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鲸看着陌生人一步一步凑近自己,不由心想:她是不是想帮我解围?
尽管不太确认,但她实在不想麻烦别人,担心给别人带来不必要的烦处,忍不住劝道:“那个…”
“闭嘴!”
于林林甩了甩发尾,面无表情打断陈鲸所言,双目阴沉打量苗栗,嗓音清清冷冷,透着一股嘲弄。
“谁给你的胆子惹事?”
苗栗看着她张扬无比的脸,顿时皱眉。
这人比我还嚣张!
于林林没等到回复,目光结冰,脸上显露不耐烦:“问你话呢?”
这话好耳熟,苗栗回想刚才说过的话跟眼前这位陌生人一模一样。
“关你屁事”苗栗对她翻起白眼。
她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尤其是女生,没本事嘴巴多半找骂。
她自认为自己挺会怼人,只要情绪上头,对方绝对被她骂到狗血淋头,难以回话。
闻言,于林林轻“呵”一声,觉得此景颇为滑稽可笑。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说她。
大概因为身份,第一次抛开大小姐,有种莫名新奇。
她轻蔑撇下嘴角,落坐旁边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抬起高傲头颅,眉梢尽是嚣张姿态,仿佛全世界皆为蝼蚁。
“你叫什么?让本小姐认识认识”
苗栗哼了声,红唇微张:“还本小姐,呵呵,以为自己身处小说世界?”
“真够笑话。你听着,我姓苗,叫苗栗,不知道可以打听打听,在这条街上唯一混的姐”
“苗栗,本小姐记住你了”于林林嘴角勾了勾,放下二郎腿起身,靠近苗栗面前,一手搭在她肩上,声音微冷:“那你认不认识于林林?”
言此,苗栗颤了颤,思绪随着名字渐渐飘远。
有人说过:“临高高校有位豪门大小姐,嚣张跋扈,仗身份胡作非为,见到能躲则躲”
“啊!我不认识大小姐怎么办?”
“我都没看过她!”
“别怕!这位大小姐并非无理取闹,只要不主动惹事她不会找你麻烦。哪怕你哪天不小说错话,大小姐会主动报上名,让你知道她”
“吓我一跳。还以为要一直担心受怕呢”
“现在你们听好,大小姐姓于,三位数,后俩位相同,唤作……”
“于林林”
于林林、于林林、于林林~
三个字像魔音一样围绕耳边,消停不了,一直回荡。
苗栗一瞬间感觉天塌了,眼神失去先前地不屑,取而代之是一片死寂和空洞。
“大小姐……我…”
错了。
她试图开口,声音却无比颤抖,几乎无法辨认每一句。
于林林凑靠苗栗身后,拽了拽前者头发,嗓音如毒蛇般冰冷令人害怕。
“怎么不说话?本小姐还没玩够呢”
苗栗听她带有乐趣的话,身子放软跌跪在地上,连忙求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大小姐大人有大量,就饶过我一次吧”
陈鲸眸光平静如一片死水,实则水下迅速涌动,疑惑浮现嘴边。
到底怎么了,苗栗为什么下跪?
而且,帮助自己的女生为何自称大小姐?
她不明白,也没有听说过学校任何谣言。
毕竟刚转学,都没有完全适应,更别提了解学习之外的事情。
“滚吧”
于林林往后退一步,嫌弃般擦了擦苗栗碰过的红高跟。
鞋子不高,也不算矮,细跟,大约六米高。
苗栗跌跌撞撞起身,站不稳差点摔倒,幸亏陈鲸一手扶正她,苗栗才得以站好。
苗栗恶狠狠直视陈鲸,眼底闪过一抹阴狠。
如果不是她引来于林林,自己怎么会这般丢人现眼。
反手甩掉她帮来的手,转身急匆匆逃离现场,担心于林林反悔。
送走同学,陈鲸对于林林鞠躬,感谢道:“谢谢您”
如果不是她,她或许再次被打。
挨打倒无所谓,但陈鲸担心的是,奶茶店因为自己带来的负面情绪导致没有人愿意再进此店。
她会难过,把一切责任推自己身上,觉得连累这家店,从而没工资,又被赶走。
她兼职这家店已经快三个月,周末上班。
未成年是绝对不能做工,好在满十六岁,今年十七,可以独自赚钱。
虽然不多,每个月六七百,陈鲸已经特别满足。
可是,今天过后,明天……可能来不了了。
店长不喜欢麻烦的人。
陈鲸有些失落,说实话挺难受的。
明明能给家里多一份收入,却被人弄得没了工作。
于林林看她好一会儿,才道:“不客气。你继续忙”
不想过多与人交流,毕竟来的目标是一杯珍珠奶茶呐。
“嗯”
陈鲸重重点头,弯腰拿起扫把,继续忙于扫地。
不远处,于林林点好奶茶,等待过程中仔细观察陈鲸。
店长三十多岁,卷着红色波浪,穿着白衬衫搭配短黑色包臀裙。
在旁边顺着老板女儿目光所向,看见刚招不久的陈鲸,瞬间了然,她凑近小老板解释:“她叫陈鲸,三个月前招”
“哦”
于林林短暂凝视片刻,女生后背弯了许久,才将地面打扫干干净净,额头止不住冒汗,撑着酸痛的腰微微挺直。
长时间劳作让陈鲸感觉肩膀上压着重重的担子,让人无法轻易般喘气。
陈鲸心想:奶奶以前会不会像我这般辛苦劳累?
