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冠

    林府风平浪静地过了四年,来到林兮迟及冠礼这天。

    “哥哥!”一个眉眼间已有些许像林清权的少年扑到林兮迟床上,正是林晏笙。林兮迟从床上坐起来,头发散在肩膀的两侧,春日的暖阳照在他清瘦的上半身上,林兮迟的肌肤发着光。

    林兮迟昨夜没睡好,此时还眯着眼。

    “哥你快穿好衣服!”林宴笙红着脸跑了出去。

    陌白为林兮迟一边更衣一边说:“老爷嘱咐今日公子及冠,府上人多,让小公子莫要惹了祸。”

    “父亲多虑了,晏笙这孩子从小便很乖的。”

    穿戴整齐后,林兮迟出了院子,便看见院内林晏笙拿着一把木剑比划着。那木剑是几天前林兮迟让木匠制出来给他练手用的,等再大点便可用铁剑了。

    “笙笙。”林兮迟朝他唤着。

    “哥!”林晏笙扔了剑朝眼前人跑来。

    林兮迟摸了摸他的头,此时的林晏笙已快高过他肩膀,“昨日先生教的都记住没有,四书可熟读了?”

    “记住了记住了,哥,你怎么一大早就问我的功课啊。”林晏笙仰着脸看他哥。

    “若是不好好习书,我可就不要你了。”林兮迟故作生气地吓唬林晏笙。

    怎料林晏笙却当了真,仰着的脸眉头紧皱“我会好好习书的!哥不要离开我。”说罢便抱住了林兮迟,双手环过他的腰。

    “骗你的骗你的,你是我带大的,怎会不要你?”林兮迟一边说着一边拍拍林晏笙的背安慰着。

    今日的林府甚是热闹,平日里冷清的主殿今日坐满了京城有头有脸的人,不只是因为林兮迟林府长公子的身份。京城中的人都知道。林太太“楚婉容”,是当朝皇后最疼爱的妹妹。皇亲国戚这一尊贵身份,是京城人家谁都想要的头衔。来府中贺喜的人,除了林、楚两家的亲戚外,还有许多平日在朝中与林清权关系要好的大臣。这些大臣大多带来了家中与林兮迟年龄相仿的小姐,希望借此机会将女儿嫁入林府。

    林兮迟带着林晏笙进来,府中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两人身上。林、楚两家的长辈在看见林晏笙时,脸色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虽出生起从未出现在大众视野中,但看年龄也能猜出是那歌女所生的二公子。那些大臣大多不知林清权对这幼子的态度。只知林家有两位公子,且关系要好。

    有不聪明的大臣已拿着酒走向两人面前:“祝贺林长公子及冠!二公子也长这么大啦,长的真像老林,哈哈哈…”

    林兮迟看见父亲听到这话时,脸色微变,急忙圆场:“不敢当不敢当,李叔,您醉了。陌白,快扶李叔去休息。”

    “是”一直站在一旁的陌白上前一步,将这糊涂老头送回席位。

    林晏笙第一次见这么多人,殿中满是酒气与女人身上的脂粉香,闻的他头晕。再加上那些大人对他打量的眼神,林晏笙全程缩在林兮迟身后。

    林兮迟注意到了他的恐慌,便将林晏笙安排在自己席位旁,嘱咐夏木看好他,走向了林清权。

    “儿子在路上有事耽误了一会儿,父亲莫要责怪。”林兮迟朝林清权作揖道。

    林清权将他扶起:“不晚不晚,今日你及冠,你来了,这礼才能办。”林父笑着看着自己疼爱的儿子,林兮迟如今已是十六,脸上已褪去了孩童的稚气,长的也越发像他的母亲,立体的五官显出几分阴柔。

    这时,下人急匆匆跑来:“老爷,宫内的人来传圣旨了。”

    林府众人跪在宅院门口接听圣旨。

    为首的太监一挥浮尘,拿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林氏长公子林兮迟听旨——”林兮迟上前一步,跪在父亲身旁。

    “幼妹爱子,今日成人。特赐金镶玉头冠一顶,蜀锦十匹,夜明珠、珊瑚各一颗,珠宝百箱…林氏长子自幼聪慧,才识渊博,其父教子有方,朕命你为太傅,以视嘉奖,钦此。”

    “臣遵旨。”林兮迟起身,将那明黄圣旨双手接过。同时,陌白上前将一块银元递入那太监手中:“多谢公公。”太监掂了掂手中的银元,笑呵呵的走了。

    林府众人此时都起了身,林兮迟转身便对上了父亲欣慰的目光。林清权揽过他的肩膀,拍着他的背说道:“不愧是我的儿子,有出息!”

    “恭喜林老爷!今日真是喜事成双!”

    “是啊是啊,长公子当真聪慧!”

