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
燕芙抱着小狐狸，头也不回地向前走，走出十里地，道路两侧山林渐增，燕芙骤然停步，猛一回头——
老伯冲她招手微笑。
燕芙道：“前辈跟着我做甚？”
老伯道：“自然是看你们往何处去。”
燕芙见他灰袍染尘，一手握着竹杖，一手捧着瓷碗，瓷碗模样略有些熟悉，边缘有一道缺口。
燕芙道：“我们似乎在哪见过。”
老伯道：“福生。”
22.2
福生的经历幻境中，无闻老道的脸是一团白雾，唯有喝酒用的瓷碗，清晰地显示出一块缺口。
燕芙惊道：“前辈是福生的师父！”
老伯道：“正是。”
22.3
沉默半响，燕芙犹豫道：“我有两个问题，不知是否当问……”
老伯道：“第一，我死而复生，是因‘相生咒’。”
“所谓相生咒，由两道咒法组成。一道生咒，设于福生之身，一道死咒，设于我身。福生活着，我便死去，福生死了，我方能复生。”
“第二，我来是为……”老伯一顿，道，“阵法图。”
“相生咒不仅可以让我借福生之命复生，亦可让我拥有福生在世时的记忆。我知福生死后，掉落的阵法图必会被你二人捡去。”
“姑娘还有何疑问？”
燕芙环顾四周，低声问道：“相生咒如此神奇，是我可以知道的吗？”
老伯冲燕芙伸出手：“将阵法图还我，自然便是你可以知道的。”
燕芙旋即掏出阵法图递给老伯：“既已物归原主，那便告辞！”
燕芙转身欲走，却听那老伯道：“且慢！”
22.4
燕芙抱着小狐狸面露警惕，小狐狸脊背微弓，蓄势进攻。
老伯无奈一笑：“我像坏人吗？”
燕芙思索片刻，直言道：“但我觉得亦不像是好人。”
老伯向前走去几步：“你们去哪，我送你们一程。”
燕芙沉思一番，道：“曾经有一只黄鼠狼，它给狐狸送去一匹马……”
老伯打断道：“你在骂我。”
燕芙不语。
于是乎老伯连道三声“好”，率先言明行踪：“我去往陈塘县，此行是为捉妖，但不捉你，亦不捉你怀中的狐狸。”
燕芙稍放一分戒备：“我们也去陈塘县。”
老伯手中的竹杖轻一点地：“我送你们。”
22.5
三人脚下忽现方阵，繁冗复杂的图纹，金光四射，燕芙一时双目不适，闭眼的瞬息被吸入阵中。
呼啸的风声自耳边掠过，须臾，燕芙倒入蓬松的草堆之中。
行人店铺自两侧缓缓向前推进，嘈杂声流过耳畔。
老伯在旁笑道：“小丫头，后会有期。”
22.6
老伯跃至地面，在行人中隐去身形。
“等……”燕芙的话，因突如其来的惯性而身子一晃，被晃回腹中。
一位年轻小哥随之冲入视线：“为何是你在车上？”
燕芙回头一瞧，才知自己正坐在一辆运草的驴车上。
燕芙跳下驴车：“这是何处？”
小哥道：“这里是陈塘县。你偷坐我的车，却还不知自己来的是何处？”
燕芙解释：“我正是要到陈塘县来，但不确定是否走对。”
小哥打量燕芙：“姑娘是外地人？可要留宿？”
燕芙看一眼身侧的悦来客栈，问怀中的小狐狸：“住这里如何？”
小狐狸仰头贴一下燕芙的唇角，似无异议。
燕芙对小哥道：“我住此处。”
小哥面露难色，好半晌，才应道：“也好。”
22.7
小哥名唤方寻，是这间悦来客栈的掌柜。客栈内还有一打杂小童，据方寻所言，小童是被收留在此的孤儿。
方寻将燕芙引至二楼客房：“姑娘尽量少去宝带河附近走动。前些日子河水暴涨，漫过堤岸，淹了不少临河店铺与住宅。虽未出人命，但河水水位至今处于高位，姑娘还是莫去靠近。”
燕芙记下。
方寻犹豫一瞬，问道：“姑娘是否预备长留陈塘县？”
燕芙瞧他面容清俊，眼眸清澈，不似另有所图，遂觉奇怪：“掌柜这是何意？”
方寻语含歉意：“实不相瞒，我这间客栈不日便要闭肆，不能留姑娘太久。”
燕芙了然：“掌柜放心，若租到马车或是买到马匹，我明日便可启程。”
方寻一喜：“当真？那将我的马车借与姑娘！”
燕芙道：“多谢掌柜。”
说着便要掏腰包付钱。
方寻却将她拦下：“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与其说是借，倒不如说为赠。姑娘无须付钱。”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燕芙叹息一声：“我不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你的确另有所图。”
22.8
方寻一头雾水：“姑娘这是何意？”
燕芙道：“前日有人假意赠我马匹，实则是为取我性命。方掌柜今日赠我车马，亦不过如此。”
方寻则道：“我与姑娘素不相识，为何要取姑娘性命？况且我这一走，只怕来日也无……”
话音一顿，方寻继续道：“姑娘若疑有他，那我便不出借了。我这悦来客栈，想必更是危险重重，住不得的。”
燕芙看向小狐狸：“你看他如何？”
狐爪在燕芙的鼻尖轻轻一压，小狐狸嘤咛一声。
气味不同，方寻与那绯衣女子非是同伴。
燕芙遂铺一道台阶：“我夫君看到菜牌上写有‘云吞’二字。”
方寻语塞，良久才道：“要几碗？”
燕芙道：“两碗。”
方寻道：“好，我这就去做两碗云吞，毒死你们。”
22.9
两刻钟后，方寻将云吞送至燕芙房内。
燕芙喂小狐狸吃下一碗后，抱着它仰倒在床。
狐尾拂过腰际，引燕芙一阵轻笑。
燕芙方欲翻身，便见一道阴影笼罩下来，待她仔细去瞧，狐狸已显人形。
燕芙急忙跑至大堂：“方掌柜，再加二十碗云吞！”
23.0
食饱餍足的江陵，终于恢复如初。
燕芙扑进他的怀里，难掩激动。
江陵伸手抱住燕芙，低头轻吻燕芙的脸颊。
燕芙有几分自责：“若知饱餐一顿便能恢复，我便该早早把干粮全部给你。”
江陵手语：你不知，我亦不知，谁都不怪。
燕芙眸中的狡黠一闪而过，打趣道：“也对，我们都是初入江湖的小妖，经、验、不、足。”
尾声四个字，又重且长，江陵一听便知她意有所指，遂手语：再来一次。
【无闻老道与掌柜·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