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会是这儿吗,菲菲?”
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女孩的声音在两排挨得紧紧的楼房间回响。
那只名叫菲菲的狗轻轻叫了一声,紧紧贴在主人身边。
她们并排站在那里,望着小巷两边一排排破旧的砖房,房子上的窗户在夜色中显得黑洞洞的,毫无生气。
“希望我们找对地方了。”背着大包小包的女孩对着她的狗说,“蜘蛛尾巷。这应该是全英国除了桥洞下最便宜的住处了。多亏了史密斯太太的介绍,哈,不然我们现在要流落街头了。”
她们跨过一条肮脏的河。这条河蜿蜒曲折,两岸杂草蔓生,垃圾成堆。一根巨大的烟囱,那是一个废弃的磨坊留下的遗物,高高地耸立着,阴森森的,透着不祥。四下里没有声音,只有黑黢黢的河水在呜咽,也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只有一只精瘦的狐狸偷偷溜下河岸,满怀希望地嗅着深深的杂草丛中几只炸鱼和炸土豆片的包装纸。
“就是这儿!”女孩兴奋地冲到一排被工业革命浸染得黝黑的楼房旁,生锈的门牌上写着“蜘蛛尾巷10号”。
“16号,17号,18号——!!20号?”她一幢一幢数过去。“19号呢?”
她不由得想起史密斯夫人跟她讲过的这幢房子闹鬼的事,据说它的前主人斯内普是个神神秘秘的怪人,一年四季一身黑袍子,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杀死了自己的父母,而且几乎从没有人见过他从那幢房子里出来。自从那个斯内普死后,这幢房子就变得很奇怪,总是突然消失,便再没人敢住了。
她死死地握住狗绳,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你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拉娜。”
菲菲突然警觉地冲着楼的方向叫了起来。
“19号!原来在这儿,我真是眼花了,菲菲,多亏了你。”拉娜开心地拍了拍正围着自己打转的金毛犬。
拉娜把背包放在地上,在衣服口袋里翻找着钥匙。“嘶,完了,钥匙找不到了。难道我放包里了?”于是她又蹲下一头扎进包里翻找着。
“吱呀”一声,门自己打开了。
拉娜惊恐地抬头。
她缓缓起身走向那扇破旧的大门,门缝里漆黑一片。
她试探着拧了两下门把手。
“呼!原来是门把手坏了!真是的,吓死我了!”拉娜感觉自己要跳到嗓子眼儿的心脏终于落回了原处。
她推开门,掸了掸手上的灰尘,一手牵狗,一手拎包,走了进去。
一进门直接是一间小小的客厅,这里给人的感觉像是一间昏暗的软壁牢房。几面墙都是书,其中大部分是古旧的黑色或褐色的皮封面;一盏灯从天花板上垂落下来,投下一道昏暗的光圈,光圈里挤挤挨挨地放着一张磨损起毛的沙发、一把旧扶手椅和一张摇摇晃晃的桌子,有一种荒凉冷清的气息。
拉娜把背包放在门口,转身去关门,却一把将门锁拧了下来。
“看来这老东西确实该退休了,明天去找个换锁师傅。”拉娜一边说一边给菲菲解下绳子,“哎,又是一笔开销,便宜真的没好货。”
她勉强用胶带把门封死,就把鞋一踢,一头扎进了沙发里。
然后吃了一嘴灰。
“咳咳咳,咳咳……”
她挣扎着坐了起来,颓废地说:“看来这个地方需要一个大扫除。”
拉娜穿上一件磨损的围裙,将一头长长的黑发随意地扎成了一个马尾。她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旧书的味道。她从厨房的抽屉里翻出一副手套和一张抹布,又找到了一瓶积满灰尘的清洁剂。
“那就从客厅开始。”
菲菲兴奋地在房子里上窜下跳。
“看来这个斯内普还挺爱看书。”拉娜兴趣盎然地将每本书从书架上取下,用抹布轻轻擦拭去封面上的灰尘,然后一本本地放回原位。“《千种神奇草药及蕈类》《尖端黑魔法研究》?哈!原来是神秘学爱好者,怪不得,这样看来那些传言很合理。”
菲菲突然从叫着楼梯上冲下来,把整个房子搞得“轰隆隆”响。
“嘘——安分点,菲菲,已经很晚了,不可以大声叫。”
菲菲小跑到她腿边,站起来扒了她两下。
“哦!看看你找到了什么,一封信?”拉娜从大狗的嘴巴里拿出一个装饰精致的信封。
“致亲爱的阿兰涅娅
——西弗勒斯·斯内普”
菲菲吐着舌头端正地坐在她面前,眼巴巴地看着她。
“不,菲菲,偷看别人的信是不礼貌的行为。”拉娜把信放到已经收拾干净的茶几上,“而且看上去像是一封情书呢。”
大狗狗趴在她的脚边“呜呜”地低声叫着,拉娜亲昵地揉了揉那颗毛烘烘的脑袋。
等拉娜把屋子收拾得差不多能住人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了。
“都没有人帮这个家伙收拾一下遗物吗?这个地下室简直就是灾难!我怀疑这个斯内普是不是在搞这些瓶瓶罐罐的时候把自己给炸死了!Boom!”拉娜抱怨着把自己摔到床上,“我真是要累死了,菲菲,晚安!”
菲菲不满地“嗷”了一声,拱到自己主人的身边。
一人一狗相依进入梦乡。
第二天早上拉娜是被冻醒的,阴冷的阁楼终年不见日光,即使夏天也透着一股阴森森的潮湿感。
今天的第一件事情,拉娜没有忘记,修大门!
