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力的结果
三人目光交汇,彭贺与陈志宇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王灿这番话像卸下了压在他们心口的石头,让连日紧绷的神经轻松了不少。他们很清楚这位副大队长带领着这四人小队,虽然前面有个临时的头衔,但毕竟是小队的核心和支柱,压力不比队员们少,此刻他选择减压而非施压,这份担当让两人不禁挺直了腰板。
“那明天呢?”何亮亮冷冰冰的表情略微松动,修长的手指将额前散落的长发轻轻拢至耳后,明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王灿,忽然插话问道。
“明天上午等大队长回来后再做工作安排。按照惯例,不能如期破案,这系列案件还是会交由我们侦破,即便是最坏的那一种换人换队伍的情况出现,大家也不用过分担忧,破案就像跑步比赛,与犯罪嫌疑人比的是时间和速度,而现在这种情况只不过是其中的一种接力赛。”
王灿环视一周,见大家仍然有些情绪低落,心里暗自叹了口气,但表情上却无任何变化,继续说道:“我忽然想起一句话与大家共勉: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
“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三人认真地低声复读了一遍这12字。
只是到了最后,何亮亮嘴唇微抿,略显不自然。
“好了,明天上午在大队长没有回来之前,大伙儿先自己捋一捋所有线索,整理好现有资料,查漏补缺,做好打硬仗的准备。”王灿拍拍手,让三人提高注意力,然后如此说道。
德纯市刑侦支队办公楼内,市局副局长兼刑侦支队支队长陈兵站在办公室窗前凝望着天空若隐若现的玄月,眉头微皱。
刚刚,武上分局局长局长向明城给他来过电话,说是接上面安排准备将王灿调往市看守所任副所长,考虑到王灿曾经在陈兵队伍里工作过,因此特意报告一声。
陈兵没有追问是谁的安排,客套了几句后,双方挂断了电话。
对于王灿,陈兵刚开始将其调入支队是寄予厚望的,一点小错之后,也是为了避嫌,这才将他调往了武上分局。在这期间,陈兵虽未与其进行过交流,但认为王灿应该明白自己的用意,做出成绩或一段时间后再考虑另做安排,成为自己政治生涯里一枚重要的棋子,但现在,陈兵不得不考虑放弃了。
“看守所,哼哼......”陈兵自言了一句,他相信,今后的办公会上再也不会有人提到王灿这个名字了。
在窗前站了一小会儿,陈兵摇摇头,回到办公桌前拿起毛笔继续练起了书法。
次日上午9时,武上区政工科科长电话将王灿叫到自己办公室,宣布了组织上对他的调动和任命。只是这位科长特意在“临时”二字上加重了语气,祝贺王灿职位得到转正,并由分局被提拔到了市局。
对此,王灿面带笑容表示了感谢。
走出政工科办公室,王灿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调令,嘴角浮起一丝苦笑。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唯一出乎他意料的,是上面竟然恢复了他的副科级职级。
这看似是个体面的安排,但王灿心里清楚,这更像是一记警告,既是对他的敲打,也是做给其他人看的。他相信,这次人事变动不过是某个急于表忠心的人的擅自做主,远非真正幕后高层的授意。毕竟,以他目前的所有侦查动作,充其量只是触碰到了那个圈子的边缘,还不足以让那些大人物感到威胁。
“从最坏的结果预判,向最好的方向努力。”王灿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警校刑侦学老师的这句教诲。自己从警以后,这句话他深得体会,慢慢地,潜移默化的,这种思维方式已成为他考虑和解决问题的本能。想到这里,他稍稍松了口气,既然自己都能全身而退,那么案件小组的另外三个同事,应该也不会有更糟的结果。
这次,王灿第一次真切体会到“权力永远为利益服务”这句话的分量。只是这一次,有人有恃无恐地将公权力变成了私权,在阳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里张牙舞爪。
这种认知让他心头涌起一阵寒意。
回到办公室,王灿先电话联系了大队长陈强。
