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姑娘我支持你，说得出那种话的人哪能是什么好东西，这人一看面相就粗俗丑陋，修为怎么来的，正经路子还是走的旁门左道谁知道呢。”

    “亏他还是修士呢！呸、败坏修士风评！”

    “就事论事扯那么远干什么，谁没个犯错的时候，罪不至死，他如果真诚悔过，诚心道歉……”

    “你看他那样子是会真心悔改的人吗？”客栈里旁观的人倒是比当局者的情绪还高亢，激烈的谈论着，甚至有的为此还争吵起来。

    凌纾才不管旁人怎么说，也不会受他们影响。

    这人不是什么三岁或者十三岁小孩，成年男子思想行为早就定性难以扳正，再费口舌与他争辩，他也不会认识到自身的错误。

    “哐——”

    一脚踹去，插入掌心的两根筷子飞出，凳子也裂成两半，男散修被掀翻在地，嘴里喷出几口血。

    眼中划过厉色，凌纾居高临下睥睨着他，“你这种货色还不配死在我手上，杀你我嫌脏手，你可以滚了。”

    男散修没想到她就这样放了自己，捂着手爬起来，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是深深的戾气和恨意。

    欺他辱他，这个仇，他记下了！

    凌纾转身，暮疏月见他站在那儿不动，指尖凝聚起术法，“还不滚，眼珠子想被挖下来。”

    心有不甘的男散修只能灰溜溜逃离。

    一群贱人，给他等着！

    “哗——”

    心里那股奇怪的感觉又来了，褚纤云环顾四周，客栈里的男男女女喝酒吃菜，还在小声地讨论评判着那个男散修和凌纾的所作所为，路边青竹郁郁葱葱，随风轻晃，都无异样。

    向客栈老板付了损坏桌椅的钱，暮疏月还要了坛酒，回到桌边见褚纤云脸上的表情不太对，一边拿过茶杯给凌纾倒酒一边问她，“没胃口了？”

    是不是被她们刚才的“凶残”吓到了？

    “啊、没有。”褚纤云端着碗筷道，“只是在想那个男的肯定已经记恨在心，下次遇到了会不会找机会报复。”

    凌纾托着脸将酒一口饮尽，语气半点不担心，“那到时候就揍他第二顿。”

    “双人混打。”暮疏月加上一句。

    “哈哈哈哈哈。”褚纤云举起手，“好、我也要加入，三人混打，必须让他为自己的行为真心忏悔。”

    ——

    白天御剑，夜里累了便坐马车，不分昼夜地赶路，途中没再出过岔子，四天后的傍晚，三人终于跨过江海重山抵达东海海畔。

    夜色下望过去，能看到的只有近距离处时而汹涌时而轻柔拍打海滩的浪花，以及两丈以内依稀能分辨出起伏轮廓的海面，更远处便漆黑一片、模糊不清，与夜幕融为一体。

    三人在最近的渔村住下，打算休整一晚，明天再上海。

    金轮拂晓，东海海域显露出它壮宽广阔的面目，蓝天碧水，海浪滔滔，遥远的水平线上蔚蓝色的雾霭与长空相接，偶有几只飞鸟振动翅膀掠过天际。

    可惜站在海滩上瞭望远方，看不到一丁点方丈岛的影子，甚至连小岛也没有，只有广袤无垠的海水。

    今早向住在海边的渔民们询问是否知晓方丈岛，他们都说没听说过，平日坐船进海只为打渔讨生计，在海上没看到过任何岛屿。

    好在有位年长的渔夫，他年轻时曾是某宗门弟子，对方丈岛略有所知。

    “都说方丈岛上有珍宝，我看不然。两三百年前，不少人进海寻岛，找是找到了方丈岛的位置，可无一不是空手而归。据回来的人说，那岛上不仅不安全反而危险重重，没有传说中那么神乎。哎、仙神皆陨落，方丈岛也已闭岛九百年有余，怕是早就沦为荒芜之地了。”

    “如今虽然也还有像你们这样年轻的修士想去探寻，不过只是偶尔，有的人为此丢了性命，有的人到了这儿，看到这茫茫海面便望而止步。踏踏实实修炼比上岛寻宝靠谱，想提高修为有得是其他机会，你们两个小女娃还是别冒这个险吧。”

    想到仅有的这一条消息，凌纾不禁犯愁，如果方丈岛上找不到她们想要的东西怎么办……希望渺茫，只能祈祷她们不会白跑一趟。

    今日风云晴朗，海上风浪小，正是适合入海的天气。

    海边被潮水卷起的朵朵浪花高高扬起盖过礁石，后高高落下重归于海，来回如此不知疲倦，凌纾罕见地绷着脸，凝眸定定注视着前方的海面，握着剑的右手拇指反复将剑推出剑鞘一尺，而后又按回去。

