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满楼

    “王灿，请坐！”

    “谢谢吴局！您先请。”王灿等吴刚落坐在对面后，这才坐下。

    吴刚，德纯市公安局副局长，分管政治工作，主要职责为主抓民警思想政治教育、干部任免考核、警衔管理、宣传表彰、党建等工作。

    这时，刚刚开门的女警从门外端来两杯茶，一杯杯身外壁有楷书字样并附有落款的白瓷茶杯放在吴刚桌前靠右，杯把手也朝向右边，方便领导握杯。同样，一杯普通白瓷杯放在了王灿面前。

    在此期间，谁也没有说话，吴刚面带微笑缓缓打开自己的手提包，从中拿出笔记本。

    而王灿呢，则也是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右手握着水笔。

    对于这位副局长找自己而不是主抓刑侦工作的副局长兼支队长陈兵，王灿在吴刚进门见到的第一时间，心里就已经有了猜测，山雨欲来风满楼，王灿想着既来之则安之，对于后面会发生什么，自己觉得都能坦然面对。

    等女警出门并将门给掩上，吴刚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茶，然后缓缓放下，接着，他身子向后靠去，全身显得更为松弛，这才缓缓说道：“最近辛苦你们了！市局领导都很关注鑫铭公司这个案子，当然了，市政府和省厅乃至省政府很多领导都很关注这个案子，上面领导也知道你们大队在侦办这起案件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做出了很大成绩，这个是值得肯定的......”

    说到这，吴刚摆摆手，“这次谈话就不用记了。”

    见王灿收了笔并正襟危坐，吴刚微微点点头，继续微笑着说道：“今天找你来谈话，第一是肯定你们做出的成绩。第二嘛，是关心和支持。同志们夜以继日地战斗在与犯罪分子斗争的第一线，要注意身体。每年，公安部统计的数据中，我们公安战线因过劳而牺牲或致残的同志是很多的，看到这些数据啊，我是深感痛心的，多么优秀的同志们呀，把全部身心都交给了公安事业，无私奉献，我们作领导的却未能充分地保护好他们，心中有愧啊......”说到这，吴刚的脸色凝重起来，语气也有些低沉，愁容慢慢浮现在脸上。

    王灿知道，领导的话才这才刚刚起了个头，真正的重点还在后面。

    好一会儿，吴刚见王灿并没有接话，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却转瞬即逝，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借这个动作掩去短暂的冷场，随即语气如常：“说到关心，小王啊，市里和分局的领导们可都特别关注你的哦。你是名校毕业的尖子生，从县局干起，这些年又肯吃苦又懂动脑子，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不容易啊。现在能当上领导，在同期里已经是拔尖的了......现在虽然是挂着个临时副大队长，这个嘛，也不是什么事，你别在意，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我相信这个很快就会得到好的落实的。”

    “谢谢领导关心！我定当更加努力回报领导和同志们的期望。”王灿仍然挺直了腰板，认真地回答道。

    吴刚微笑的点点头，继续说道：“说到支持，区大队在案件侦办中是否存在实际困难，市局始终高度重视基层办案单位的需求，支队和大队都是公安战线的重要力量，组织上一定会全力协调......”

    王灿立即起身，语气坚定地说：“报告吴局，没有困难，即便是有，我个人也能克服，谢谢吴局关心！”

    王灿的这种反应速度，让吴刚先是一愣，随后便微笑着伸出手掌作势向下拍了拍。“这次谈话呢，也非正式，不用那么紧张。”

    见王灿坐下后，吴刚稍微停顿了数秒，然后侧了身子，倚靠在座椅右把手上，意味深长地说道：“昨天上午听你们大队长陈强报告，今天能把案子结了？最终的嫌疑人抓到了吗？”

    “昨天上午，陈强根本还不知道北破公园刘果成的死与鑫铭公司的案件有关联，又怎么会汇报成今天能够结案？而吴刚故意如此之说，重点是在“结案”和“最终嫌疑人”这两组词里，”瞬间，王灿就明白吴刚如此之说的用意：有人需要这个案子成为铁案，而刘果成就是那个恰到好处的最终嫌疑人。

    见王灿在犹豫，吴刚知道王灿明白了意思，随即佯装看了看手表，尽管墙上电子钟里时间分毫不差，他夸张地“啧”了一声：“瞧我这个记性，还有件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说着，吴刚急忙收起身边物品，边收边说：“我得抓紧时间，就先谈到这里，记住，别学那些拼命的愣头青，注意张弛有度，学会调节，像你这样的优秀刑警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期待尽早听到捷报。”

