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怎么在这里？”

    突然间，翼吓得后退一步，他回头去看，只到他腰的位置的小孩皱眉看他。

    他有点害怕这样的表情。

    尽头传来声音，有人接连呼喊着他。

    他从梦中醒来时总是会从房间逃出来乱窜，看住他的人不敢拦他，只敢跟在后面抓准时机把他哄好了带回去。

    他像做错事情的小孩一样无措，着急地边比划边说：“那个，花……好漂亮，所以，所以……”

    “啊，但是，我……”过不去。

    傅家人都把他当人偶养，只需要他静静坐在那里被供奉着就已经足够，他每讲一个字都那么吃力，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没办法组织好完整的措辞，手指茫然地比划着。

    那少年皱着的眉还是没舒展开，他走过来，拉着翼往回走，翼不敢说话了，乖乖任他牵着。

    翼刚要乖乖踏回宅子里头，小孩却拉着他在缘侧坐下，然后蹲下身，掏出手帕，手扶着他的足底，和面上的冷硬相反的，小心地为他擦去刚才赤足踩在花圃里沾上的泥尘。

    因为被圈养着，肌肤瓷白脆弱，仅仅沾上一点泥尘都那么刺眼。

    为他擦干净泥尘后少年起身离开，身后一直寻找他的人群也正围上来，在翼要被他们簇拥着离开时，小孩叫住他。

    “等等。”

    翼回头，小孩递过来一枝花。

    “你想要的，是这个？”

    近看花朵花瓣上的色彩更艳丽动人，翼定定地看着。

    少年知道自己没猜错，把花塞在翼手里，“拿去吧。”

    “下次还想要什么东西，对他们说，不要再独自乱跑。”

    翼懵懵懂懂地点头。

    他很珍视那一朵花，但花到了他手上，受到他身上的力量的影响，枯萎得极快，很快就不再美丽。

    翼很沮丧，不愿意再靠近花圃，只是远远看着。

    69

    仪式结束之后，下任家主有更多机会接触翼，傅徵和之前的人都不一样，傅徵会偷偷地从外面给他带来一些东西。

    有一次送给他一只蝴蝶。

    他和傅徵靠得很近，傅徵打开笼子，里头的生物比花圃开得正艳的花儿还美丽，两翅纤薄，像风中的细蕊一样轻盈，脆弱而珍贵。它缓缓扇动薄翅，翩翩然起舞于翼的周身，似乎在寻找落脚点。

    翼不敢伸手去碰它，他还记得傅徵为他摘的那朵花，还有那花枯萎化成灰的景象。

    傅徵看出他的迟疑，说：“这不是一般的蝶，我给它施过咒，不会死。”

    翼将信将疑，伸出手，看着蝴蝶最终停落在他因为期待和恐惧而轻颤着的指尖之上。

    依然鲜活，依然美丽。

    要是他也有这样的翅膀，是不是就不会在梦里跌倒，是不是就能去到一直在呼唤他的人们的身边？

    他这样问傅徵。

    傅徵为他梳理长发的手一顿，低低应他：“嗯。”

    “很快了，”傅徵继续手上的动作，为他编好头发，细致地打好绳结，“你会回到他们身边。”

    他低头，薄薄的唇几乎贴在翼的颈侧，像一个吻落下。

    翼觉得有些发麻，忍不住躲闪开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

    他从前不会这样的，从前不管其他傅家人对他做什么，他都只是懵懵懂懂地接受，也许是看傅徵为他带来的书看得太多，看见书里面的人会因为这样的接触羞耻、不自在，久而久之，他也受到了影响，觉得不对劲。

    傅徵和往常一样脱下他衣服时，发现他的手指悄悄攥着衣袖，很紧张。

    于是问：“怎么了？”

    “我……我……”他还是讲话断断续续的，最后抓起傅亭的手，贴在自己的左胸，“有东西，难受，闷。”

    “不喜欢。”

    翼胸膛的肌肤白皙，宛若新雪，近乎透明，好似下一秒就会消逝。而傅徵的手富有力量感，不比他白，接近于小麦色，贴上去不仅肤色很鲜明，还呈现出一种柔软和凶悍的反差。

    他本应该没有心跳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咒快要被解开了，和肉身的联系变得更强的缘故。

    傅徵低垂着眼眸，盯着没移开目光，伸出手握着翼的手腕，也同样让他把掌心贴在自己心脏的位置。

    翼的指尖无措地瑟缩，好像被人类过高的体温灼烧，慢慢感受到手掌之下同样有什么东西在有力跳动的频率。

    “这是正常的，这个地方，有人类的心脏。”他说。

    “会难受是因为心脏在跳动。”

    翼很困惑：“可是，比我的，快，很重。”

    傅徵说：“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它总是在我见到你时跳得这样快。”

    翼更加不懂了。

    “喜欢……喜欢，”他来回念叨这两个陌生的字眼，歪着头，“是，什么？”

    “你以后会懂的。”

    见他不紧张了，傅徵继续脱他的衣服，凑近已经暗淡许多的花纹，轻轻咬住。

    他的表情掩在黑暗中，难以看得分明，声音很平稳，“很快就会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