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恩医院。江颜楚捧着前几天还带着一个小生命的小腹，走进精神科门诊，坐下，矜持而勉强微笑道：“其实没什么事，李联，我妈非要让我来你这看看，孩子意外离开，哦不，是还没成型直接丢失了。”

    “你和水界，还好？”对面带着银色薄圆框眼镜的医生，视线锐利。

    江颜楚无所遁形，视线转向右侧墙面，眼泪哗啦滑落，伴随寂静的心跳声，“不好，这么多年的未婚妻也当够了。”

    “看来情况挺复杂，抱歉，问了引起你伤心的内容。”

    有时候这个专业的李联医生并不像他看起来那么专业，毕竟他也很久没做日常咨询了，他去过国际组织当志愿者，也去过周边国家免费帮助需要帮助的人，但总给人感觉，他有种漠不关心他人的感觉。

    江楚颜笑了，脸色苍白，“因为你是水界的好友，我才控制不住情绪。聊些别的吧，我是今天的最后一个预约吧？”

    李联点头，示意她继续说，并喝了一口水，确认了下时间和预约记录。

    “聊点和你有关的吧，这个科室充满了关于你的流言蜚语，其中，我最好奇的是，你在国外谈的那个谈婚论嫁的女友——是林言沿吧，你们之前就认识？”

    李联目带沉思，等空气安静了几秒钟才点头，“的确，我求婚了，但被拒绝了，之后自然而然和平分手。之前并不认识她。”

    江楚颜听出他的真诚，这种涉及私人的问题，他愿意作答就已经很给她面子了。她撩了撩耳边碎发，彩色指甲轻轻点着桌面，轻声问，“再问一个，你知道，她不久前结婚了吗？”

    李联静默了片刻，往后倒进座椅中，左右晃了下，显示他此时此刻不再工作状态，而是私人时间，“恩，我收到请帖了，但没去。楚颜，你是来和我聊八卦的？”

    “咳咳”，江楚颜苍白一笑，“不然呢，我可不想聊我的病，身体上心理上都够够的了，最后一个，你收到请帖肯定知道她现任是谁，你们什么时候分手的，我总觉得时间上卡得很紧，转头就衔接了……”

    李联推了推镜框，往前移了些滑动椅子，正襟危坐，笔挺干练，“更多细节属于隐私内容，我只能说我和她，和平分开，没有恩怨没有遗憾，而且是过去式了。”

    “也才不过一年，你回来也才一年，她也是。好吧，不问啦不问啦，也是绝了，我以前总觉得她和水界有什么，真是意外搞不好我要叫她小姑子？不可能不可能！”

    李联站了起来，脱了白大褂，“准备下班，下次聊这些我们外面约，一起吃个饭的时间我还有。今天，我有约要先走了。”

    江楚颜跟着站起，提着包包跟他一起出门，一路聊着，“你去干嘛，相亲？”

    “猜对了！”

    “不是吧？”虽然他音量压得很低，但周围人还是投来讶异的目光，可能这个科室的人习惯了保持敏感。

    李联微微一笑，“我也要加快进度了”。

    “你打车？没开车吗，我送你？”江颜楚见他打开约车软件，御姐风格上线，带上墨镜甩了甩头发，“姐带你兜风一圈也可以，如果你不赶时间”。

    “兜风？”李联眼角闪过危险的气息，这位女士危险驾驶的次数大家都知道，“我车子拿去维修了，直接送我去南宴公馆吧，一个饭局。”

    一听南宴公馆，江楚颜就知道不是私人局，要么商务局要么家宴局要么单位局，顿时有些烦。边往停车位走边聊，“其实，我还没跟你聊八卦呢，我真想跟聊的内容你不听？关于林言沿的，你知道传闻中她怎么搭上宗预修的吗？”

    “哪来的传闻？”李联上了后座，嘴角微微一撇，状似不在意地问。

    江楚颜启动车子，往后视镜看了看，略带犹豫，“你刚刚说你们分了，而不是爱过处过谈过，我都有些心疼你。家里的阿姨啊，有来往啊，他们有的在现场或者隔墙位置。家里内部传的。”