    “难得凌仙君这般焦躁。”

    凌纾转过头看着身侧之人，“暮疏月，你觉得……我们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事态半分不由掌控的滋味真令人不好受。

    从最开始接下任务、雄心壮志扬言一定能完成使命到来到东海，以及即便那时知晓卷轴不全和材料收集不易，她的心里也从未像现在这样没底。

    前天晚上她收到六长老的传讯，长老说千年火莲芝的踪迹已有下落，可要是修复神器的第一步，最关键最重要的一步没能……不、不能这么想，只许自己能找到紫辰涎，一定可以顺利找到紫辰涎。

    古书上实实在在写着的，方丈岛乃仙神来去人界之地，兴盛时期珍草仙芝无数，虽然妖魔乱世后渐渐消失于人们的视野，但不至于一株仙草也拿不出来吧。

    不像凌纾心头的焦虑和沉重都快要凝为实质，暮疏月语气仍如平常，“十成。”

    “十成？”这个回答斩断了凌纾脑子里那团乱如麻线的思绪，也令她觉得诧异，“为什么？”

    风浪打了个滚似的爬过来，海边伫立的二人身影纤细，衣发吹拂，脚下浪花任卷任落任咆哮，潮水嘈嘈无律音。

    “下半张卷轴难找，上岳长老们四处搜寻都无所收获，恰好我却知道它在哪。”不像平常面对外人要么冷漠要么面无表情，暮疏月这会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向凌纾娓娓讲道，“世上有些事情是否顺利并非靠能力和努力，更看天意和运气，卷轴如此，紫辰涎也是如此，运气好，方丈岛上还有得是仙草，拿到了仙草接着再去找下一样，步步实现计划最终运用神器打败魔族拯救天下苍生；如果运气不好找不到紫辰涎，修复神器的计划行不通也没关系，歧苍放出的悬赏令上会多一个叫‘暮疏月’的名字：此人与凌纾同为魔族恶敌，得而立即诛之。也许我们活不到人界再无异族之时，但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之后，总会有能才出世，将妖魔驱逐人间，还人世安宁。”

    翻译一下就是说，答应过要与她一起拯救苍生，不管遇到什么问题和困难，她都会与她同甘苦共进退。

    有没有紫辰涎都只会胜不会败。

    好感动。

    凌纾心里软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表达。

    “但是，凌纾，我相信你，也相信我们的结局会是前者。”

    “暮疏月——”

    话语太苍白，凌纾眼泪汪汪朝她扑去，“我也相信！我们一定能找到紫辰涎。”

    等到了方丈岛，她绝对不会放过岛上的每一处角落。

    毫无预料凌纾忽然扑过来，暮疏月没站稳差点摔倒，好在勾住了她的腰没摔下去。

    “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做什么。”

    “暮疏月你安慰人的技术有长，这么能说会道，还是我认识的暮疏月吗？”方才忧心忡忡的人已然满血复活。

    “好了、能从我身上下来了吗，收拾好心情该入海了。”

    凌纾嬉笑，“哎呀、多抱一会怎么啦，暮疏月你身上好香～以前我怎么没发现呀。”

    暮疏月无奈。

    “疏月——凌纾——”

    远远的，褚纤云在往这边跑来。

    两人回过头，凌纾朝她招手回应，“在这儿呢，怎么了——”

    此行风险未知，暮疏月和凌纾没打算带上褚纤云，让她留在岸上，如果过了半个月她们都没能回来，就不必再等。

    “呼呼——还好，你们还没走。”跑到二人面前停下，褚纤云喘了口气，而后掏出个物件，“今天早上我听于婆婆说，她们这里有一种习俗，出海打渔前，用在海滩上捡到的贝壳做成项链带在身上，能保佑她/他平安归来。虽然你们不是去打渔……但都是要到海里去，所以我就想着给你们一人做一条，时间有点紧，做工比较粗糙……”

    手中捧着用细麻绳和小贝壳做成的两条项链，一个青绿色，像不规整的蜗牛壳，壳上有着一个个小尖刺，另一个贝壳红白相间的哨子形状，纹路独特精致。

    凌纾笑嘻嘻拿走哨子形项链，“肯定用了很久才选到这么小巧精美的贝壳，做工也挺好的，褚姑娘心灵手巧，小女子佩服。”

    暮疏月接过另一条，“多谢。”

    褚纤云被夸得有些害羞，“祝你们早去早回，一帆风顺！”

    飞剑横于半空，已经做好跨越海面的准备。

    不再闲谈，二人踏上剑，“顺利的话不出三天就回来，走了，纤云，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