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海京市到了雨季。
连绵不断的细雨把窗外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灰色，夏南栀把雨刷器调到最快一档，稳稳的把车停在了候机楼外。
飞机还没降落，候机厅大门空无一人，她出门时刻意拖延了一会儿，结果还是早了将近四十分钟。
放在包里的手机传来震动，姜雪瑶问她到了没有。
“刚停了车，”夏南栀看向车窗外，候机楼里还没有人出来，“嗯……稍微早了一点，不过没关系，我停了个好位置，不会错过他。”
姜雪瑶听得直头疼：“南栀，我姑且提醒你一句，他手下三个助理七八个司机，接机这种事，你不去也会有人给他安排妥当。”
夏南栀笑了笑，好脾气道：“安排好了也没关系，我就是来看看。”
姜雪瑶啧了一声。
她从小认识夏南栀，对她那股骨子里的执拗十分了解，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又叮嘱了两句，让她注意安全。
夏南栀笑着应了，看了看时间，撑伞下了车。
周砚今天回国。
周家现任掌权人周茂才离世，远在国外的长子周砚以雷霆手段收拢了几方散落的势力，终于在一个月后有空回来参加父亲的葬礼。
她不知道他心情如何，但豪门恩怨错综复杂，周家乱成一团，蠢蠢欲动的大有人在，无论如何她都放不下心。
正想着，门口出现一道身影。
姜雪瑶口中的七八个司机并没有围在身边，周砚身边只有一个助理，也不知道是不是刚下飞机的缘故，他看上去有种漠不经心的散漫。
夏南栀心跳毫无预兆的开始加快。
几年不见，周砚看上去还是那么惊为天人。
无可挑剔的英俊五官和矜贵的气质，和媒体口中那个恣睢无忌的法外暴徒大相径庭。
掐了一下掌心，夏南栀朝着他的方向迎了过去。
还没走近，周砚身边的特助江浔拦住了她：“您好，周先生不接受任何形式的采访。”
夏南栀怔了一下，嘴角泛起一抹苦笑：“江浔哥……”
江浔不意外有人能叫出他的名字，但对这个称呼颇为惊讶，闻言抬眼打量了她一圈，眼睛慢慢睁大：“小南栀？”
也不怪他惊讶，周砚出国时她十七岁，五年时间打磨掉了太多青涩的影子，江浔一时间没认出来也无可厚非。
“你怎么来了？”江浔笑了笑，“哎呦，几年没见，变得更漂亮了。”
“雨季，路不好走，我先来探探路，”夏南栀问候，“你们这几年在国外还顺利吗？”
“跟着周总哪还有什么顺利不顺利的，”江浔感慨，“每天一睁眼就是好莱坞大片，不是街里就是会议桌上，不到当天永远不知道今天拍的是哪一部剧本。”
夏南栀配合的笑了笑，心却不免发沉。
国外的报道没有那么详尽，即便她用了许多办法关注那边的动向，也有好几次周砚遇袭她是完全不知情的。
周茂才在的时候尚且如此，现在他不在了，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正说着话，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插了进来。
“江浔，磨蹭什么呢？”
夏南栀立即抬眼，同时江浔侧了侧身，让出了一人身位。
“大少，”他笑道，“您看谁来了。”
周砚的目光顺着他的话音落了过来。
隔着雨幕和近距离对视的感觉完全不同，夏南栀呼吸都变轻了几分，礼貌又客气的打招呼：“周总，您回来了。”
周砚毫不顾忌的目光在她身上巡视一圈，嘴角勾起了一点弧度。
“嗯，”他声音低沉，“好久不见。”
夏南栀耳廓有点泛红。
来见他，她换了最妥帖的一套衣服，不妨碍行动的珍珠白连衣裙，只在裙摆和袖口做了一点设计，腰间一根小牛皮细带，勾出腰线的同时，很好的藏住了她绑在腿上的东西。
看上去和五年前一样人畜无害。
只是再多准备，见到真人的一瞬间，还是让她觉得难免紧张。
“你开车来的啊，”江浔看到了她停在外面的车，“我安排人把周总常开的那辆‘野兽’开过来了，你跟我们车走？”
“不用了，”夏南栀回过神来，轻笑，周砚的那辆车她知道，改装过的加长轿车，安全性能拉到了极致，“我是路过，一会儿还要去城南，下了高架之后安阳大道更好走一点，不过这种天气，还是注意安全。”
“放心吧，我亲自开，”江浔拍了拍自己手臂，转而征求周砚意见，“大少，现在出发吗？”
“走吧，”周砚单手插兜，状似可有可无的问了一句，“你去接姜雪瑶？”
雪瑶确实有一栋独栋别墅在城南，夏南栀怔了一下，继而点了点头。
周砚便没再说什么，和江浔一起离开了。
专用航线，一趟飞机除了机组人员，只有他们两人，公务候机楼偶尔有工作人员走过，安静的只能听见外面的雨声。
夏南栀待了一会儿，等周砚的车拐下高架上了安阳大道，才撑好伞回了自己车上。
今晚姜家有一场拍卖会，姜雪瑶作为独生女必须出场，前两天她抱怨似的和自己提了一嘴，说礼服烦人，化妆师化的妆她都不喜欢。
夏南栀提议过去帮她准备，被她以太麻烦为由拒绝了。
没想到周砚几年不回国，对国内的情况把控居然如此细致。
也不知道是全部，还是针对一个人。
夏南栀笑了笑，收了伞，打开路况实况转播，朝着城南开了过去。
六岁那年，她第一次见到姜雪瑶。
她是她的第一个朋友，人生第一次的欢笑和关心，她都是从小小的姜雪瑶身上得到的。
后来她八岁，虚幻的幸福崩塌，世界再次陷入一片灰暗，她又遇到了周砚。
人生能有两次奇遇，夏南栀已经没什么其他所求的了。
潘多拉的魔盒诱人，但打开之后，谁也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夏南栀没有赌博的习惯。
能有现在已经令人满足，那些还没见光的心思，她不打算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