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感知到粘腻恶意萦绕周身，甄吾玉墨眉微蹙，精致的面容浮上不耐。蝼蚁虽能轻易灭杀，然在那之前纠缠不休也颇令人心烦。
神识分了一缕，探查到了纠缠他的女修不过练气五层的修为……竟连他择挑战制也要跟随？
找死。
冰眸轻佻瞥过，甄吾玉浅唇噙出一点模糊的讥讽弧度。
他俯身低声道：“……”
罗鸶呆立当场，隐约间感觉雪山冷香扑到鼻尖，珠落玉碎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了什么，“你”“很好”“不用”“担心”……罗鸶知道是甄兄在关心她，但她不能联系，脑中只有震动的两个大字。
三日！
直到与她换位置的女弟子拍了她的肩：“下课了，你不走吗？”
罗鸶霎时惊醒过来，双手握住了她的手：“从入门典礼到现在，过去了多长时间？”
“二十余日吧，这不是弟子大比都要到了吗。”
最后一缕哑烟飘走，罗鸶的心彻底死了。
三天时间去打金丹……救命！
“我说你真傻，还没筑基吧就敢去打金丹期的师兄师姐，到时候没有名次只能留在外门，还不知道得过什么苦日子呢。”
“……”
学堂内人都走光了，李环禾收拾好东西，离开前随口问了一句：“去饭堂吗？”
“……去。”
死也要当个饱死鬼。
从饭堂出来，罗鸶记得昨日白芜师姐的医嘱，去了药峰。
药池白雾绵密，身处其中看不见任何事物，非常能保护隐私。罗鸶心里沉甸甸的，想倾吐一下悲伤情绪，红着眼睛还没流两滴泪，就注意到周围的雾气越来越薄、越来越薄，转瞬间消散得干干净净。
池水也变得清澈无比，跟水一模一样。
“……”疑惑张嘴，一个嗝突然冒出来。胃里暖暖胀胀，吃足了美味的熨帖感令她情不自禁叹气。
好舒服……啊不是。罗鸶捂住嘴。眉目振奋的神采转化成慌张，周围不见师兄师姐，她趟水上岸立马往外跑。
糟，好像闯祸了。
甄吾玉内伤未愈，迟一步到药峰时，看到的就是清澈见底彻底丧失作用的药池。
他面无表情回忆，自从进了纳海宗，似乎越来越倒霉了。
.
灰溜溜回到住所，罗鸶沉思许久。
第一，受伤苏醒时药池正常，说明这次是那颗珠子捣的鬼。
第二，快死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揉了揉眼，消极情绪逼得眼眶通红，凄凉目光缠缠绵绵，沉重地落到了储物袋上……真的管不了那么多了。
翌日。临近弟子大比，学堂休课，修德广场上多了不少晨练的弟子。
没看到甄兄，大概像甄兄这样的天才不需要努力。
罗鸶一边感慨，一边悄摸从角落穿过，忽然背后被人拍了一下，她立即绷紧了神经。
“你也来训练，有约同门对战吗？”李环禾绕到了正面。
“没、没有。”
“要我帮忙吗？”
罗鸶赶紧摇头：“不用。”
“好吧。”李环禾看了一眼早就约好的‘心心相印’的对象，递过去一个羞涩的笑容。
弟子大比在前，她也不想浪费时间。不过同为女子，想起罗鸶做的傻事，她略微有点同情。
看看她现在紧绷畏缩的状态，想必也预知到了未来在外门艰苦的生活。
没有资源，修炼停滞，做着杂役孤苦老死。真可怜。
李环禾勉强安慰了一句：“不用太担心，以后我在内门不是不能照拂你，你有事的话……”
罗鸶脑子里纠结不能被人知道的事，听到这里才抬起头。
眼睛亮亮的，像看到了好人。
李环禾词穷：“尽量别找我。”
尽量，不是完全否定。罗鸶感动地握住她的手：“我现在就有事。”
“……”果然是个傻子，连客套话都听不出来。
李环禾表情抽了下：“你不是训练吗，还有什么事？”
罗鸶下定了决心：“我要去找狐原师兄。”
“……”
她把李环禾拉到了稍微偏僻一点的地方，世事变迁令她失去了往日天真，想想即将要做的事就很难过。
“小禾……”
小禾？李环禾哽住，没记错的话她们应该不熟？
她伸手制止：“你别乱叫。”
下一秒再次被抓住：“小禾，你知道狐原师兄住在法峰哪里吗？”
李环禾面色一变：“你真要去找他啊，嫌上次没被烧死吗？”
“我想过了。”今天被烧死和两天后被烧死差别不是太大，现在搏一搏，说不定能多活几天。
“你这脑子能想什么好的？”李环禾警惕起来：“别想我跟你一起去冒险？”
