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

    金秋雨落某包间内里安静得可怕。

    只有卓以禾在时不时地发出细小抽泣。

    菜已经上了,是个鸳鸯鱼锅。

    一半番茄一半藤椒。

    现在虽然已经到了初秋,但包间里还是开着空调,火锅热气腾腾的烟雾显而易见。

    金雨手里无意识地摆弄着碗筷,透过火锅袅袅白烟看向对面男生的脸。

    那是周瑾瑜最喜欢的模样。

    跨过生死,深刻入骨进DNA传递给他的情感。

    金雨嘴唇张开又合,好久后,卓以禾听到一声叹息。

    “或许……”

    “我是说或许。”金雨只看他一眼,很快又低下头,“你、可以把我当做他。”

    卓以禾身体僵硬一瞬。

    “我也会试着,去感受他的DNA。”

    ——学着他的模样,让他教会我怎样去爱你。

    余生太长了,反正时间会冲走一切,与其让他们双方在痛苦中埋怨自责,倒不如轰轰烈烈一场后相忘于世间。

    而卓以禾闻言却缄默,不认同也不反驳。

    反正之后的日子里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适应金雨的存在,甚至有人已经叫上了他“元宝”和周瑾瑜。

    对此卓以禾并不表态,偶尔听见也只是装聋作哑。

    这次休赛期时间挺长,后续还有年假。

    所以战队趁这个时间临时给卓以禾和金雨接了个代言,拍摄地点在南池。

    职业选手虽不同于明星,但大多数战队资金也是依靠赞助商赞助,名气高的队员受邀接代言、节目也并不少见。

    因为这次的拍摄,假期直接减短了将近一半。

    事情通知下去的时候卓以禾还没回家,基地里碰巧就剩他和金雨。

    其他人基本都在比赛结束的第二天就买机票、车票跑路了,但是卓以禾知道金雨没地方去,心里心疼他就迟迟没有买票。

    他用各种理由拖着父母和姐姐又在基地待了一周,正江郎才尽,泼天的富贵就来了。

    父母虽然想他,但这么多年过去,加上被社会熏陶,即使不太满意,也尊重了卓以禾的工作和选择。

    “那你过年必须得回来听到没?”

    拗不过自家儿子的姜玲下了最后通牒。

    卓以禾连忙点头称是。

    拍摄时间定得很紧,两天后卓以禾和金雨就坐上了通往南池的飞机。

    奔波一整天终于到达了酒店,广告商有点抠,没安排头等舱。卓以禾坐得腰酸背痛,动一下手指都嫌累。

    金雨到目的先把他俩东西收拾好了,然后静静凑过去,手里有技巧地给他按了按腰。

    卓以禾“嘶”道:“有点疼。”

    “忍着点儿。”金雨余下一只手按住他,“不疼没什么效果。”

    “骗人的吧?”卓以禾狐疑,扭动身体要爬出去,“不行,真的疼卧槽,不按了不按了。”

    “你就不能迁就迁就?”金雨无奈停下手。

    “不能!”生怕金雨搞个出其不意,卓以禾一骨碌爬起来,“诶?团子喊咱俩五排。”

    金雨坐在旁边,眼神没动:“打不打?打的话我现在上号。”

    “不打。”卓以禾坐起身,顺手拉了个枕头抱在怀里,“跟他打十有八九得连跪,我还有好几个标都没稳呢,才不上他黑车。”

    射手总是话多的,金雨深知这点,卓以禾叨叨的时候他就在一旁默默倾听。

    听到最后,卓以禾忽然问他说:

    “金雨,你想要冠军吗?”

    房间在这一瞬间无声。

    没有哪个电竞选手不向往冠军和银龙杯,金雨是仿生人又不是圣人。

    也不能说是执念,毕竟在卓以禾成为EF首发选手前周瑾瑜已经有了一个冠军。

    但是卓以禾记得很清楚,在周瑾瑜的日记本里,他的执念并不仅仅是一场荣誉四起的冠军金雨。

    而是能够一同站在金雨下并肩的他们。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就在卓以禾认为他不会得到答案时,金雨开口了。

    “想啊。”

    辅助是单眼皮,垂眸时睫毛落下来遮住半个瞳仁,语调低而缓,“我做梦都想要淋一场,伸手就能抱住你的金色冠军雨。”

    从未没想到的回答。

    卓以禾被他这番话震惊到瞪大双眼,直到金雨靠过来轻轻把他环在怀里。

    “卓以禾,信我吧。”

    射手依偎在仿生人不温热的怀里,鼻尖萦绕着和他身上如出一辙的洗衣液香味,听见仿生人承诺一般的回答。

    “总有一场金色雨,是属于我们的。”

    卓以禾眼圈渐渐红了。

    听见了吗?

    你听见了吗周瑾瑜?