每一天过疲倦日子,我猜想一定是。
毕竟为了生活才会坚持付出。
她现在感觉身体不再是自己的,像别人操控那般麻木;像老旧风筝,虽然坚韧不破,到底没了飞翔的力量和自由。
——
晚上八点,陈鲸打扫完一切,胆战心惊去店长办公室,敲了敲门。
咚咚
“请进”
屋内传来声音。
陈鲸小心翼翼推开门,看见店长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一脸严肃。
她顿时没了希望,上前几步抵达桌子,双手无措不知道该放哪里,最终落在身后。
“店长姐姐,对不起,我今天……”
“你没错”
店长眉目肃然,声音却很温柔:“我知道你存在时有时无的自卑感,比大多数人还要关注别人。可是,你不累吗”
她偶尔会巡查员工会不会偷偷摸鱼,其他人或许会,但陈鲸一定不会。
每回她都在认真打扫,很少休息过,基本上一看她就在扫地,非常敬业。
这样努力的员工她不会开除,更何况小老板都说了:不必开除陈鲸,店里有人找事可以报上她的大名。
陈鲸眼神闪了闪,店长的意思是……
还要自己?
店长冲她笑了笑,破功似的不再严肃,“你明天要来哟,千万别迟到”
“好!”
陈鲸郑重点了下头,忍不住开心,极力绷着兴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稳重一些。
“店长我走了”
“明天见”
“嗯”
她很开心。
——
当晚九点,黄昏已经褪去,夜色笼罩大地,月亮弯弯投下柔和的光芒。
附近没有路灯,陈鲸只有手中的手电筒在散发白光,照亮眼前黑漆漆一片。
城市喧哗,叽叽喳喳全是车辆响彻云霄的声。
农村宁静,却有着自然动物在鸣。
给人心中充满安宁感。
推开门那一刻,看清眼前景象的陈鲸泛起水雾,眼角泪珠止不住往外漏。
沙发躺着一位白发老妇人,眼睛紧闭睡着了,身上披一层薄被。
陈鲸仿佛有说不出的滋味,用力地攥了攥手,压下心底起伏的波澜。
受不了奶奶如此心疼自己。
为了等她,就在外边睡。
女生上前几步,靠近另一边皮制沙发,黑皮的,老旧偶尔会掉皮,看起来有些年头。
以前家里不穷,挺有钱,父亲为律师,母亲是珠宝店服务员,按分成算。
而母亲因口舌好,能说会道赚最多,足足赚了寻常人家三个月的工资。
前面有张木质桌子,桌面摆放一盏黄灯。
它外边为圆形玻璃,包围着正在燃烧得假蜡烛。
奶奶担心她回来太晚,看不清一切跌跌撞撞,刻意留一盏灯没关。
家里情况不太好,一般不会开灯,只会开那十几年前的盏灯,只需要换电池而已。
她神情微微恍惚,喉咙像堵了东西一样难受而酸涩,望着奶奶无声开口:
“奶奶~”
“你这样好,我会……离不开你…”
陈鲸知道奶奶年事已高,未来可能活不了多久。
她不是诅咒奶奶,其实在父母离去那一晚,陈鲸听见奶奶自言自语,说:“等到阿鲸成年,你妈我啊…下去陪你们”
老头子,儿子,儿媳妇,你们千万要等等我!
当时陈鲸就明白奶奶活不到一百岁,也不愿意活太久。
世上除了她以外,奶奶再无亲朋好友。
陈鲸也是,除了奶奶以外,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
她不能自私,不能为了自己让奶奶伴她好久。
陈鲸早就做好决定,努力学习包括周末去赚钱,好让她未来有一定能力,过上想要的日子。
虽然,她至今没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工作,但当下,陈鲸要加倍学习。
她起身走进沙发,蹲下身去,动作轻柔摇醒奶奶。
一次没醒,就再来一次。
最终,奶奶被惊醒,看清眼前一切眼中闪过一丝柔和,被孙女搀扶一步步回房间。
十几分钟后,女生从卫生间出来,刚沐浴完的她穿着白色睡衣睡裤走进卧室。
头发湿淋淋,身上雪纺薄衫被秀发打湿,露出锁骨,肌肤如玉般光滑无比。
书桌前,她撩起发丝挂在耳边,半张脸浮现眼前,脸蛋一片露珠,宛如出水芙蓉般地清丽。
低头翻开日记本,修长笔直的手握起一旁圆珠笔,写下经历:
二零二四年,今天9月6号,晚上9:40。
我遇见向鑫生,他是我前桌,也是我被女混混欺负时路过的好心人。
……
陈鲸盯着‘向鑫生’三个字,神情滞停一瞬,忽然间抬手翻开前一页。
9月5号
我又遇见他,他的状况很不好,红青鼻肿的却没有说疼,我猜他一定很疼。
……
9月4号
我今天很开心,他主动跟我说话,而且一路陪我到村门口。
第一次跟同学一起并肩齐走,给我的感受很不一样,我说不上来,但我不反感,甚至很喜欢。
……
9月3号
上体育课,我偶然看见篮球场上为首的向鑫生。
他在打篮球,听其他同学说,向鑫生的球技是全校最好。
我当时不信,想着世界那么多人,想要脱颖而出很难很难。
直到观望全程,最后他投进球篮赢下比赛,我才觉得自己错的离谱。
他真的好厉害,像小太阳一样热烈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