“我怎么会这么做？”像是因为被怀疑而伤心，罗鸶眼眸湿润，中间数点亮星，闪烁着真诚和容易察觉的哀伤。
李环禾被这么看着，逐渐失语。
“小禾，虽然才认识两天，但是我已经把你当成了朋友。你也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的女性朋友，就算我下一刻就要死，这一刻也绝对不会连累你的。”
……这不是应该的吗？
“这个世界有你一个朋友，我不是孤身一人……就算会死，想到你我心里也暖暖的。”
理智在挣扎，李环禾良心已经被戳了两个洞。莫非真的是她太冷漠了？
“我只是想知道狐原师兄的住处，就算你要送我过去，我也不会答应的。”
李环禾烦躁挠头：“知道了，我送你过去。”
“……”
罗鸶捂住心口，她这么内向，没想到除了甄兄还能交到第二好个朋友，实在是太感动了。
她立刻就答应了小禾的要求：“好。”
李环禾理智跳出来，还没来得及反悔，就听见罗鸶接下来的话。
“死之前还有朋友在身边，我运气真好。”
“……”走！
有了小禾的护送，罗鸶很顺利的来到了……戒律堂？
“狐原险些烧死人，在这里被关了快一个月了，弟子大比之后还要继续关。”
李环禾走在前面跟戒律堂师兄说了几句话，看起来挺熟，过了一会儿，她手指着一个通道。
“过去吧，地下三层。”
滞后的紧张感漫了上来，罗鸶一手握拳，重重点头：“好。”
她最后看了李环禾一眼，浓浓的情感不能用言语表达。
“小禾，保重。”
李环禾差点迈开脚跟上去，真见鬼了。她黑着脸，不爽地锤了一下桌子，扭头看见师兄还在，很不自然地换了副表情，声音夹起来。
“刘师兄最近在忙什么……”
没人带路，罗鸶自己往下走，好奇地看着一个个结界里的同门，心绪渐渐骚动起来。
师姐长得这么温柔，怎么会被关进来？
师兄白白净净的，怎么戴着这么多枷锁？
哇，这个更多……
没人能回答她，罗鸶心痒地好像有跳蚤在跑，走着走着就偏了，不小心撞到一个人。
“抱歉抱歉。”
有点眼熟，白胡子，眯眯眼。黄长老还是钱长老？一时间没想起来，转头看已经到了地下三层，略过找起了人。
28、29……
等等。
黄长老停住了脚步。刚刚那个筑基一层的弟子，是不是昨天练气一层的弟子？
又眼花了？他回头仔仔细细对比……似乎就是一个人？！
他老眼大睁，一夜之间从练气一层到筑基一层，这世间有这样的天才吗？
黄长老不敢轻易下定论，拿出通灵玉火速联系了理论课钱长老。
影像投映两边，他把画面转到身后：“钱龄你看仔细了，那个女弟子昨日是不是仅练气一层？”
“练气一层？”只有两人报了挑战制，钱长老印象很深：“她昨日分明是练气五层！”
“……”两人大眼对大眼，心有灵犀地想：绝世天才！
“我在这守着，你快去通知峰主！”
“好！”
35。火红的发色扎进眼里，饱和度强到让人忍不住惊叹：好炫！
罗鸶吃过教训，紧紧地闭上了嘴。她试探伸手碰了碰结界，里面的人非常机敏地看了过来。
浅褐色的眼瞳死死锁住罗鸶，警惕和威慑凝于表面如针直刺，仿佛下一秒就要出手杀人。
罗鸶惊恐睁眼，勇气被扎穿一下就漏完了。
救、救……咦？余光中，一个老头走了过来。
“别害怕，他身上有锁灵咒，伤不了人。”老头笑呵呵的，眼睛眯起来完全成了一条缝。
太好了，罗鸶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转头看老头，好像在他脸上看出了荡漾？应该是错觉。
她扬起笑脸，腼腆地握了握老头的手：“谢谢前辈，幸好有你在。”
今日运气也很好。
黄长老被一个小辈摸手，略有些不适应。想想她的天赋，忍了：“小事小事，我们法峰的人都很好，你来就知道了。”
“啊？好。”罗鸶没太听明白，危机解除，决定继续没完成的事。
手只能摸到结界，该怎么进去呢？
她忧愁的神色落在眼中，黄长老联系前因后果，又望望结界内的狐原，明白了。
狐原差点烧死她，天才女弟子恐怕是来报仇的。
他神色复杂地叹气，想到千百年来都不曾出过女弟子这样修炼速度的天才，决定干了。
黄长老坚定地打开结界，语重心长地对罗鸶道：“去吧，别把人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