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追夫

    夏意渐浓,如今距离崔云归与凤淮一同被困山洞已过去了半月。

    近日的天气都很不错,院里一角的扶桑花开的浓艳,此番美景崔云归不愿辜负,便差人搬了躺椅到院子里看书,只是这太阳照在身上实在舒服的很,捧着一本书还没翻上两页她就被暖风熏的直犯困。

    在她打了四五个哈欠后,秋收提着温好了的青梅酒过来。

    闻到酒香,崔云归精神为之一震,撇开书瞌睡虫就跑完了大半,眼睛黏在酒壶上面,亮的发光。

    那眼神,差点没把酒壶盯出个洞来,秋收生怕她把酒壶抢走,紧护着酒壶倒了半盏交到崔云归手里:

    “姑娘乏了怎不去房里睡着?”

    一口青梅酒下肚,崔云归舒爽的喟叹一声:

    “那片朱槿开的正好,难得今日放晴,我又得了闲,这样好的时候还出来赏花岂不是平白伤花心?——怎么只倒了半盏?多倒些罢。”

    崔云归将空了酒盏推到秋收眼前,秋收谨记着春寻临走前交代的事项,又只给倒了半盏送回崔云归手里。

    “姑娘缓些,这青梅酒吃的急了容易醉人。”

    “就这几口还醉不了人——你倒满些。我早说把温酒的小火炉搬到这里来,能省去不少麻烦。”

    崔云归喝酒,也很能喝,不过她只喝一人酿的青梅酒,那人就是照顾母亲周幼宁长大的奶嬷嬷,据说是有独家的手艺,所以酿的青梅酒异常的醇香。若不是奶嬷嬷年事已高以及酿青梅酒用的水一定得是竹溪某处的一汪山泉水,崔云归出嫁前就要动把奶嬷嬷带去安阳的心思了。

    “姑娘莫贪嘴了。”

    秋收哪能依她的意,在她看来姑娘哪都好,唯独嗜酒这一点总是劝不住,眼见着是拗不过要束手就擒给崔云归把炉子搬过来了,外院子外头适时的响起了竹溪方言的叫卖声,这声音成功的转移了崔云归的注意力。

    冬藏靠近院边,耳边又尖,最先听清了院外叫卖的内容,兴冲冲的就过来了:

    “姑娘,外头来了花郎,说有荷花卖,我去买两支来摆在你房中!“

    “你拎着锄头做甚?”

    秋收刚才还疑惑没看到她,不曾想她突然拎了个锄头从院角那棵要两个成年男子囃能抱住的老楸树后走了出来。

    冬藏哼哧哼哧的扛着锄头,指着那片开的灿烂的朱槿花:

    ”姑娘说花扫了可惜,我觉着也是,便叫了几个人一起把落在地上的花全拾掇起来在树下挖了个坑埋了,正好肥地——呀,花郎的声音听不见了,姑娘,我去外头买花了!”

    她无需等到崔云归的允许,丢了带泥的锄头就似一只肉兔子般的窜了出去。

    也不外乎她这样,崔云归对她们一向娇纵。

    她跑出去带起了一阵风把秋收绑在发上的丝带吹在了脸上,秋收痒的不行,摸了把脸后笑着给崔云归倒了酒:

    “姑娘好歹管管冬藏这丫头,自回了竹溪就愈发无法无天了,在崔家还好说,明日若去了安阳侯府她还是如此,早晚得闯出祸事来连累姑娘。”

    这番话前世秋收也与她说过类似的。

    崔云归饮下杯中一浅口酒,前世她被魏家逼至独锁院门的境界尚舍不得苛责她们,重来一世又怎能狠的下这个心来。

    前世冬藏为她不平,几次三番为了她去顶撞魏家那一群乌合之众,惹的魏家那群豺狼虎豹对她积怨久矣,只苦于找不到下手除掉她的机会。

    时隔多年,崔云归已不记得是因为什么,只记得在一次她外出办事时,冬藏被魏花氏按了个罪名要将冬藏乱棍打死,好在她回来的及时,这才没有酿成惨状。

    也正是这次经历,让她认识到了必须要将三个丫鬟早日送出魏家这个虎狼之地。

    前世她临死前最后一刻都竭她所能为春寻找好了去处,这一世连她都要与魏麟断绝干系了,又何必让她们三人受苛责?