“怎么?什么理由?没有理由?......吃相太难看了!”电话中,陈强语气由震惊到苦涩,最后转变为无奈。
挂了电话,小队三人也知道了个大概,见王灿默默收拾起个人用品,陈志宇与彭贺的呼吸变得略微急促。
“王队,就这样了?”彭贺第一个按耐不住,大声说了出来,显然,陈志宇这句话既涉及案件侦查的后续进展,又暗含对王灿调离的不解和不满。
“督察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检察院那边就不管吗?”彭贺看懂了这件事的本质,小声叫嚣着,发泄心中的不平。
“有空常联系,我这就报到去了。”王灿洒脱地挥一挥手,笑着向三人道别,拿起并未装满的塑料袋走了出去。
王灿调离武上区刑警大队后,便不再过问鑫铭公司系列案件的侦办进展。这既是出于职责的要求,更是刑侦保密工作的规定。
德纯市看守所位于鼎铃区北郊丫子山山脚,始建于1981年,最初仅有两栋低矮的灰砖平房,关押容量不足百人。1995年首次改扩建,平房分两批进行了加固和翻新,并新增一栋三层监舍楼和武警执勤岗楼,外围加装高压电网。2002年二次改建时,监区全面升级为现代化管理模式,加装电子监控系统,并拓宽了家属会见区和门前道路。如今,所内共有在编民警19人,其中设所长1名、副所长2名。驻守武警中队编制为一个加强排,共36人。
王灿报到后才得知,自己这个副所长原来是临时添加的,算上自己,看守所副职已达3人。
当天的欢迎仪式上,所长刘宏满面红光地致辞,对王灿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又对市局的重视和关怀表示衷心感谢,特别指出市局这一重要人事安排,充分体现了市局对所班子结构的进一步优化,增强了领导力量,为全所各项工作注入新的活力。
随着所长滔滔不绝地讲着场面上的话,王灿注意到台下众民警的反应却颇为微妙,鲜有人做出积极的样子,脸上也未见谁露出热情和激动的神态,有人低头摆弄着笔记本,有人盯着茶杯出神......这些与他平时在其他场合所见到的情形不一样,至少,在那些场合里,台下众人表面上的配合还是会有的。
回到办公室,王灿便接到了宿舍老大刘杨的电话,两人约定提前2天到达康宁市,之后,对于老三姜磊,两人均表示无法联系。挂了电话,王灿想起老三之前在本市相遇时的种种,下意识地摸了摸右腿那个已经闭合的抢眼。
“你还欠我一枪,老三。”王灿在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
“刘所,向您申请个假,明天到本周日,共4天......”王灿话还未说完,所长刘宏便摆了摆手。
“这里没那么多讲究,你也别见外。有事说一声,能与其他副职调班的就调班,调不过来的,再走请销假手续。”刘宏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王灿等刘宏落座到办公桌边的沙发上后这才坐在了他的对面。而两人中间,摆放着一个古色古香的茶盘。
茶盘呈长方形,木料硬实,表面打磨得光滑温润,流光表面可依稀见到金色星点,边缘雕有简洁的云纹。中央摆放着一把紫砂壶,壶身圆润,色泽暗红如陈年朱砂。四枚如白玉般的小茶杯整齐地碟在一起,晶莹易透,莹润如雪。
刘宏一边将水烧开,一边摆弄着茶具说道:“喝喝茶,聊聊天。”然后侧身伸手在办公桌上拿来一份排班表看了看,继续说道:“你的排班是周四和周五,周末属于轮休......这样,你也别去找两名副所长了,这两天我在所里,你直接到下周一来上班,怎么样?”
王灿听罢,他明白刘宏知道自己会回绝,但这样的话,确实能让听者更为舒心。
他略一思忖,诚恳地说道:“刘所,您的好意我心领了。还是按正常流程办理手续,这样对大家都好。”
“呵呵......好吧,工作或生活上如有困难,尽管提,大家都是一个战壕的兄弟,别见外!”说完,刘宏执起竹茶夹,钳起一个小茶杯放在王灿面前,倒上一杯混黄的茶汤。
“试试这个,10年陈普。”刘宏做了个请的手势。
隆安省康宁市,中国玉石之都与天然水晶贸易中心,聚集了数千家玉石作坊与大师工作室,以精雕工艺闻名,高端玉器远销海内外。其产业直接就业人口占全市1/3,衍生出物流、鉴定、旅游等配套服务,成为隆安省重要经济支柱。
王灿与老大刘杨的航班只差了2小时,因此,两人约定在康宁市浓盘机场见面,而后再电话联系老四陈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