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自习是英语。
学校语文和英语交替着来，郁瓯心不在焉。
早自习时间不长，不多会儿就打铃下课，一下课班上人就抑制不住困意堪堪趴下，好像喝了迷药般。
夏杌和郁瓯起身离开，没吃完的早餐摆在桌上。
从四楼往下，每层楼道都出奇的安静，不见一丝吵闹。
都在睡觉。
郁瓯垂头在想什么。
一直走到教导处，夏杌提醒，才回过神，礼貌敲两下，推开门，那个鱼缸仍然放在茶几中央，金鱼被他们的突然到访吓得着急乱窜，郁瓯这次没功夫逗它，只看了一眼，就跟着夏杌进了里屋。
郁瓯只来过这里一次，是开学报道，他也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夏杌，他们走到里办公室，廖主任神色沉重，双手叠叉放在桌上，一旁还站了蒋匙，对方垂着头，看不清表情，手乖乖放在身侧。
桌上还放了没带出的早餐。
注意来人，廖主任让蒋匙退到一边，让夏杌郁瓯上前，缓缓开口：“叫你们过来是想问一下当时情况，你们班监控坏了，没有其他人在场。”廖主任解释，“蔷薇同学，是发生了什么吗？除了教室监控，走廊当时还看到她是从厕所那个方向回来的，之后又看到你们两个趴在门框那里看什么。”
“能说一下吗？”
廖主任抬眼看向二人，眼神里尽是疲惫，郁瓯没有回话，夏杌开口解释道：“主任，蔷薇发生什么我们也不清楚，那天留下来办板报后，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响，我们好奇才跑去看，等转头后就发现蔷薇躺在地上。”
……
廖主任没说话。
“那主任，蔷薇怎么样？”郁瓯终于开口。
“嗷，人还在医院，就是她手太…”廖主任想到什么，吞下后面几个字，摇摇头唏嘘。
他继续说：“既然没什么，那你们就回去上课吧，我就是了解一下，不然没办法和家长交代，哦对了，你们这几天多留意一下。”
夏杌问，“留意什么？”
廖主任凑近叮嘱：“关于蔷薇的事，正常的人不会这样对自己，无非两个方面，家庭，学校。”
“家庭方面我去了解，学校你们多留意一下吧。”
他叹口气，道“回去上课吧。”
夏杌明白似的点点头，郁瓯也懂了，没说什么，只是临走前他们看到蒋匙抬起头，哭的稀里哗啦，“ Help me…”
“蒋匙，你过来…”
廖主任声音在身后响起。
“ Help me啊……”
“。”
夏杌：“自求多福。”
出办公室时，他发现郁瓯从教室到教导处眉毛就没松下过，只要提到蔷薇那件事就无精打采的。
这会儿又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点不理人，还差点撞上墙，夏杌抬手把人拽回来，惊的人一退，郁瓯正在想事，完全没注意。
抬头看到面前的白墙，郁瓯才出声感谢，“谢谢。”
夏杌并不在乎，自顾自问道：“郁瓯，你……喜欢蔷薇吗？”
询问的语气中满是疑惑担忧。他心底害怕自己说对了，怕郁瓯真的喜欢对方，自己什么都没发现，怕隐藏的这么好。
但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担忧，这个年龄段本就是情窦初开的时候，郁瓯喜欢上女生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
可自己就是害怕。
郁瓯：“？”
“谁说的？”
夏杌心提到嗓子眼。
郁瓯伸出手，对着夏杌脑袋弹了下，“我不喜欢她，我只是希望不是校园霸凌。”
夏杌不解：“为什么？”
“……”郁瓯沉默一瞬，道：“因为恶心。”他神色中露出几分嫌弃，厌恶，只有几秒，又堪堪消失。
*
接下来的几天里，郁瓯总是神神叨叨，一下课就拿个书遮住脸在整个教室巡视，只要有人靠近蔷薇的座位，他就会紧盯那人，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郁瓯把廖主任话听进心里了。
他非常留意……
可夏杌惨了，他同桌现在除了上课，其余时间都不理他了。
每每有人来问夏杌，郁瓯怎么了，他都是回答，“哦，做头部运动，吃多了消食呢。”
……
无论郁瓯从哪里回来，他的答案始终如一。
一连好几天，一无所获，郁瓯这个小侦探当的非常憋屈。
班上人几天里都不敢靠近他，就连吵吵也闭口不谈板报的事，蒋匙也不来烦夏杌了。
夏杌的世界因为郁瓯安静了很多。
廖主任把那件事瞒的很好，学校基本没人知道，夏杌把蒋匙嘴堵的严严实实，班主任对外说蔷薇家里有事。
大家也不怎么在乎。
下午4：36分，郁瓯勉强消停了会儿，天气转凉，不少女生披上了外套，蒋匙跑到讲台旁看课表，激动大喊下节体育课。
