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天，《千千结》剧组就通知沈渊去试镜。

    这就是走个过场。陆举跟沈渊说了，男二的角色是他的，是一个小礼物。但沈渊还是提前看完剧本，把男二的台词都背了一遍，才套上经纪人选的衣服就去试镜现场了。

    车一驶到试镜地点，沈渊才发现人不少。

    试镜的地点是在郊区一栋二层小楼里，门口两旁拉着警戒线，把狂热的粉丝们隔开。人头密密麻麻，像一条人头长河。

    玻璃门两侧是玻璃墙，一眼只望到大厅，里面有好几排长椅，坐满了参加试镜的演员——准确来说，是糊咖们。

    只有无名的角色才会坐在大厅里等，有地位有名气的都在化妆间里等着。

    沈渊把帽子往下压了又压。

    “没事的，都处理好了。”经纪人似乎看懂了沈渊，“不用担心。我们下车吧，导演们都等着呢。”

    沈渊当然知道陆举都处理好了，所有的视频、有关那件事的讨论在周一来临前都消失了，就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只要谁想在网络上讨论这件事，只会面临一个结果：内容无法发送，并且账户被封禁，首次封禁是1个小时，从第二次起，就会翻倍，永无上限。

    这个处罚太重了，让事情在短短一天里得到了彻底的冷却。

    紧接着新的重磅炸弹被刨出来，顶流影帝被爆参加群嗨聚会，小花隐婚生子，某公司女老板与旗下女艺人同性虐恋，某男歌手疑假唱。

    一条比一条狠，一条比一条炸，咖位一个比一个大。

    没人再记得沈渊在那些视频里多么下贱。

    但沈渊隐隐有一种感觉，这件事不会那么快过去的，就算沈媛忘了，公开的平台再也不能谈论这件事，但是人的记忆会像金鱼那么快吗？

    他戴上口罩，把领口竖起来。推开车门，一步跨到底是，两个助理连忙跟上，护在他左右。

    也不知道谁先叫了一声“沈渊来了！”，紧接着，尖叫声，嘈杂刺耳的呼喊起来了。

    “沈渊！”

    “渊渊！”

    “哥哥……！”

    通道两边的人纷纷往中间挤，许多手越过安保人员伸到沈渊面前，像溺水的人急于抓住点什么求生。

    靠门口最近的人越挤越凶，警戒线被人跨过又踩到地上，通道被堵死了。

    沈渊习以为常。

    他一声不吭等着工作人员把挡住路的粉丝推开，让出一条路来。

    当艺人的第一年，他还会激动羞怯地对粉丝做出回应，后来事情发生的太多了，他就不做回应了。

    “臭婊子！”突然，人群里冒出一个极其刺耳的尖声。

    沈渊一顿。

    “沈渊你这个臭婊子，装什么高冷啊！都被人干成狗了！回应一下粉丝很难吗！只知道吃男人的几……”

    后面的辱骂不堪入耳。

    杂声汹涌起来，有人在试图用高声的赞美或叫喊沈渊的名字去压过骂人的话。

    但那些话，就好像格外清晰似的，一个字一个字钻进沈渊的耳朵里。

    贱。骚。离不了男人。口口杯。□□。狗。

    个顶个的不堪入耳。

    沈渊转头越过人群，一眼锁定那个恶骂声音的源头。

    虽然对方全副武装，从口罩到帽子一应俱全，但他还是立刻认出了对方是谁——陆举的私生粉。

    选秀出道成团的前三年团队活动很多，加上陆举看他看得很紧，所以他们俩总是待在一起。沈渊自然也少不了撞见这名狂热粉丝。

    从当年的机场待机室到活动下榻的酒店走廊，沈渊在行程的各个地点都见过这个人。

    一开始她对沈渊只是视而不见，偶尔在陆举看不见的位置对他翻白眼或露出嫌恶表情，后来就干脆恨起了他，组织黑粉团，定期放黑料洗脑包，在各个平台嘲讽沈渊的一言一行，越演越烈，最后干脆在团队活动时组黑粉团举有沈渊黑称的手牌，搞成两边唯粉、cp粉三方线下快打，直接登上当天新闻榜单。。

    沈渊知道现在最好什么都不要说。

    那些私拍视频已经被陆举处理了，全网了无痕迹，但是人的记忆力不像机器，可以一秒消失无影无踪。

    他最好不要引人注意，不要又进入大家的视野里，让一切了无痕迹地过去。等待着人类的记忆把他的事情

    他深吸一口气，转头跟着工作人员一步一挪朝门口去。

    “不知道爬了多少张床陪过多少人才能爬到今天的位置哈～”