    江楚颜回头看了眼他，驶上一条小道，绕了小路，“走慢点，我们可以多扯几句。据说，那是一个下雨天的大半夜，林言沿提着行李箱就来了，没按门铃直接进去了，也没事先联系，进去就到沙发那坐宗预修腿上，问他要不要一起。咳咳！”

    江楚颜咳了咳，感觉内容和画面有些不可描述，“厨房里的阿姨听到了一点对话，就很突然，平常那里也没人。宗预修好像和她也早就认识，问她以什么名义。她说一定需要爱的名义吗。再然后没人说话，应该是吻到一起了，之后宗预修说：‘要么说爱我，要么嫁给我’。天呐！我要是那阿姨，厨房都要着火！”

    后座的李联一直看着窗外，听到这抹了一把嘴，单手捂着嘴角，沉默许久，转头问，“这句话很有趣不是么？要么爱我，要么嫁给我？最后的结局是嫁给他。”

    听着这冷淡的语气，江楚颜感觉后背一凉，加上这诡异的角度，她打心眼里觉得胃抽筋了一下，“意思是，没选择爱情，选了嫁他，为什么呢？”

    “你问我”，李联看向窗外，“我没有看法，这是别人私事”。

    江楚颜试探性地问，“你都不生气的，果然是李医生……还有一个，听说他们没有生育计划，是不是很八卦，我也不想知道，有人拼命想保一个孩子，有人连‘嫁给我’都是备选方案。真好玩！”

    李联默了默，摘了眼镜，“你和我说这些，无非想试探我，可惜，我这里没有扔和关于她的信息，没有，你可以当做我删除了和她的记忆”。

    “是删除了，还是想保护她”，江楚颜抿了抿嘴角，加速将车子停在南宴前。

    “都有”，离开前，李联走向驾驶窗，俯下，低声说，“别太好奇她，颜楚，她一点也不会妨碍你。她和水界是纯兄妹，其他都是误会，这点我可以透露给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他没说，他和林言沿什么都没有，只是队里的宣传形象需要，不知为何外界一直传成“假戏真做”，他从未解释。

    进了包厢，院长和教授以及研究院方人员已经到齐了。

    “抱歉，车子临时维修，迟了些”，他在院长的示意下坐在他旁边，另一侧是一位面生的人，他猜是研究院方。这个场合他原本拒绝了，奈何院长给出升级科室专业人才配置和住院病房设施的条件，他也就没再推辞。在综合性医院，精神科室要得到足够重视并不容易，在目前局势下。

    “来来，大家都熟悉，我来介绍下，这位是钟院长的女儿钟雪超，也是目前的接班候选人，在国外修的人工智能人机交互这块，和脑神经科学专家合作经验丰富，其他人，不用我多介绍了。”

    “你好，李联”，钟雪超的口音带着南方人的语调，发音有些含糊，这和她干练又秀气的外表有些反差。

    “你好”，李联和她握了个手，听她继续书说，“我补充下，角落里那位女士是我多年合作伙伴，有多个人工智能小团队的初创经验，技术人才，不善言辞，叫林遂，高度近视还有些脸盲，也是我辛苦拜托才来的。”

    李联抬头看了那个黑色短发的女生一会，后者喝饮料间隙和他打了个照面，扯起嘴角咧嘴一笑点了个头，一副十足认真地在“假社交”的样子。在场的人都不是来应酬的，而是互相推荐人员，开展组队前的介绍会。

    当天还通过视频会面现场交流了几个年轻技术人员，一番下来，饭都没顾上吃就已经很晚了。吃完饭已是十一点多。

    回去路上，李联在路口等车，正好遇到短发眼镜女生也在旁边，好像没认出他，他走近一步打了招呼，“也在打车？”

    “不，等我妹来接我，这个地址准吗，我对这个城市不熟也很久没回国。”

    没来得及问这个妹妹位置，她口中的妹妹就到了，摇下车窗。几乎一瞬间，李联就识别出那是谁，他下意识侧过身，避开了这个会面，正好前方他打的车来了，他背对着走了过去，火速上车离开。

    为什么，他又落荒而逃，不过是暧昧有过好感过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