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篇(六)

    这场面太过窒息恐怖,压得清霄连呼吸都有些滞涩。

    她竟有一瞬间软弱地想着,算了罢,她一个人要如何对抗天下第一的昆华剑宗,不过是道歉屈服而已,况且她现在已经失了剑心成了废人,只要道个歉,日后她也能好过些不是么?

    “我……”她缓缓启声,抬头之时却恍如看到了梁映秋的面庞。

    梁映秋向来教她明辨是非、清正为人,在清霄心目中,梁映秋一直都是最为高尚清雅的模样,仿佛世间没有任何事可以令她折腰。

    梁映秋傲骨铮铮了一辈子,她身为梁家女儿,又怎能轻易弯下她们梁家人的脊梁?

    紧握着双拳,清霄崩直了背脊,清厉的剪秋水瞳大方直视着前方所有的人,似能洞悉世间一切丑陋。

    裴书渊触及她眼眸,不禁怔愣一下,随即听见她说道:“我无错,绝不可能道歉。听闻庄前辈您曾说过,若我不道歉则要将我逐出昆华,小女子对此求之不得,还请庄前辈一言九鼎,说到做到。”

    清霄不卑不亢的道,声音不大却清脆有力,叫台下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晰了然。

    此言一出就引起四座震惊,看台下的弟子们相顾对视,无一不目瞪口呆。

    “好、好、好!”庄胜意气得站起身来,连道三声好,对裴书渊怒道,“书渊,你可真是娶了一房好妾室啊!”

    庄纭纭也一脸失望地摇头道,“阿霄妹妹,你若实在不愿道歉,今日大可以不必前来的,我也不会责怪你什么。师兄他待你这么好,你怎么可以当众如此驳他的面子?”

    清霄只淡然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这样的丑恶之人自请下堂不正是你们最想要的结果吗,烦请你们让裴书渊尽快休了我。”

    她丝毫不惧站在庄家父女身后那人黑如锅底的脸色与厉色投向她的锋利眼神,正打算继续说下去,却陡然发现自己无法发出声音,四肢也无法动弹。

    “……”裴书渊这个伪君子一贯只会使这些下作伎俩。

    果然,她被禁言后,裴书渊立即向她走来,狠狠地抄起她的手臂横抱起她,凌人的强势威压释放,压得清霄喘不上气。

    “师父、纭纭,梁清霄今日神志不清、疯言乱语,还请你们莫要记在心上,我这就带她回去严加管教。”

    裴书渊清俊的脸庞上似有阴云笼罩,看上去很是渗人,“道歉之事,我会让她抄写万字佛经为师妹祈福,今日之事先到此为止吧。”

    裴书渊平日待人接物一向儒雅有礼,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他人面前露出如此难看的脸色。

    就连正在发着怒的庄胜意也没有选择在此时触他这位徒儿的霉头,只是冷哼了一声便点头作罢。

    …………

    裴书渊一路面色铁青、气压极低地带着清霄回到偏殿。

    但即便气极,他依旧尝试着尽量压抑汹涌的怒火,动作轻柔地将她身子放下,转眼却看见清霄这始作俑者一脸无所谓的模样,被他解开了身体禁制后就自行在软榻躺下悠哉补眠,顿时气得喉头一哽。

    “梁清霄!”他手掌用力掐起她下颌,质问这没心没肺的女人,“你到底有没有心,竟还睡得着觉?”

    “巧了,我的确没有呢,”清霄面带嘲讽的斜睨着他,语调幽幽然,“不是被你亲手剔除了吗?掌门大人怎的记性如此之差!”

    她这几句话犹如极地寒冰,让男人眼中燃烧着着的怒火霎时间熄灭了,他失言片刻,怔怔问道,“这件事就真的让你如此过意不去?我已说过会与你种下同命蛊……”

    “谁稀罕你的同命蛊。”清霄不耐打断他,势要在今日浇灭他欲与她重归于好的虚妄幻想,彻底与他撕破脸皮。

    “裴书渊,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我之仇,不共戴天!我现在便是多看你一眼都嫌恶心,只恨自己无能,现下无法脱离你的掌控,你最好能一直这般掌控着我,否则我若寻了机会逃出昆华,必要让我阿娘手刃了你和庄纭纭!”