    这句话莫名惹怒了沈渊，他突然想笑，然后一把摘下口罩，冲着那名狂热粉提高声音喊：

    “我和谁关系好，睡一张床，你不知道吗？”

    手臂被拽了，大概是助理在拉他。

    但火已经压不住了，沈渊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真不知道吗？好啊，那我发给你看看。”

    紧接着他从包里捞出手机，助理吓得连阻带拦去按他的手，沈渊一手甩开，棒棒敲了几下，然后举起手机冲那名狂热粉晃了晃。

    “看看吧，都能看到。”

    一瞬间，所有人都顾不上其他了，赶紧拿出手机翻找社交软件。

    “卧槽……”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发出了第一声喃喃自语。

    很快，接二连三的人看到了，人群如同刚滴进水的油锅，瞬间沸腾。

    与此同时，沈渊刚走进大厅。

    玻璃墙外的声音一开始没那么大，随着他越往里走，声音就越大。隔着玻璃墙都能听到尖叫、辱骂、惊呼和咆哮混在一起，越来越激烈，有人在哭，有人在骂，有什么不可控的事情正在发生。

    但他没有回头看。

    更多工作人员行色匆匆地各扇门后冒出来，他们迎面与他擦身而过，慌忙地奔向楼外。

    他的助理哭丧着脸：“渊哥，你这是……”

    “好了。”沈渊停下脚步。

    他面前是一扇黑色的木质大门，门口就是试镜地点，导演和制片人都在里面。

    他若无其事地又加了一句：“安静点，我要进去试镜了。”

    ……

    刺眼如烈日的灯光，望过去让人眩晕，好像置身在离恒星最近的那颗阿尔法星球。那颗星球没有氧气，地表温度上千，到处都是刺目的光和永不熄灭的岩浆，却是主星贵族们最爱的度假胜地。

    毕竟坐在恒温25度的巨型飞船里欣赏阿尔法星球的荒凉美景是那么令人倍感舒适，而去阿尔法星球又是那么远，那么昂贵，可不是随随便便的暴发户都能去的。

    陆举在强光之下，就想起了上一次去阿尔法星球的场景。

    年轻的男男女女们，赤身裸体在飞船里狂欢，拿天价的酒水洗澡，拿食物当装饰物，刺激神经的安全药剂，总之，没完没了的放纵，一切快乐都唾手可得。

    他觉得不舒服——那年他刚被带回陆家，从没想过的世界从此对他敞开大门，他艰难抵抗，却也免不了受影响，沾上了一些浪荡的习惯，别人做的他也做，别人有的他也有。他很快就融入了这个贵族世界。

    直到那一场阿尔法星球的航行，把他从迷失中唤醒。

    “表情有点严肃，请稍稍放松一些。”总摄影师的声音从喇叭里传出。

    四面八方全是镜头，由机械手臂持住，它们对准陆举的脸，由身在摄影棚外操作室内的摄影师脑电波控制，以超越人力的速度正在疯狂拍摄。

    这是陆举今天的最后一场拍摄。

    他控制表情，微微扬起嘴角。

    “对，这样非常好，非常神圣。”摄影师说。

    镜头与镜头间的缝隙里，隐约出现一张脸。

    很快，那张脸就奔了过来。

    被机械臂操控的摄像镜头们知情识趣地退开了，代表开关的红灯熄灭了。

    陆举的助理回看了一眼，确认过镜头都足够远后才开口：

    “陆少，您得看一下。”

    声音很稳定，但说话比平时快。

    “怎么了，是恒星要冲着我们飞过来了吗？”陆举笑着接过手机，他看到手机的第一眼，立刻就明白令助理惊慌的是什么——

    这是一张他和沈渊的合影，两个人睡在同一个枕头上，脸贴着脸。

    沈渊的眼神涣散，嘴唇微张，给这张照片染上了另一种氛围。

    虽然照片只到锁骨，但很容易令人想到他们根本没穿衣服。

    当然了，现实情况也是当时确实没穿。

    “我知道了。”陆举把手机还给助理。

    “要不要处理一下呢，这个照片热度升得很快。”

    “是沈渊发的吗？”

    助理怔了一下，感觉这个问题完全不在重点。但还是老实答道：“是渊哥发的，我和王助理确认过了。”

    “哦……那就这样吧。”陆举耸肩，他双手往后一撑，拉开了与助理的距离。

    又冲镜头招招手，示意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