    府内客人们的贺喜声一个个响起,林晏笙也本想上前祝贺,但被人流挤走。

    行冠礼用的是一顶素雅银冠,与今日林兮迟穿的青白色衣裳十分适配。

    林清权为冠中插入发簪,平时全散或半扎的长发,今日被扎成了高高的马尾,侧面有一小股麻花辫,银色发冠戴在发束末端,衬的林兮迟更加清秀干练。

    今日的及冠宴上,林兮迟被敬了不少酒,为了清醒点,他去到后院的凉亭里坐着,此时的脸上已爬上红晕,连到耳根。

    脑子有些不清醒的林兮迟全然忘了还有一个等着自己的小孩儿,眯着眼睛趴在桌上快要睡去。

    林晏笙在宴席上四处找不到哥哥,急得快要哭出来。

    今天不知怎的,林晏笙突然发觉自己好像不管在何事上好像都不如哥哥。林兮迟,如同一颗耀眼的星星般散发着光芒,是他的北斗星。哥哥有父亲、母亲、姨母的疼爱,而自己连生母长的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更不要说父亲的爱。他只有哥哥…

    林晏笙找到人时,便看见林兮迟趴在桌上,一身酒气的样子。

    哥哥的脸红红的,很好看。清风吹着他额前的碎发,睫毛轻颤。林晏笙小跑过去,将他轻轻摇醒。

    “哥哥…哥哥?”林晏笙唤着。

    “唔…”林兮迟一睁眼,便与林晏笙对上视线。不同于他的浅色瞳孔,林晏笙是和父亲一样的深黑色,小鹿般的眼睛此时正直直的盯着他。

    林兮迟不好意思的别过头,本就粉红的脸此时好似更红了几分。

    “抱歉,今日喝多了…”林兮迟撑起身体坐起,单手扶额。

    “没事的。”林晏笙抱住了自己的北斗星:“我没有乱跑哦。”

    林晏笙亲了亲林兮迟的额头,蜻蜓点水般的一下“哥,成年快乐。”

    林兮迟红了脸,但未多想,只当时兄弟间正常的互动“嗯…谢谢。”

    这一年,林兮迟十六岁,林晏笙十一岁。

    “公子,现在寅时了,改起床更衣面圣了。”陌白端着红色朝服站在林兮迟床前。

    “嘶…”林兮迟揉着太阳穴,昨夜宿醉吹了凉风,今日又起的这般早,头还疼着:“啊…我不想上朝…”林兮迟一下子又躺回到床上。

    陌白被林兮迟的样子逗笑:“公子要快适应了,以后日日都要早起呢。”

    林兮迟坐在镜前,红色的朝服上印有牡丹暗纹,穿在他清瘦的身上有些许松散。今日的头发被陌白扎成半披的丸子头,林兮迟看着桌上两顶头冠,还是选了那顶素雅的冠戴在头上。

    路过西屋的门口,想了想还是不叫醒晏笙了。

    出了府外,马车早已停在门口候着了

    林兮迟坐上车,陌白错开坐在他的对面,车向皇宫开着。

    林兮迟刚下马车,便有一小太监迎了上来:“您便是林太傅吧,皇上与娘娘正在养心殿等着您呢。”

    “劳请公公带路。”林兮迟对着那小太监微微点头。

    “小迟迟!姨想死你啦!”还未进大门,一个身着华服的女人便向林兮迟跑来。

    是楚辞,他的姨母。

    楚辞一把将林兮迟抱住,比林兮迟还高半个头。

    林兮迟愣了一下,说道:“姨母风范不减当年。”

    在他有记忆起,姨母一直都如一个少女般活泼,明明已是一个快四十岁的人了,还闹腾的像个未出嫁的姑娘。

    将门嫡女楚辞自幼便跟随父亲练习武功,性格从小就像个小子。及笄时嫁给三皇子沈致宁,先帝与太后本对这个儿媳并不满意,但刚建朝不久,他们需要楚军府的兵力,又惧怕哪日楚家反叛,才将其长女楚辞迎娶过门。

    沈致宁与楚辞少年夫妻,在自己府上时便育有一女,取名沈清鸢,文武双全。

    建朝第六年,先帝病重。宫中经历了各皇子的明争暗斗后,三皇子沈致宁即位。登基第八年,两人才生下一位皇子“沈襄樊 ”,太后对这个孙子疼爱有加,出生后便立即封了太子,将沈襄樊宠得无法无天,与姐姐沈清鸢比起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长公主沈清鸢在十六岁时被封为北平郡主,今年已有二十二岁,太子沈襄樊十岁

    这些都是平日里林兮迟从陌白口中听来的。

    沈致宁笑呵呵的朝打闹的两人走来。虽说是自己的姨父,但对方仍是帝王。林兮迟对着面前的人恭敬的行了礼:“微臣给皇上请安。”

    “你我叔侄之间不必如此生分。”沈致宁边说着边走向位子:“坐。” 林兮迟这才起身。

    此时,楚辞与陌白都已移步到殿外,殿内只剩林兮迟与沈致宁两人。

    “朕今日叫你来是因为太子的事。”

    “臣明白。”

    “朕只有襄樊一个儿子,但他被太后宠坏了,兮迟,你可愿帮朕?”

    林兮迟当然知道这句询问不过是走个形式,昨日在林府当着那么多权贵的面念出的圣旨,如今定是不得推脱。

    “微臣愿为皇上分忧。”林兮迟站起身说道。

    与此同时的殿外:

    “陌白,你可记得当年我送你和夏木一同进林府的任务是什么。”楚辞看着眼前的陌白说着。

    “奴婢记得,保护一切与二小姐有关的东西。”陌白单膝跪在地上回着。

    “保护好兮迟…帮我盯住那个二公子,我不信任他。”楚辞背过身说道。

    “是。”陌白低着头,用余光看着楚辞离开才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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