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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得卿心(二)

    邱月旋似笑非笑得耐人寻味,他杵在陈贺卿面前,早就同年幼时的样貌不大相同了。

    他能此时认得陈贺卿,也得亏了陈贺卿方才的擂台报名。

    陈贺卿本来心不在焉,又有些气馁,却在这时候被邱月旋打断,反叫他去猜眼前这个似曾相识的人,他苦笑着陈情:

    “若是阁下在何处与陈某有过一面之缘,还请恕罪,陈某属实是……”

    就在这时,他忽而蹙眉,就像是想到了什么。

    陈贺卿幼年时对于邱月旋的记忆其实不多,他比邱月旋更小两岁,邱月旋上山那年,他只有四岁。四岁之前的记忆,世人很少有能记得事无巨细的。

    但是、那年他在夏日里坐在树荫下,美人靠旁的时候,他伸出手,是一位大哥哥给的糖果。

    他努力地想要看清楚大哥哥的脸,当那张脸凑过来的时候,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从没见过的眼睛。

    那眸子里就像有着熊熊燃烧的青蓝色火焰,却温柔得像流水,清澈得像映着青空的湖面。

    那时他告诉父亲母亲,大哥哥的眼睛里有蓝色焰火,一旁的道长笑着说“娃儿能看见些大人看不见的东西。”

    母亲说大哥哥的眸色偏青,但也是墨色为多,哪来的“蓝色焰火”?

    后来他见过大哥哥几次,又好像没有几次。

    逐渐便将这些安逸的时光淡忘了。

    没想到今日,又重新看到了那双眸子。

    只是……是墨青色的。

    确实没有什么“蓝色火焰”。

    又或许是自己已经看不见了。

    “你是邱家哥哥!”

    陈贺卿有些震惊,他年幼时问过父亲大哥哥去哪里了,父亲也说不清楚,本以为年幼时的玩伴此生再无缘相见,那能想到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重逢。

    他三两步走到邱月旋跟前,仔细瞧起他的眸子来。

    此时的陈贺卿早已比邱月旋高出半个头来,称得上是一句“身高八尺半”,他为了看清楚邱月旋的眼珠、只好稍稍曲腿,凑的更近些,动作显得有些滑稽。

    邱月旋仍是一副笑话他的样子,并没什么恼怒之意,只是由着他“观察”。

    没想到就在这“故人重逢”之时,陈贺卿忽觉得左腿膝弯处一麻,便直嗖嗖单膝跪倒在了邱月旋面前。

    邱月旋本能地要去扶住他,却也只是拉住了他的手肘。

    “你作甚么?”

    邱月旋头并未回,这句话却含着些愠怒。

    “要跪就跪,莫用你的鼻子贴他的脸。”

    邱月旋身后的淮清略过了他的话,只是俯视着身前单膝跪地的人。

    “……”

    邱月旋咬牙,心道:他明知那句话是对他说的。

    灵力是谁放出来的,邱月旋自然能感知得到。

    淮清也心知肚明。

    身前的陈贺卿却只是缓缓站起,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满眼笑意地说:

    “是我心急,多年未见邱兄,难免摆不脱年幼时的相处方式。恕罪、恕罪。”

    陈贺卿不问邱月旋身边的淮清和陆醒川,只是佯作尴尬给方才没压住心气儿的淮清台阶下。

    邱月旋叹了一口气。

    他哪能不知道,官宦家的孩子,自小便懂得那套人情世故的东西。

    “你不想说说嘛,你同那位姑娘是怎么回事?”

    邱月旋直切正题,却换来了陈贺卿苦笑无奈的神情。

    “今日难得同邱兄重逢,又何苦说那些。”

    陈贺卿将衣袖上的绑带解开,折进囊中。

    “可是,她父亲只给你三天时间。”

    一旁的陆醒川提醒道,“看得出来你们很珍视彼此。”

    陈贺卿垂眸片刻,睫毛在无声地轻颤。

    “罢了。”

    ——————

    最终,几人跟着陈贺卿来到了他的别院。

    无弦斋——也是陈贺卿的书院,他自小便在此读书习字,然而光阴憾错,邱月旋其实并未来过。

    邱月旋幼年时便懂世事,人称灵童,他却只觉得自己开窍比旁人早些,不然为何这时竟还能记得陈贺卿家里的官属何职呢……

    他父亲是尚书郎,同时也是凤阁的阁老。

    那那位姑娘的身份,其实也便不难猜了。

    既是方才看了她家父亲那番声势,也便确认了大概是哪位武将家中的女儿罢。

    他们跟着陈贺卿走至书房之中,陈贺卿叫了侍女随从为淮清和陆醒川添上新茶,好生款待,而他自己,则请邱月旋借一步说话。

    陈贺卿能看出来淮清和陆醒川是邱月旋的挚友,然而家门私事,便是叫邱月旋这样一个摸不清底子的发小知道,已然不是件着底的事儿,何况另外两个陌生的。

    邱月旋猜得到他心思,对淮清和陆醒川嘱咐两句,陆醒川点头应了,淮清也点了点头。

    “不要慌,我马上也就回来了。”