    思及此,崔云归更加无所谓起来:“随她吧。”

    秋收不赞同崔云归这样溺爱,但她同样也是这溺爱中的既得利益者,此种状态下她说什么也都显得矫情,还不如说些别的。

    “还好姑爷不在,姑爷在听姑娘这么说定又是一番说教。”

    提起魏麟那糟心玩意崔云归心情就大不好,杯中的酒都喝的没滋味。

    最可恨的是她竟然还要与那惹人嫌的同住几月。

    崔云归更恨了,当即恨不得把魏麟抓过来让他跪下给自己磕几个谢罪。

    失了喝酒的兴致,崔云归索性就撂了酒杯,转而吩咐丫鬟把她房中绣了一半的绣球拿过来:

    “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叫人倒了胃口。——去把我没做完的绣球拿过来。”

    她不喝酒是秋收梦寐以求的,几乎是崔云归把杯子放下的瞬间秋收就把酒撤了下去。

    外头花郎的叫卖声重新响起,崔云归躺回去绞着手绢等着看新出的嫩荷。

    “姑娘!你看谁来了!”

    二进的院子不大,冬藏清脆嘹亮的声音可以传到院子里每一个角落去,崔云归对她语气中难掩的兴奋产生了好奇,直起身子对着她身后张望。

    穿过拐角的阴影,一个身着青蓝色怀抱绿叶粉荷的女子紧跟着冬藏从院门走来,无需认清楚样貌,光凭女子周身那独一份温婉恬淡的气质崔云归就认出了此人。

    “春寻。”

    春寻怀抱绿叶粉荷笑意盈盈:

    “姑娘,我不在这两个丫头可有伺候好你。”

    绿叶新鲜,粉荷娇嫩,最是离不开水的,秋收上前从她怀里接过花束,交由随侍的小丫鬟命她找个瓶养上后笑回道:

    “春寻姐姐放宽心,姑娘一根发丝也不少。”

    春寻当真装模装样的上前围着崔云归左右看了看,崔云归挑眉:

    “如何?可看出来了姑娘我掉了几根头发?”

    “看不出来。”春寻照实摇头,忽的一下又笑开了:“不过我瞧着姑娘丰腴了些许,比我离去时更为貌美了。”

    天气适宜,又无事劳心,崔云归胃口大开,自然而然就心宽体胖了。

    院子里的人又嬉笑了几句才停下来,春寻敛目,向秋收睇去一个眼神,秋收看到后偏头去看崔云归,崔云归微微颔首。

    无需多言,想传递的信息都在几个眼神的来回中,秋收抬头看看太阳道:

    “今日日头正好,冬藏你带着几个人也去把姑爷房里的被褥衣裳拿出来,该晒的晒一晒,该浆洗的浆洗。”

    冬藏虽还看不懂人的脸色,但她听话,接了差事就去办,从不多问。

    打发了一部分人,秋收又指了剩下的这一部分人道:

    “你们几个跟着我,姑娘的头面首饰许久不戴都要落下一层灰了,趁着天好都搬出来擦擦。”

    几人应了是,跟在秋收的背后走了。

    各人都有各人的事做了,整个庭院里只剩下崔云归和春寻两个人,崔云归拾起还差一些才能完成的绣球,捻起针问道:

    “人找到了?”

    春寻立在一旁:“找到了,姑娘与我记得都不错,那日穿腹的一刀确实让主君再无生育孩儿的可能。”

    当日之事发生时她虽还不足五岁,但崔云归确信自己绝对没有听错,那一刀确确实实是断送了父亲的生育能力,如今让春寻出去跑一遭不过也是为了拿到实质性的证据。

    “大夫亲口说了吗?”

    一只鸳鸯绣好,崔云归逆向收了几针,春寻从袖中摸出封折成方块的信放在红木束腰花几上,顺手拿过剪刀替崔云归把线剪断,道:

    “这是大夫亲手所写,就是闹到了见官那步也可做呈堂供词。大夫医人无数,起先不记得这桩医案,更不记得我们崔家,后来我秉明了主君当日的伤势,话刚脱嘴大夫就想起来了,都不必我再多说一个字。”

    崔云归放下绣球,拿着这几月来春寻奔波的结果看起来。趁着崔云归看的功夫,春寻接着禀报:

    “人我照姑娘的吩咐安置在别院中了,姑娘可要去见一见?”

    兹事体大,崔云归自然要去见一见的,但如今卫纤霏腹中的胎儿尚小,她倒也不急于今日这一时,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未办。

    “不急,等卫姨娘肚里的孩子生出来也不迟,到人赃并获,才能师出有名,眼下最要紧的表兄婚期在即,我要加紧将这几个绣球做好——你来看看我做的这几个绣球好不好?”

