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意识再次回笼的时候,时间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
即使药效已经散去,亓时安却仍觉得思维有些昏沉。
他已经很久没被绑架过了,一时间有些新奇。出乎意料的是这次不仅仅是手脚,就连视线也被剥夺。
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霉味,这里应该是阿奇斯的地下室。听说这里一般是用来关押阿奇斯的背叛者,虽然当今杀人放火什么的都不稀奇了,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保密进行的。
但亓时安在脑子里又思索了一番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惹到了阿奇斯。明明他这几年都安分守己,老老实实的守着自己的一个小破屋子过的很普通啊。
就这么想着,寂静的空间里传来了吱呀的一声,紧随而来的是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脚步声最终停在了距离亓时安两步之外的地方,随即响起的是人体受到重击的闷响和女人吃痛的声音。
亓时安不动声色地往后靠在了墙上,好让自己节省点力气。
“躲什么?我不会动你的。”一阵带着戏谑的男声响起,
“阿月,不和你的救命恩人打个招呼吗?”随着一阵衣料摩擦的声,一道熟悉的女声低低地说道,“对不起。”
“砰”
人体撞击墙面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猛烈的咳嗽声。
阴测测的男声在空间里显得极具压迫感,“我的好阿月,你就是这么打招呼的?”
又是一阵衣物的摩擦,随即响起的是剧烈的挣扎声。
“唔...松...松手...我说...我说。”
重物猛然落地的声音在屋内形成了回声。
很暴力。
亓时安淡淡评价着。
但他没兴趣接着看两个人演戏,“绑我来,只是为了打个招呼吗?”
屋内安静了一瞬,就连一点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哟~我还以为要把她打死你才会说话呢。”像是有了兴致,男人快步走到亓时安身前俯下身。
紧接着冰凉的手捏住了亓时安的下颌,强迫他仰头,另一只手则解开了他脸上的布条。
视野恢复的那一刻,亓时安被房间里的光线刺的溢出了眼泪。他缓了几秒才重新睁开眼看清了眼前的局面。
在他眼前的男人有着一双熟悉的眼睛,是当初的另一个杀手。意外的是,那张脸很温柔。如果不是在一边躺着的女人嘴角还有残存的血迹,房间里又没有第三人,否则任谁也不会相信刚才的事情是眼前人干的。
看见亓时安眼角溢出的眼泪,男人伸手抹去,然后蹲下身解开了束缚着亓时安的绳子。
亓时安冷眼看着对方的动作,把绳子扔到一旁,男人又伸手把亓时安从地上拉起来。
待亓时安站稳,男人后退一步行礼,“我叫尘砚,很冒昧将你以这样的方式带来,关于这一点我想我已经表达了足够的歉意。”
亓时安淡淡地瞥了一眼墙边躺着装死的人,一切的巧合在这一刻形成了必然。
自己的住所在下层区最荒芜的地方,这里本就鲜少有人接触,何况还与阿奇斯中间隔了一个很大废弃建筑群。
如果想要过去要拐很多路口,就连他自己一个不留神也会迷路,这么多建筑在下层区的夜晚根本没办法分辨。
怎么可能就那么巧跑到了自己这里。
不过亓时安也懒得管这么多,他已经在这了,无论对方要干什么不都跑不掉。
“那我要说谢谢吗?既然你都道歉了。”
尘砚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瞬随即笑道,“当然不用,其实我们找你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请你帮个忙。”
顿了顿,尘砚继续说道,“如果我的情报没问题的话,你似乎很了解心理方面的问题。”
“是这样的,有一个同事最近情绪不佳,搞得我们老大也跟着着急。所以就说想请你来帮个忙。”
同事?
鬼才信。
打心底来说亓时安并不想与阿奇斯有任何交集,但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他就是想走也走不掉。
“带路吧。”
“请。”尘砚退到一旁,走在亓时安前面先一步打开了门,途中因为闲地上的“阿月”有些碍事,抬腿补了一脚。
亓时安将这些尽收眼底,一股淡淡的怪异萦绕在心头。
但眼下他没时间多想,因为出了房间尘砚再次将布条蒙在了他脸上。
据他所说,是出于老大的命令,但谁知道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去了视觉的原因,亓时安觉得这段路格外长。
本就方向感偏弱的他,刚开始还勉强能记的清方向,直到他拐过了第六个转角,爬完了第五段台阶。
他合理怀疑尘砚在故意绕路。
就在他们拐过了七个转角以后,尘砚终于停在了一扇门前,脸上的布条被取下。
尘砚站在他身侧,拿刚刚取下的布条随意的把自己的长发在脑后束起,带好面罩,又把斗篷的兜帽带上,才在亓时安的注视下拧下了把手。
“吱呀。”
在两人的注视下缓缓开启,房内一片漆黑,借着走廊透入的灯光能隐约看见一张床,和一个蜷缩在床上的瘦小人影。
尘砚站在门边看向亓时安,“你有三天的时间,你的房间在隔壁。”
顿了顿,他递给亓时安一个牌子,上面有一个奇特的符号,补充道,“有什么需要就出示这个,会有人帮你解决的。另外,在这个房子里的时候,出入锁门。”
“唯一一条禁令,不要开灯。”
说完这一切,尘砚轻轻推了亓时安一把,随后关上门离开。
随着最后一丝光线的消逝,房间里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亓时安凭着记忆摸索着在床上坐了下来,与此同时床上的人似乎动了一下,随着他的动作传出一阵铁链碰撞的声音。
“你...是神吗?”
