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没等夏循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又带着夏循往前走。

    “以后他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霸占你了。”

    “为……为什么这么说？”夏循小心翼翼地问。

    傅言走在前面，理所当然地说道：“因为以后我们会永远在这里。”

    “只有我……和妈妈，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他握紧夏循的手。

    “我们两个？”夏循觉得他在开玩笑，“这幢宅子不是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哦。”

    他回头对夏循微笑，十分纯真无害，“妈妈讨厌傅家人，不是么？我把他们都吃掉了，这样妈妈就可以永远只和我在这里，只有我。”

    夏循瞪大眼睛，被他轻描淡写的话吓得不由往后退。

    然而手却被钳制着。

    “我知道的，妈妈你很恨、很恨傅家人的，对不对？我以前太没有用了，所以才会被傅徵把你给偷走了，让你变成现在这样。”

    他把僵住的夏循拉过来，抱住，“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什么都没有做到。”

    他亲了亲夏循落在肩上的长发，低声说，“等你想起来，就都好了。”

    67

    因为翼的力量已经对傅家的小孩产生影响，有人提议，为什么不直接利用翼的力量去培育后代呢？这样也许能得到力量更强大的孩子也说不定。

    傅家人试了，很遗憾的是那里面只有一个力量强大的成功品，甚至那个成功品将来能不能变成和他们同类的人，也不得而知。

    实验没成功，反而让傅徵有了一个好理由减少他们与翼的接触，令他们没法像从前一样理直气壮质问傅徵是否想要独占翼。

    成功品也被傅徵要过去，毕竟待在翼身边，对成功品才是最好的。

    因为继承人已经定下，是那个由傅徵取名为傅亭的成功品，剩下的那些失败的残次品，也没什么人管了，死了不少，剩两三个顽强活着的，到最后剩下一个，有人随便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傅言。

    傅言作为异类实验品，经常被傅家的其他小孩欺负。

    67

    第一次见到翼，傅言就正在被欺负。

    他习惯了被他们不由分说地推倒在地一阵拳打脚踢，下意识地蜷起身体，等待属于他自己的暴风雨。

    但等了很久，都没有。

    远处传来脚步声，小孩们担心被大人发现遭到叱责，一窝蜂散了。

    取而代之的，一双手扶起他，替他拍干净身上的灰尘。

    傅言的心突然跳得很快。

    傅家的小孩欺负他，他总是没什么表情，不痛不痒，像不会感受到疼痛、不会难过到哭出来一样，他们说因为他是怪物，失败品，连有没有人应该有的心脏都不知道。

    傅言自己也会很疑惑地把手放在自己的胸腔，心跳的频率低到他不得不怀疑只是他的错觉。

    可此时此刻他的心跳好快，快到他很想哭。

    他呆愣愣地被扶着站起身，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对方穿着很漂亮的衣服，他的脸……看见他的脸，傅言就知道他是谁了。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这是傅家人常说的一句话，他们从不会为这样诡异的情景而惊惧，反而认为这就是所谓的“所相非相”，无比尊崇，认为自己有幸得以窥见神圣的奇迹。

    傅言看不清他的表情，可很奇妙的，却能感受到他的心情。也许是因为他们本就是相连的，所以自己能感受到他的喜怒哀乐。

    迷茫……和无措的小心。像捡到了一只受伤的小动物，担心下一秒就会死掉。

    如果能看见他的眼睛，那双眼睛一定是很清澈干净的，关切地看着傅言。

    傅言突然为自己曾经漠然地弄死带头欺负他的傅家小孩养的小雀鸟而感到羞惭。

    他不会喜欢这样的行为。

    傅言脸上热辣辣的，低下头。

    那双手抚上他的脸，清凉的触感，微风细雨，溪流淌过他那颗仿佛新生的心灵，傅言怔住，翼已经蹲下身子，和自己差不多高，过长的衣摆全都垂落下来。

    “很疼……吗？”他问。

    傅徵告诉过他，人在受伤时会痛苦，会难过，翼想了想，低头，学着傅徵给他带来的那些图画书里面的做法，贴着小孩的额，轻轻说，“痛痛全部都飞走，飞走吧。”

    是这样吗？他不确定，可是他试过几次，被傅徵训练过后恹恹打不起精神的傅亭会变得开心一点。

    明明他也没有特地用什么咒语。

    傅徵说他不可以再乱用力量，他只能这样。

    他忐忑地问：“还疼吗？”

    远远传来几道叫喊声，越来越近。

    “大人！您在这里！”

    “大人！您有没有事？”

    没等到傅言答复，终于找到了乱晃的翼，一群人急急忙忙地围上来，挤在一起急切地问翼有没有哪里受伤，簇拥着他，要将他护送回他的院子里。

    人一多，翼就很容易被带偏，有些慌乱，只顾着去听、去理解他们七嘴八舌的话，根本就忘了旁边的小孩。

    他们唯恐他出了什么问题，要被家主大人问责，很迅速就将他带离，转瞬只剩傅言孤零零留在原地。

    本高高飞起到天际的风筝陡然断了线，歪歪斜斜地落下，啪地砸在地上。

    砰砰跳个不停的心脏在到达兴奋的顶峰之后状态直线向下，变回往日那样几乎不存在的样子。

    傅言缓缓捂着他自己的额头，回味转瞬即逝的幸福，如果不是有人来捣乱，他一定会大声地回答：一点也不痛。

    一点也不。

    疑惑很久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他不是怪物，他有一颗心。

    他不是失败品。

    他怎么可能会是失败品？

    “妈妈。”

    傅言喃喃，认定他和翼的关系就是如此。

    让他得以存在的，不是傅家那群人，而是翼，是他，尽管他并没有继承到翼极好的那一部分，但他是因为翼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傅言想，他以后要一直来这里，他还想要见到翼，告诉翼，因为他的咒语，他一点也不痛了，他要告诉他，他很喜欢那样的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