    邱月旋抓了一把淮清的长发,很柔顺丝滑,真的像绸缎那样,还泛着一股桂花的清香。

    淮清只是低声应了一声“嗯”,他知道今天的自己有些无理取闹。

    或许是从未和山外的人类接触过,只觉得烟火味腌臜,不愿让总和自己待在一起的人染上这样的味道。

    陆醒川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事,等到邱月旋的衣角缓缓消失在门后,她拿起盘中的一块茶糕,递到了淮清眼前。

    “喏。”

    淮清徐徐抬眼,眼中是陆醒川那一双狭长而泛着遒媚之感的眼,她笑起来很是温柔的。

    “这是吃的?”淮清问。

    陆醒川猫着眼,“自然,你尝一口。”

    于是淮清将那茶点送至口中,入口即化,泛起一股茉莉的清香。

    和山上的那些茉莉花儿的清香味无二。

    陆醒川瞧他微睁大了眼,便知道他喜欢这个味道。

    她说:“你太在意师兄了。”

    淮清一怔,又迅速地埋头。

    才刚下山便被她点穿了心事,本就自责失态的淮清更是无地自容。

    “不要慌,”陆醒川学着师兄的语气,有些戏谑的意味,“他倒是拿捏了你了。”

    淮清不明所以,“他拿捏我?”

    陆醒川乐了,“我当时看他舞剑便知,此人是个真的‘妖童’,有勾人魂魄的本事。”

    “他并不是妖,”淮清摇摇头,“他只是灵力很强。”

    “他不是妖,也不是鬼,却勾了你这个妖精的魂去了。”陆醒川舔了舔唇,又为自己添了一杯茶。

    “我只再说一句,你要想往后不与他分开,现下还在一起的日子,可要把握住了。”

    淮清心中泛起了一层淡淡的涟漪。

    他从前从未设想过,会有一天和邱月旋分开。

    自他睁开眼,这个人便在他面前了。

    淮清很怕,所以他鬼使神差地问出了一句自己似乎不会问的话:

    “恳请陆师妹教教我,如何把握?”

    ““赶忙收了神通吧,淮清兄,”陆醒川被他这一句搞得寒意窜上了头顶,忙喝了几口热茶压一压那冷颤。

    “师兄这人不好把握,是个得慢慢捂化的人。不过我相信,他该会喜欢你这样的。”

    喜欢……

    淮清心尖一抖,似乎有种顿悟之感。

    “若是他喜欢我,那我便可以一直留在他身边了吗?”

    淮清问。

    陆醒川点了点头,“那是自然,师兄灵力超群,武艺出众。若是以后要上江湖去游历,闲人必不会带的。但他若是喜欢你,心悦于你,又岂会留你一人在绫罗山。”

    淮清似懂非懂,等到陆醒川说完话,他又垂着眸继续饮茶,看不出情绪。

    ——————

    “好哥哥,你都不护着我了。”

    来到了书房的里间,原本一副温良面貌的陈贺卿便像是换了一个人,那眉毛似蹙非蹙,唇角似勾非勾,调笑着邱月旋。

    “打住,”邱月旋淡然地开口,“你这幅人前人后的德行倒是没变。”

    他印象里的陈贺卿在很小的时候就是这幅样子了。对外面的大人是乖巧懂事,对他、呵……那叫一个鬼迷日眼。

    这小妖精,就是凭借着这身见人说话的本事,也该在京城里混得不错。

    “算日子,你若顺利,今年也该参加秋节试了吧。”

    邱月旋毫不藏掖,开口便问。

    “邱兄日子倒是记得清楚,看来上山之后,也没忘和家中通信吧。我朝考制与前朝大不相同,邱兄还能准确地算出我考试的年份。”

    陈贺卿揶揄一笑,“只是、邱兄天时地利皆算准了,却未算准人和。我天资聪慧、去年秋节考已经考了,殿试已过。再过几日,也该放榜。”

    邱月旋属实有些讶然,“没想到你竟如此刻苦。”

    陈贺卿叹道:“本就是百无一用的文人,再不努力,如何为国效力?”

    “知道啦,陈阁老。”

    邱月旋拍了拍他的肩,又道:“先说说,那是哪家将军摆的比武招亲擂台?”

    话音刚落,便听陈贺卿一声叹息。

    “你都猜到了,是江家。”

    “那位大人是江入海大将军?”

    邱月旋忖度着,江入海、是前朝的降将,现下年已过了花甲。而他归降之时也不过才而立之年,已有的三子全部因两国交战而死。长子誓死守卫前朝旗帜,宁死不屈膝于新朝;次子从商救国,也死在硝烟之中;而三子方才十岁,在花园中玩耍之时被飞火箭穿后心而亡。

    这样的“前朝忠烈”,居然归降于今朝,属实是想象不到。

    “江家……你家可是凤阁之门,若相职未废,这是前朝宰相之高的高位。”

    邱月旋在此时更加理解了陈贺卿的难处。

    凤阁之子,与前朝降将联姻,这是怎样将自己及对方打造成陛下的眼中刺、肉中钉呢。

    “江老为表忠心,此事一过必将舟儿调往京外戍边,因为我的这份情谊,连累她至此,我万死难辞其咎。”

    陈贺卿握紧了拳头,却不知是该挥向何处。

    “邱兄、你说,即使我能赢江老将军,他真的会应允这门亲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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