，迅速退到同伴身边。两人对视一眼，高大男子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粉末扬手撒来！

    白色粉末在空气中弥漫，戚风禾急忙屏息后撤，却还是吸入了少许。一股甜腻的味道充斥鼻腔，紧接着头晕目眩感如潮水般袭来。

    “别想跑！”她强忍眩晕，一个箭步上前，右腿如鞭子般扫向矮小男人。对方仓促抬手格挡，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男人惨叫倒地，小臂以不正常的角度弯曲着。

    高大男子见状，立即从腰间抽出另一把匕首刺来。戚风禾侧身闪避，却因药力发作动作慢了半拍，刀尖划破斗篷，在她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

    眩晕感越来越强，视野开始模糊。戚风禾咬破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

    她知道必须速战速决，于是猛地抓起墙边的竹筐砸向高大男子，趁其躲闪之际转身就跑。

    “济世堂...必须到济世堂...”她跌跌撞撞地冲出巷子，眼前的街道已经出现重影。路人的惊呼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终于，那块熟悉的“济世堂”匾额出现在视野中。戚风禾用尽最后的力气推开店门，看见赵二惊讶地站起身。

    下一刻，天旋地转。

    竹篮从无力的手中滑落，香料撒了一地。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她听见赵二焦急的喊声和周围人群的惊呼。

    世界归于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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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如潮水般退去。

    戚风禾首先感受到的是后脑勺一阵阵钝痛，像是有人拿着小锤子在里面敲打。她皱了皱眉，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呻吟。

    “风禾？”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渐渐清晰。

    戚风禾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一张熟悉的脸，谢行舟正俯身看着她，眉头紧锁，眼中盛满担忧。

    “水...”她艰难地挤出这个字，喉咙干得像是被火烤过。

    谢行舟立刻转身，从桌上端来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后颈，将杯沿贴近她的嘴唇。

    温水滋润了干裂的唇瓣，顺着喉咙滑下，戚风禾这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她借力坐起身，靠在床头，环顾四周。这是一间简朴的屋子，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特有的苦涩清香。

    “这是哪啊...”她声音嘶哑，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被角。

    谢行舟放下茶盏，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济世堂后院的房间。你突然晕倒，赵二吓了一跳，赶忙来找我。”他停顿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发现你是中毒了，好在中毒不深，已经喂你喝下了解药，没有什么大碍了。”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香料、跟踪、巷战、白色粉末...戚风禾猛地抓住谢行舟的手腕：“有两个人在大街上跟踪我！”她声音因为激动而提高，“他们身手不一般，还用了迷药！”

    要不是用了下作手段，她不然能将他们大卸八块！

    谢行舟的手被她抓得生疼，却没有抽回。

    他翻转手腕，反而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以示安抚：“我已经派人在查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是沉稳的钟声，“你放心，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戚风禾这才稍稍平静，忽然想起什么。抬手摸向自己的下颌，那里有一道被匕首划出的伤口，此刻已经涂上了清凉的药膏。

    谢行舟注意到她的动作，急忙解释：“放心，你脸上的伤我已经给你上过药了。“他耳尖微微发红，“是我从京城带来的玉容膏，保证不会留疤。“

    戚风禾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我的盛世美颜可不能出现一个瑕疵。

    她嘴角不自觉上扬：“那就行，多谢谢大人。”她这才注意到两人的手还交握在一起，谢行舟的掌心宽厚温暖，将她的小手完全包裹。

    一股热流突然从相触的皮肤窜上脸颊，戚风禾像被烫到般猛地抽回手，脸上瞬间烧得通红。

    她低下头，盯着被面上的花纹，不敢抬头看谢行舟的表情。

    谢行舟也像是突然意识到失礼，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他握拳抵在唇边，假咳两声：“咳咳，茶水有些凉了，我再去给你沏一壶茶。”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连门都忘了关。

    戚风禾望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忍不住轻笑出声。笑声牵动了下颌的伤口，她“嘶“地倒吸一口冷气，却还是止不住上扬的嘴角。

    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落一地碎金。戚风禾望着那光影出神，笑容渐渐淡去。那两个跟踪者绝非普通歹徒，他们的招式、配合，还有那包迷药...都说明背后有人指使。

    会是谁呢？她下意识抚摸着伤口，眉头紧锁。

    这个年，恐怕不会太平了。

    而此时，谢行舟站在走廊上，背靠着墙壁，手中茶壶早已凉透。他低头看着自己刚才握住戚风禾的那只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一种从未有过的保护欲在胸腔翻涌——他一定要揪出那个胆敢伤害她的人。

    无论对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