潦草地解决完自己和菲菲的早饭,她就匆匆出门去附近找来了锁匠。
“终于把这个破锁修好了。”拉娜满意地拧了拧新的门把手,里里外外走了好几趟,欣赏着自己的新家。
“就是太肉疼了,”她做出一个愁眉苦脸的表情,“还没找到工作就先花了这么多。我得赶紧找个工作了,菲菲,不然要供不起你吃那么多饭了。”
拉娜蹲下来揉了揉大金毛的脑袋,菲菲呜咽了两声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史密斯太太的饭店我是去不了了,我爸和那个女人一定会找到那里去。不过说不定他们根本就没找我,巴不得我失踪了或者过两天从哪儿听到我的死讯,他们还能敲诈一下保险公司或者捞点抚恤金。”
菲菲用毛绒绒的脑袋蹭了蹭她。
拉娜一把将狗狗揽进怀里,“只有你最好了,菲菲。”
她突然想起什么,冲上楼,从昨天晚上还没收拾完的背包里掏出一个相框,又从楼上冲下来。
她用湿巾小心翼翼地擦了擦玻璃表面,把它摆在茶几上。
相片里是一个美丽的年轻女人,正温柔地看着拉娜,此时两双一模一样的琥珀色眼睛默默相望。
“妈妈……”拉娜轻轻抚摸相框。
“妈妈!”拉娜对着照片说,“看!这儿是我们的新家!是史密斯太太介绍的房子,我现在和菲菲一起住呢,不用担心。你看,这边是客厅,四面都是书架,还有一张很漂亮的沙发!边上有一个挺大的厨房,我现在会自己做饭啦!哦!还有楼上……”
拉娜喋喋不休了半个钟头,在整个房子里上上下下地跑,菲菲也跟着上窜下跳,老房子被震得欢快地颤抖起来。
“我累得不行了,菲菲,歇一会儿吧。”拉娜把照片放回桌上,一屁股坐到沙发里,“休息一会儿下午还得去附近碰碰运气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晚上回来还得接着收拾屋子呢,拜拜啦,妈妈,我明天再和你讲其他的事情。”
拉娜说着靠上松软的沙发椅背,不知不觉合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拉娜听见有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上走下来。
于是她睁开眼睛,“菲……”
然而却不是熟悉的金色毛绒绒大脑袋。
一个穿着宽大而旧的孕妇装的黑发男孩正一脸警惕地瞪着她。
“你是谁?”拉娜瞬间就清醒了,从沙发上站起来,以同样警惕的眼神盯着对方。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男孩很不客气,但声音有些颤抖,“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家?”
“你家?”拉娜一怔,试探着问,“西弗勒斯.斯内普?”
男孩愣了一下,但没理她。
“你是人,还是鬼?”
这回男孩抬头鄙夷地看了她一眼,问“你是个女巫吗?”
“抱歉,什么?”
“我问,你是个女巫吗?”男孩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
“哦!对啊,我是说,我当然是个女巫!”拉娜有些不明所以,但她突然想起那个热爱神秘学的斯内普。
“哼,”男孩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声音,“连人和幽灵都分不清,你是怎么从霍格沃兹毕的业?”
霍格沃兹?拉娜从没听过这么一所学校。
“呃……”拉娜咬住嘴唇,不知道怎么回答,学艺不精?
但男孩没在意她,顿了顿,说:“我是西弗勒斯.斯内普。”
!!
拉娜瞳孔地震。
西弗勒斯.斯内普,不是死了吗?
如果眼前这个人真是斯内普,他没死,那么他假死又伪装成一个怪异的小孩模样的目的是什么?
拉娜向后退了两步。
“你应该是来找我妈妈的?”但这不是个问句,因为斯内普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向厨房。
拉娜的视线紧紧地跟着他进了厨房,猛然发现这个房子好像不太一样了。厨房里多出许多餐具,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地上还有零星的碎玻璃碴。书架上只剩几本书,茶几上的信封和相框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摞厚厚的旧书。
斯内普在厨房捣鼓半天,端出一杯水递给她。“我妈妈还在上班,应该还有一会儿才会回来。你可以先坐着等一会儿。”他又指了指沙发。“还有,劳驾,下次不要直接幻影移形到我家客厅里,很不礼貌。”
幻影移形?拉娜手足无措地接过那个脏兮兮的玻璃杯,但没敢喝,“不用了,谢谢你,西弗勒斯,我想我应该下次再来。”
要是他妈妈真回来了发现根本就不认识她,那不就露馅儿了嘛!
拉娜一点一点向门口挪动。
“那我帮你带句话好了,你叫什么?”斯内普一本正经地说。
“呃……阿兰,阿兰涅娅?”那封信上的名字突然蹦进她的脑子里,这是绝对是她见过的最奇怪、最像女巫的名字了。
“什么鬼名字。”斯内普上上下下扫了她一眼。
完了,说错话了,拉娜心想,天知道巫师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名字,真是强人所难。
“哈哈,是挺奇怪的,”拉娜搪塞道,“但是也没有那么奇怪啦,还有和我重名的人呢!”
拉娜想起那封“情书”,冲对方眨眨眼,“说不定你以后还会见到她,我可会预言哦!”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事?”斯内普瞥了她一眼。
“啊,我下次来了再自己和她讲吧,小孩子不要总打听大人的事儿!”
拉娜把水杯放在茶几上,推开门落荒而逃。
下一秒,她坐在沙发上睁开了眼睛,菲菲还趴在她的腿边熟睡着。
是梦吗?
可这感觉太真实了。
不过她现在没有时间想这个,明明只是短短一觉却已经到下午三点了,再不出门许多商场和店铺都要下班了。
拉娜忙把菲菲拍醒,“我要出门喽,你看家!”
说着,拿上钥匙冲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