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

    褚黛是全家最后一个抵达病房的人。

    刚走进来,无数道视线黏住她,担忧的,嘲讽的,事不关己的,还有等着看热闹的。她懒得管。

    褚老爷子本来在看财报,听到脚步声抬头,果然看到自己这个令人操心的孙女。

    没辙地叹口气,他抬手示意其他人都出去。

    有不死心的还想留,但被得到老爷子眼神的保镖直接带走了。

    病房的门关上,褚黛摊手,倒打一耙:“爷爷,您这样外面那些人又得说我坏话了。”

    褚老爷子笑骂:“你还怕那些?”

    “不是您教的嘛,出门在外,要低调。”

    说着,褚黛接过老爷子刚剥好的橘子,一口一瓣:“您身体怎么样了?怎么好端端地晕倒了?”

    “装的,”已经开始剥第二个橘子,褚老爷子没所谓道:“我要是不这样,能把你喊回魔都?”

    褚黛默不作声,又喂给自己一瓣。

    “你说说你,让我讲什么好,让你在家思过,你倒好,二话不说跑深城去了,要不是小飞正好在机场遇见你,我都不知道!”

    “哎呀,您就别骂我了,我这不也是怕您担心吗,”褚黛打哈哈

    褚老爷子气的吹鼻子瞪眼:“那小子到底是什么人?值得你这种关头大老远跑一趟?你不是不知道,董事会的人现在都盯着你。”

    “您要真那么担心董事会,也不会安排我停职在家了。”

    “你还孩子,爷爷这不都是障眼法吗!”

    “是是是,爷爷您足智多谋、神机妙算!”

    “别打岔,你还没回答我深城到底有谁?”

    见转移话题失败,褚黛咬着下唇,还是不想交代有关盛淮聿的事:“真没谁,您就别打听了,说正事呗?您不惜装病喊我回来,总不能只是为了听孙女的八卦吧?”

    见她就是不说,褚老爷子叹口气,道:“行,那就说正事,黛黛,爷爷想和你聊一下你的终身大事。”

    太阳穴猛的一跳,褚黛意识到什么。

    褚老爷子:“和岳家联姻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拒绝。”褚黛面无表情。

    褚老爷子急了:“你还没原谅那小子?当年他也是年轻不懂事,现在你们都长大了,要考虑的东西自然多。”

    “爷爷,您真别把我想的那么小心眼,当年谈恋爱天真地栽他手上是我技不如人,我认,没什么原不原谅的,至于不想联姻,只是不想。”

    “可我怎么听说,岳家那小子一直没忘掉你?之前你掉进泳池你,人家还跳下去救你来着!”

    “得了吧,他差点把自己淹死!”

    褚黛翻白眼:“那您怎么不说,当时跳进泳池的有四个人,只有他人菜不会游泳还非得做作地演戏,当时要不是几个服务生想去救她,我都不至于多呛几口水!”

    “你这孩子怎么油盐不进呢!”

    “爷爷,如果您要跟我谈公司的事情,聊一夜我也愿意,但如果你张口闭口就是联姻、结婚什么的,我真的一句也不想听。”

    “难道你还真打算一辈子单着?”皱起眉头,褚老爷子明显不悦。

    “为什么不行?如果结婚是拉低我的生活质量,那不如我一个人痛痛快快地活着。”

    “爷爷,我走到眼下这一步付出了多少您也知道,我只想赚钱,结婚不是我人生选项的必经之路,我不想把自己困住。”

    “够了!”

    忍无可忍,褚老爷子深吸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家这个小时候还可爱乖巧的孙女怎么长大后就这么难管:“褚黛,你爷爷我现在不是跟你商量,是下达命令!以董事长的身份!”

    “我不同意!”

    “不同意也得同意!”猛咳嗽两声,褚老爷子继续说着:“你如果实在不喜欢岳家那个可以,换谁都行,但你一个人单到底我是绝对不允许的!”

    褚老爷子:“黛黛,爷爷手上还有百分之四十的股权,你也不希望把爷爷得罪后,拿不到这最关键的筹码吧?”

    褚黛冷脸:“……您威胁我?”

    “这不是威胁,是交易。”

    “黛黛,婚你是必须要结的,作为继承人,你也需要一个血缘意义上的孩子和代表家庭的丈夫,以此来堵住董事会的嘴。”

    “你有三天的时间考虑,72小时后,就在这里,告诉我你的最终答案。

    “股权转让协议的字我肯定会签,但如果你给我的结果是坏的,我就能保证最后拿到股权的人一定不是你。”

    从病房离开,褚黛阴沉着神色,从随身的小包里翻出烟。

    医院内禁言,她盯着外包装看了两秒,果断又塞了回去,刚转过身还没走,就和迎面来的人撞个正着。

    她眯了眯眼,干巴巴道:“褚总。”

    褚文丞走过来:“前几天你母亲的忌日,爸爸不是有意不去,工作没安排开。”

    嘲讽地笑了,褚黛挽了下头发:“理解,毕竟褚总您日理万机,更何况也不是第一年了,您放心,你不去啊,我妈妈在下面肯定高兴地能多吃两碗饭,您就安心陪您的那位新小心肝吧。”

    “胡说什么呢!”褚文丞严肃道:“你明明知道,我身边一直都没人。”

    “我知不知道重要吗?”褚黛冷笑着看他:“我比不过您,她活着的时候您无所畏惧花天酒地,现在人死了,您倒是摇身一变成了浪子回头的凄惨鳏夫,立卖惨人设这点,整个魔都加起来也不敌您啊!”