    她双眸中似有无尽仇恨蕴含其中,叫裴书渊不敢直视,他哑声道,“好,我知道了。”

    裴书渊失魂落魄地走了,在临走时下令将清霄禁足,未经他允许不得踏出偏殿大门。

    不知他使了什么方法,庄纭纭父女未再提及过道歉之事,对外只道是已经收到了清霄亲自誊抄的万字佛经,往后不再追究她的过错了。

    此后的整整两个月,除了服侍清霄的两位名为清雨、清月的守殿侍女以外,再无一人踏入过清霄殿内。

    她这位侧夫人仿佛成了一个被永远遗忘在这偏殿一隅中的陈年旧物,不再有人提及她的名字。

    无人打搅,清霄乐得清闲自在,只是偶尔有些无聊,也会与两位守殿侍女闲聊几句。

    这期间,裴书渊在其延期举行的百岁生辰宴席上与庄纭纭顺利订婚,婚期定在一年以后。

    这则消息是清霄偶然听到清雨和清月私下议论时得知的,两人八卦时与她撞个正着,骤然忐忑不安地求她责罚。

    “我罚你们做什么?”清霄好笑,“此事与我无关,你们随意聊便是。”

    她眉目舒展无丝毫不悦之意,语气更是轻松得仿佛只是在谈论今天吃什么。

    清霄确实是毫不在意的,对她而言,现下最为重要的事情便是静静等待。

    她自被收押入刑堂时就被没收了传讯符,至今未曾联络过梁映秋。

    先前每月她都会与梁映秋通讯数十次,现在自己长时间杳无音信,梁映秋定能察觉生疑。

    梁映秋身为大乘期大能,她虽只是独自散修,身后并无宗门势力依靠,但仅她个人的修为就已堪比一宗的祖师爷,就算尚且无法对抗昆华派,可悄无声息地救走清霄对梁映秋而言还是绰绰有余的。

    清霄心中估算着时日——她与梁映秋已有近三个月不曾联络了,阿娘近日也该来寻她了吧……

    可又安然过了数十日,梁映秋还是不见音讯,清霄不免焦急起来了,但她修为已失,现今能做的唯有等待。

    但她等来的人却是裴书渊——俊美无俦的男修眼神深邃而复杂,面带不忍地向她说出残忍至极的话:“阿霄,梁前辈她……离世了。”

    “裴书渊,你在胡说什么?”清霄皱眉道,“你是在说笑吗?我阿娘有大乘期修为,怎么可能会去世!”

    清霄不肯相信,直至她被裴书渊带回了燕然谷,在梁映秋屋内见到了她的尸体。

    梁映秋面容祥和地长眠在床榻上,枕边放着一只写有“阿霄亲启”的信封,俨然是留给清霄的遗书。

    清霄哽咽着拆开信封——信中内容除了解释致她离世的消魂症外,其余全是安慰清霄莫要因她离去而伤感的话语,以及她对于清霄有了好归宿的欣慰。

    她悲痛欲绝地心想,幸好自己未曾将出嫁以来的经历说与她听,否则她阿娘临终之时还要为她担忧。

    至少梁映秋离世之时是平和安详、没有遗憾的。

    清霄沉痛地将信小心折起,收入信封之中,突然摸到信封底部有一处不同寻常的硬物,应是梁映秋最后留给她的物什。

    她不动声色的将信封收到储物戒指中,佯装没有发现这一异样,而后继续静静坐在梁映秋床前,不时擦拭脸上难以抑制住的眼泪。

    …………

    清霄将梁映秋安葬在了燕然谷内最大的一颗桂花树下,那里是梁映秋生前最喜欢待着的地方,她常在树下伴着丹桂飘香小酌怡情。

    “裴书渊,”葬礼完成后,清霄拒绝了青年带她回昆华的动作,请求他道,“我想一个人留在谷里,最后陪我阿娘一段日子,可以吗?”

    “好,我下月再来接你。”裴书渊应下,又多嘱咐了一句,“阿霄你……照顾好自己。”

    裴书渊离开得很干脆,并非是他不想陪伴着她,而是他自知阿霄已经恨他入骨,他留在这里只会让她更为难过心烦,倒不如给她空间自己静下来。

    男人走后,清霄想起了信封中的那个物件。

    再三确认了裴书渊不会折返后,她背靠着桂树坐下,将那物从信封内取了出来。

    是一颗通体琉璃的金色珠子。

    清霄将珠子放在手心,捧起它细细端详着——金珠内部散落密布着无数金色光点,而每颗光点内都蕴含着磅礴充沛的灵力!

    与此同时,衣裙上那封她已经读过一遍的书信自动在空中舒展开,纸张最下方的空白处浮现了另外的长篇字迹。

    [吾女阿霄,即便你已觅得良夫,为娘却依旧难免为你忧心。娘还是无法全然放心地看你将毕生幸福仅仅系于一名男子手中,尽管他目前看来极为宠你爱你……此物为凝集我毕生修为所化的灵珠,服下后可继承我半数修为,你偷偷用下后,一定要用娘给你的法器遮掩修为,且此事切莫要让书渊知晓。——梁映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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