一个有些稚嫩的男声在房间里响起,黑暗为其蒙上了一层诡异的色彩。
亓时安有些怔愣,一些残缺的记忆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他闭了闭眼将这些记忆从脑海里清理出去。
他静下心来,语气温和,“我应该不算吧。”
“你不是。”男孩的语气异常笃定。
“神不是你这样的。”很突然的,亓时安的意识随着这句话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
谕者。
这个词逐渐在脑海里浮现。
但他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震惊,而是一种无法言喻的酸楚,那种酸涩从心底慢慢溢出逐渐占据了整个胸腔。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情绪从何而来。
男孩的一句话打断了他的思绪,“你想知道神在哪吗?”
说完又是一阵锁链的声音,亓时安感觉到男孩的靠近,下一瞬一双温热的小手捧上他的脸,随后一个小小的额头贴上了他的额头。
两人相触的一瞬间亓时安的脑海里闪过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竟然与一直埋藏在亓时安脑海深处的记忆高度重合,只是要更加清楚和完整。
很快,男孩就放开了亓时安,他低低地笑起来,这一次的声音并不属于孩童。
而是一道熟悉的,低沉的属于成年男性的声音,“不逗你了,时安。”
“路祁”
这个名字从脑海中浮现。
“你不该在这。”上下层区形势愈演愈烈,这时谕者出现在下层区绝对是死路一条,更何况是路祁这种毫无攻击力的。
“我知道啊,这不是被抓来了吗?”路祁的声音里听不出一点紧张,他凑到亓时安耳边,温热的气息激起一阵酥麻,“所以说,拜托你了啊,时安,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啊。”
“滚。”
亓时安的回答言简意赅。
路祁低低地笑起来,声音又恢复了孩童的样子,“他们现在还以为我就是个精神有问题的小孩,没什么危险的。”
过了这么久,亓时安差点忘了路祁的能力就是改变外貌和年龄。
“那你等着吧。”亓时安的情绪被刚刚看见的记忆弄得有些乱,“为什么给我看那些。”
“被他们绑来以后遇见一个有意思的人,趁他睡着看了一段。”路祁顿了顿,“觉得和你曾经描述的很像就记下来了。”
“难为你随身带着这种东西了。”亓时安嘴角抽了抽。
“你说这个啊。”路祁抬手摸了一下自己耳朵上的耳钉,“习惯带着了,差点漏出破绽。”
亓时安想象了一下,再结合路祁给自己立的人设,“很符合人设。”
“不过被他们抓来倒是省了我不少事。”路祁和亓时安并排坐下,“我本来就是来找你的,时安,跟我回去吧,下层区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是曲程之的意思吗?”亓时安闭上眼,放空思绪。
四年前他从上层区离开,一个人偷渡到下层区。这件事他没告诉过任何人。
“我们跟你说过无数次,10年前的那一次真的只是意外,你为什么就是不信呢?时安。”路祁的声音里带着无奈,“你只属于上层区,难道你感觉不到吗?这里不适合你。”
“我不会回去的,路祁。你在来之前就该做好这个准备的。”
“是。”路祁沉默着。
半晌像是不死心一般,“所以你就甘愿在这里躲躲藏藏一辈子?甘心在这里当一个什么所谓的心理医生吗?”
“亓时安,你甘心吗?”路祁的声音染上了一丝讥讽,“你不甘心,你敢说你从来没有怀念过吗?”
亓时安第一次沉默了,正如路祁所说,他不甘心。
但他并不是谕者。
他没有任何的能力。
唯一不同的是,他生来就拥有极高的智商和对于人性的极度敏感。
在上层区中三大组织鼎立,三者之间关系错综复杂,战火不断。
而他和路祁同属于其中最神秘的组织【夜行者】。
曾在组织中担任二把手的位置,负责与另外两大组织的交锋。
他享受每一次通过自己的布局赢在的胜利,享受失败者的无能和绝望。
享受在每一次接触中探索人性。
路祁说的对,下层区对他来说是囚笼,是枷锁。
但他从不后悔,上层区并不是想象中的乌托邦,那是一个比下层区更加血腥黑暗的炼狱。
见亓时安沉默不语,路祁也不着急反正时间还多,他等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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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完】
桌案前的男人放下笔,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深夜了。
“第一章就这么结束了,倒是比我预想的要更久些。看来下次得适当控制一下了,不然怕是写不到结尾咯。”男人的声音里带着揶揄,说完他起身关掉仍在敬业工作的摄影机。
重新做回桌前拿过了手边另一个略显破旧的笔记本,上面用加粗的笔迹写着两个字
【旧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