教室一如既往的吵嚷，
“ 唉，体育课就不穿外套了吧。”
“不行，不穿外套我心里不舒服。”
……
“待会儿跑跑就热起来了，说好了，今晚谁都不能跟我抢洗澡位！”
“……哎呀知道了……”
……
夏杌听大家讨论时看了眼郁瓯，发现他又在发呆。
他用手指碰了碰对方睫毛，郁瓯下意识躲闪，“干嘛？”
“……”
夏杌笑道：“别想了，走了，体育课。”
郁瓯拍拍脸，道：“我去上个厕所，你先走吧。”说罢郁瓯起身从夏杌身后穿过，出了教室。
夏杌在郁瓯走后跟着蒋匙去了操场。
班上剩下的女生涂完防晒霜之后也去了操场集合，还在下课时间，教室里没有了一个人。
窗户大敞开，太阳若隐若现，在靠窗的课桌上忽现忽失，风卷起最后排桌上的试卷吹到地上。
一双脚出现，试卷被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
“她那么宝贝那个本子，我想看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
高二八班教室里，最后排课桌上坐了一个女孩，她单手撑在桌角，翘着二郎腿，腿一晃一晃，看起来轻松愉快。
女生手指勾动披散在肩的长发，小声哼着歌，在她旁边，另一个短发女生蹲在地上，手不断在桌兜里摸索。
“怎么这么慢？你瞎了？”长发女生不耐烦用脚踢了踢短发女生的头。
短发女生更卖力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她藏哪了……”
“啧”长发女生一脚踹在对方脸上，把人踹开，单手拎起桌边书包，随意翻找，她把包里的所有东西扔在地上，丝毫不顾惜。
短发女生瘫坐在地，身子忍不住发抖，手捂住鼻子，想要止住流出的鼻血。
“这不找到了，果然蠢就是蠢，把这些书捡起来装进去”她蔑视地上女生，看到对方流出的血后，不屑笑道：“真恶心，小心点，别沾人家作业本上了，呵呵。”
“……”
短发女生点点头，把手上的血抹在裤腿上，“一定不会的。”
“弄好了就准备走，待会被人看见就不好了，你说是不是？”长发女生嘴角扬起微笑，玩味的看着地上如同狗一般的人“别人看见…你，偷东西。”
地上听闻人一怔，没有回答，一味的去捡散落一地的东西。
“……”
“哼，喜欢装听不见，下次就把你耳朵打聋怎么样。”
女生耐心有限。
“……”
“你他妈真装听不懂吗？我他妈说是你偷人东西，你明白了吗？明白了没有！”长发女生再也咽不下气，对准短发女生的肩膀又是一脚，狠狠一脚，女生随惯性砸在了身后墙上。
她抓起对方的头发，粗暴提起头，手刚扬起，准备打下时。
“你在干嘛？”
女生不满回头，“你哪班的，管我们女生之间打打闹闹干嘛？”
郁瓯上完厕所，半路被语文老师拦截，对方把他拉进办公室，就考试作文好好讨论了一番，说总体感觉很好，就是感情需要揣摩，然后塞给他一沓练习册，叫他顺带捎去教室，郁瓯合理怀疑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他还要去操场集合，所以几乎是跑起来的。
中途掉了两个练习册，他折返回去捡，浪费不少时间，本来想练习册先放在那儿，上完体育课再找人发，谁承想刚到门口，就看见两个不认识的女生在蔷薇座位上，一个还揪着另一个人的头发。
长发女生勾唇一笑：“同学，我们在增进感情啊。”
她看到郁瓯怀里抱着的练习册，一愣，随后解释：“你是这个班的吧，不好意思，我们走错教室了。”
说完她就拉起地上的人准备离开。
郁瓯眼快，看到对方手上一晃而过的本子，惊觉那是蔷薇的绘画册，立马放下手中练习册，朝二人吼道：“那本子不是你的，你拿别人东西干什么？”
“。”
“真烦啊”女生掀开眼，再也装不下去，恶狠狠道：“能不能少管闲事，不是我的怎么了，是你的吗？”
“你得感谢你是个男生，你要是个女生，”她推了下旁边人，“看到没？就和她一样。”
郁瓯看向另一个女生，女生鼻子有未擦尽的血迹，头发蓬乱，垂着头不敢说什么，郁瓯一怔，像是明白什么般，冲上前想要夺过本子。
“搞霸凌很优越吗？是女生就得被欺负？”
这是郁瓯在这所学校第一次生气。
女生反应迅速缩回手，闻言一顿，觉得好笑道：“我天生就是这样，看不顺眼谁就要弄谁，你管得着吗？优不优越关你什么事？呵。”
她抬眼打量郁瓯一圈，嘲讽道：“你是不是动画片看多了呀？以为自己是伸张正义的超人吗？”
“可是好人有时候下场也会很惨唉。”
她扯过一旁没说话的女生，让她挡在前面，指尖挑动发梢，“我就是和你们班那谁闹着玩，和这人也是，我们多年的老交情了，初中就是好朋友呢，她们不会介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