    说完，吴刚拎着手提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议室。

    出了市局的大门，王灿拨通了彭贺的电话，打车及时与他会和。

    经过近一天的缜密侦查，王灿等人获得如下信息：

    刘果成，男，单身，无业，小学文化程度，原籍白云市酒江区六地镇42号。

    刘果成单亲家庭出生，父母因感情不和于其出生1年后离婚，刘果成自幼与父亲住在一起，父亲职业为木匠，1996年3月其父亲因操作失误，在给他人盖木房时从房顶跌落致死。

    刘果成曾于1983年因盗窃、聚众斗殴罪被判处2年有期徒刑，当时他16岁时。刑满释放后，纠集当地地痞以向镇上商家收取保护费度日，1988年又因开设赌场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年6个月并处罚金4万元。

    出狱后直至1999年10月，其具体情况不明。

    1999年10月，他来到我市从事餐具清洗包装行业，并成立了果成餐饮洁具有限公司。该公司位于丰祥区珠江路宁文街42号，是一栋三层临街旧厂房，原为已倒闭的精央糖果有限公司厂址。目前，刘果成的工作和生活均在此处。

    经依法对刘果成住所及公司进行搜查，其住所位于该公司二楼206室，室内陈设简陋，仅配备基本生活设施。其办公室位于同层202室，现场未配置电脑等电子办公设备，经细致勘查未发现可疑物品。经核查公司财务记录，往来账目清晰规范，由专业会计人员负责管理，资金流向明确，目前未发现与案件相关的异常交易或可疑线索。综合现场勘查及账目审查情况，初步可以推测其死亡时的那张借条为伪造，刘果成无借钱的真实需要，其他方面暂未获取有价值的涉案证据。

    对刘果成手机及其死后身边发现的传呼机进行数据恢复并调取其近一年的全部通信记录工作已完成，但大量数据分析和对比工作还需时日。

    对其手机一年来的基站定位显示，刘果成基本以本市为中心在三个区均有活动，其间有三次异地轨迹，目的地都是白云市。

    按照李顺意与赵辉死前的那个共同联系人推测，重点结合刘果成手机基站定位显示，很大可能此人就是刘果成，但考虑到手机基站覆盖区域最大直径为2公里，因此，仅能做一般性推测。

    对其手机中沈茹的电话号码生成时间分析，其建立时间为其死亡当天的凌晨1:29分，此前，手机未与沈茹的电话号码有过通话记录。

    对其公司员工走访调查反映，刘果成性格沉稳，平日较少到公司露面，但对待员工较为宽厚，未发现苛待或矛盾情况。据其商业伙伴反馈，普遍认为其“精明灵活、善于经营”，同时注重人际关系，侧重于重义气、好交友，在行业内口碑较好。

    “时间太少了，能调查到的东西也太少了，王队，还能争取点时间吗？”陈志宇右手撑住额头，有些无奈地问道。

    “支队那边......咳！”彭贺有些坐不住，急躁地在凳子上左右扭动，见陈志宇首先开口了，自己也插了一句，但发现自己有意见又不好在碰头会上提，于是又立即收嘴，有些气恼地叹了口气。

    何亮亮做在彭贺身边，自始至终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喜忧，只是，她不停在手指间把玩转圈水笔的动作，大伙儿也能猜到她的内心也并非表情表现的那样平静。

    王灿只有内心暗暗苦笑，“今日之后，该案又该何去何从？怕自己都不能知道。”

    现在，他除了关心本案侦破以外，还更为关心队员们的今后。何亮亮他不用担心，毕竟家庭背景和专业需要，王灿相信，暂时应该没人能够撼动。而彭贺与陈志宇，虽也有一定背景实力，但终究不如何亮亮那般。

    王灿想到这，眼神慢慢暗淡下来，连他都没意识到，自己的笔尖已在笔记本页面上戳出了一条深深的印记。

    当回过神来，八目相视，王灿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义务也有责任将这只优秀的队伍带出迷雾，最低要求是不能熄灭他们眼中渐熄的光。

    “我特别理解大家的压力，但每个案子都有难易之分，破案有时靠实力，有时也讲点机缘巧合。我们当前遇到的这个案子就比较复杂，这里，不是大家不够努力和认真，也不是嫌疑人有多聪明和狡猾，只是在与嫌疑人斗争的时间上，我们稍微少了一丁点。”说到这，王灿做了个比较手势，语气加重在最后7个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