    他说他会陪着我拿冠军。

    卓以禾把头埋在金雨的胸口。

    如果注定了不能和你在一起,那就让他代替你来站在我身边,连带着你的那份勇气,一往无前。

    -

    次日。

    原本商务安排是教练和领队也要来的,但是被卓以禾拒绝了,理由是拍摄后他俩打算就地游玩几天。

    起初李怀志还不太放心,但是老K认为卓以禾和金雨能这样单独相处促进感情也算是好事,李怀志听得有道理,默认了老K的想法。

    拍摄时间定得挺早,早上六点卓以禾就被叫了起来,不同于他的疲倦,金雨倒是一脸神清气爽,还有闲情给他买了早饭。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吃几口,就被工作人员拉去换衣服了。

    嘴上说着电竞选手不看重外表,但是广告毕竟是广告,上镜时还是得带着妆感。

    不过再怎么样卓以禾和金雨也只是男生,没什么繁琐的步骤,加上他俩本身底子就好,脸上只用上个粉底液和遮瑕就差不多了。

    妆造结束后,摄影师提前过来了,看到金雨造型时满意点头,然后又看向卓以禾,微微蹙了蹙眉毛。

    化妆师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变化,收拾化妆品的动作停住了。

    “是哪里您不满意吗?”

    “啊?没有没有。”回过神的摄影师立马摇头,接着一指卓以禾说,“好看是好看,但是总感觉差点意思。”

    说完他扭身在化妆包里扒拉出来几只口红。

    “麻烦把这位小伙子唇色再加深一点,他唇色太浅了,镜头有点吃妆,拍出来效果可能不太好。”

    化妆师听话地挑了一根最适合卓以禾的口红给仔细他涂好。

    饶是自诩阅览帅哥美女无数的化妆师,这会儿面对卓以禾的脸还是忍不住暗暗惊叹。

    她挑的口红颜色不深,但是水润有光泽。

    刚满二十岁的男孩子身高腿长,长眉弯弯,眼睛里面似含了情般,水光潋滟,秋波流转。

    配上一点朱唇,竟是比众多男明星还要赏心悦目。

    “你这张脸,不当明星可惜了。”

    化妆师用开玩笑的语气惋惜,还不忘顺带着金雨。

    “这位小伙子也是,不说是职业选手,我还以为是哪家的练习生。”

    自己暂且不谈,化妆师对金雨的评价卓以禾倒是认同。

    因为金雨长的是真好看,不同于他五官的精致,金雨长相偏柔又不乏英气,不说话时整个人又乖又欲,偏偏气质清雅,似映入古潭的上弦月。

    拍摄过程很顺利,两个男主角颜值、状态双双在线,仅用了预期时间的一半就完成了拍摄任务。

    广告商并不打算久留,和卓以禾金雨商量好后在结束工作的第二天就利落收拾东西离开了拍摄地。

    而卓以禾则是买了两天后回家的飞机票,至于剩下的时间,就完完全全,属于他和金雨。

    在发展迅速的信息碎片化时代,爱情不可避免地被冠上“快餐式”名号,少年的心动真挚热烈,但如今鲜少有人会相信这种感情的长久。

    这种镜中人、水中明月的定义让卓以禾厌恶而又恐惧。

    他厌恶这种对感情轻视的态度,又恐惧自己被潜移默化成为自己最讨厌的一类人。

    一百个人心里有一百个哈姆雷特。

    现代社会里快餐式的爱情卓以禾并不认同,甚至可以说是反感的。

    说他封建也好,执拗也罢,但他这个人就是这样。

    只要他认准了一个人或者一样东西、一件事情,他都会想法设法地做到更好。

    不论是打职业还是周瑾瑜。

    既然走了电竞这条路,那他就一定要打出个名堂出来,包括周瑾瑜在内……

    只要他认定了周瑾瑜这个人,那么往后余生不论离别与否,他心上都会带着一根名为“周瑾瑜”的刺。

    想起会痛,忘了也痛。

    时过境迁后哪怕记忆模糊,卓以禾也会让周瑾瑜这个名字印在他的心口熠熠生辉。

    没有人会默默陪着你走过四年低谷期,记得你的一切喜好,无条件地相信你、对你好,哪怕许愿也只是许你喜乐安康——

    除非你是卓以禾,而他是周瑾瑜。

    那两天里,卓以禾和金雨去了很多地方。

    在疯玩狂欢后精疲力竭的卓以禾才终于有了活气。

    临近新年,夜间已经有人开始放起了特制环保烟花。

    如墨的夜卷里撒上五彩缤纷的烟火气,买完糖葫芦的卓以禾眼中是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高挑身形。

    他抑制着心口的滚烫,是甜的发苦的无措和存在于现实中的虚幻,在时隔一百一十九天后终于又一次喊出了那个藏在心底不敢拿出来的名字。

    “周瑾瑜——”

    桥边的少年风衣猎猎,发丝被风吹得凌乱,卓以禾能清晰看到他眼中的种种情绪。

    茫然、震惊、不可置信,最后定格在无措。

    金雨喉咙干涩:“你叫我什么?”

    卓以禾手背蹭过鼻尖:“周瑾瑜。”

    他又一次唤了他的名字,话里带了哽咽,“我叫你周瑾瑜,你听见了吗?”

    卓以禾问:“我的,周瑾瑜……”

    那道隔在他们之间的、名为“周瑾瑜”的墙壁,就在这一刻,轰然坍塌。

    “嗯,我在……”

    抱着他的仿生人声音都在颤抖,金雨闭上眼睛。

    “我在,卓以禾……你的周瑾瑜,他在。”

    有什么微凉液体擦过卓以禾脸颊。

    远方夜空中闪耀着璀璨烟火,桥上路人熙攘,流水潺潺。

    月光下的他们在违背常理中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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