    绣框里放着三个做好了的绣球,春寻一时还未反应归来崔云归说的是谁,依言去看了一个绣球后才反应过来,她目透讶色:

    “周公子要成婚了?”

    当日去外祖家时春寻被她派出去找数年前为崔乔海医治的大夫去了,不知道也是应该的,崔云归收好呈词,重新拿起来绣球绣另外一只鸳鸯,看起来心情颇为不错:

    “是,娶的妙安。”

    谈及这个,崔云归分外高兴一些:

    “我尚在闺中之时就猜到妙安有一心上人,还忧心表兄和妙安成婚后貌合神离,同床异梦,直至前几日与妙安约着同去赏了花,才知道她那心上的郎君就是表兄,她瞒的这样深,竟把我也一同瞒了去。”

    这个结果春寻也未有想过,一时也感慨:“真是一桩很巧的姻缘!”

    主仆两人凑在一起对着绣球嘀咕了起来,崔云归的女红算不得好,这几个绣球倒做的精巧细致。两人正说到尽兴处,外院做活的小厮忽然跑了进来:

    “姑娘,府外有位女子说要见姑爷。”

    找魏麟来的?莫不是他在外头欠下的风流债?崔云归越思索越觉得可能,前世她没来竹溪,魏麟孤身一人在此,不甘寂寞欠下一两桩风月情也不无可能。

    若她冤枉了他,就算不是风流债,那指名来找魏麟的女子也定然与他有所关系。

    无论是那种,牵扯到了魏麟,崔云归就是不想见的,她敛下眼眸,思索片刻后对着前来禀报的小厮吩咐下去:

    “带那姑娘到外院前厅招待着,我随后就来。”

    “是。”

    小厮退下,崔云归扶着春寻的手从躺椅上起身,搭在春寻手臂上的手轻点了两下,低声交代:

    “差个人去官衙把魏麟请来,就说家中有急事。”

    春寻一听她这样说就明了崔云归的态度,无论那女子与魏麟是何种关系,崔云归都不予理会,任凭魏麟回来料理。

    今天原是未有见客的打算,就穿的随意了些。眼下来了人,虽极有可能是魏麟的风流债,但也算是客那崔云归还是要去换身衣裳。

    因为心中已经先入为主的认为来人是魏麟的风流债,所以崔云归能拖着晚点去前厅就拖着晚点,但再怎么耽搁,也还是走到了前厅来了。

    前厅中站着两个女子,皆背对着外门而站。看着那个身着锦衣华服的背影,一种熟悉的厌恶感油然而生,崔云归暗感不妙,想走却已来不及了,那锦衣女子听见脚步转身,一张让崔云归极不喜的脸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嫂嫂。”

    还真是魏麟的风流债!

    崔云归有一瞬间的疑虑自己没睡好出现了幻觉,正思虑要不要再回去睡上一两个时辰养养精神,花倚翠却像一只翩跹的蝴蝶撞碎了崔云归的幻想。

    “嫂嫂可好?”

    看见了你便不好了。崔云归疑心自己仿佛得了一种看见花倚翠和魏花氏就会犯头风的病。

    不然如何解释在这四月天里,花倚翠一说话她的头就隐隐作痛?

    但花倚翠浑然不觉,还在喋喋不休:“分别数月,嫂嫂倒像不认识我了一般。”

    现在崔云归连踏进去的那只脚也恨不得收回来了,花倚翠的眼睛穿过崔云归的肩膀看向后面,含羞带怯中又充满了期待:

    “表兄不在府中?”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崔云归认命了,只是她对花倚翠本就厌恶至极,虚与委蛇都不肯,于花倚翠的问题自然是直接跳过:

    “表姑娘怎来了?”

    “姑母怜我在忠节侯府中整日憋闷,特准许我下竹溪来伴在嫂嫂左右。”

    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说完蹩脚的借口后又问:

    “嫂嫂,怎不见表兄?”

    呵呵,扯什么伴她左右,怕是伴的另有其人。

    “哦,你表兄还未散衙。”

    崔云归看破不说破,敷衍过去后就稳坐着喝茶,也不搭理花倚翠。

    花倚翠本也就不把崔云归这个嫂嫂放在眼里,她一心扑在魏麟身上,崔云归不搭理她了她也乐呵,端着茶盏翘首以盼,期待魏麟散衙回家见到她时欣喜若狂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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