    被亲生女儿当众揭短,褚文丞下意识抬高了音量:“褚黛!”

    “好大的嗓门,我好怕怕呦。”

    褚黛不以为然,神色愈加冷漠:“您不是想知道爷爷刚刚和我说了什么吗,那我就告诉您,爷爷说他要改遗嘱,他名下的股份全都给我!”

    “这话你自己信吗?”褚文丞笑了:“以你爷爷的作风,只会摆出条件逼你就范,我猜猜,他应该是让你结婚吧?”

    没有否认,褚黛也懒得继续打哑谜:“那您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讨厌婚姻吗?”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您啊,我亲爱的父亲。”

    褚黛:“真正令我产生抗拒的,不是婚姻,而是婚姻中有可能遇到您这样两面三刀、口腹蜜剑的人渣。时至今日,我也无法原谅您当年的所作所为,我承认,您的心机城府很恐怖,但更多的,是对您人品的嫌恶!”

    “爷爷让我结婚,我同意了,不为别的,就为了拿到那最后的股份好气死您!”

    “您当年不就是因为想要那些股份才一次又一次伤害了妈妈吗,那我告诉你,我偏要让你看着,你趋之若鹜的东西,是怎么被我一点一点抢干净的!”

    /

    离开医院后,褚黛心情过于糟糕,没有开车选择步行,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家美术馆。

    闲着也是闲着,她买票进场,想着让艺术氛围熏陶一下自己,去去戾气。

    结果运气不好,刚走进来就被小孩惊天动地的哭声刺激到,耳膜嗡嗡作响,一转头,正是一个年轻的母亲抱着也就一两岁的孩子,面容窘迫,尴尬无奈。

    煎熬的孩子,慌乱的母亲,以及隐形的父亲。

    这就是婚姻吗?

    这就是所有人口中的“幸福阶梯”?

    有些后悔来了,她呼出一口气,决定棒棒那位母亲。

    “您好,请问发生了什么?”她笑容满面,看着就很和善。

    年轻母亲仿佛看到了救星:“请问您可以借我一下手机吗?我想给家里人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接我,我手机没电了。”

    “当然可以。”

    将备用机从包包里拿出来递过去,褚黛随口问:“只有你一个人吗?孩子的父亲呢?”

    “孩子爸爸他在工作,我是跟我婆婆一起来的,但是我婆婆她提前买票进来了,我找不着她了。”

    难怪。

    逛完艺术展,她随便找了家咖啡馆消磨时间,因为先前不想被打扰,就给手机开了飞行模式,现在解锁后,果然看到几十条新消息。

    除了工作相关,就是来自他。

    盛淮聿是很有边界线的人,没有问一些私密性很强的内容,句式的分水岭拿捏的恰到好处,不仅不显得逾越,而且关心意味很足。

    她抿唇笑笑,忍不住想,有这样的能耐,做什么风投啊,该去做销售!

    她敲字:[刚看到]

    盛淮聿:[心情好些了吗?]

    褚黛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

    盛淮聿:[早上走的时候,表情好像是要去杀人]

    看见他敲来的这一行字,褚黛笑乐出声,又发消息问他能不能打电话,后者同意地很快,且主动打来。

    “褚小姐,你点的陪聊客服上线了。”

    褚黛憋笑,反问:“业务好熟练啊,盛总不会真的有某方面不为人所知的兼职吧?”

    盛淮聿:“如果是你的话,可以有。要包年吗?”

    “可别,钱很难赚的,我可不想随意挥霍。”褚黛煞有其事地拒绝,倒是一副坐怀不乱的样子。

    说完,她又换了语调:“盛淮聿,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你觉得,婚姻应该是什么样的?”

    静默几秒,手机里才又再度响起他的声音:“抱歉,这个问题我很难给你答案。”

    “‘应该’这个词的分量太重了,它代表着理想化、美饰化,乃至虚拟化,它甚至未必真的存在,不过是大部分人憧憬的一种心里寄托。”

    “准确来说,这个世界可能甚至并不具有真正意义上的‘应该’,尤其是婚姻这样的事情,有的人期待热烈狂放,有的人则安于相敬如宾,有的人从青春悸动开始,却毁在不惑之年。”

    “‘应该有的样子’往往与‘实际的模样’背道而驰,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定义和期待,好像现实只要偏离一点,对于那些人来说就是痛苦的,且备受折磨。”

    他好像化身一位哲学家,一字一句地解释命题的形状,主观又客观地给予答案,循循善诱,因势利导。

    其实褚黛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婚姻才是“应该”的模样,是彼此相爱吗?那又要爱到什么程度?

    是要相互扶持着构建一个小家吗?可如果这样的关系,应该称之为“爱人”,还是“合作伙伴”?

    “褚黛?”

    良久没有听到她的声音,盛淮聿低低地唤了声。

    “我在,”被喊的人应声,深呼吸一口气,似是已经下定了决心:“盛淮聿,如果我说我要利用你,你能接受的最大尺度是什么?”

    盛淮聿笑了:“法律之内,我都可以。”

    “你可以大胆一点,我没想这么快跟你划清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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