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迅风骑马顺着陈珩留下的标记找来的时候,大雨早就停了,天光大亮。自家老大穿着中衣盘腿坐在一处破瓦房门口,背对着一处火光。火光后面,那个害他满头包的姑奶奶盖着老大的外衣睡得深沉。

    “头儿?”

    陈珩站起身,走到瓦房外。

    迅风毕恭毕敬汇报:“昨天他们得手之后立即乘马车向沂州方向而去了,文良受过大刑,车走的不快,惊雷领人一路跟着呢。沉船的事闹得很大,淮安府的府兵接走了活着的乘客,连夜审讯着。周边百姓都传是水匪劫船。但今早周边郡县都得了令,现在出入审查很严。”

    陈珩点点头并未言语。

    迅风又说:“北面传来的信,福王上书说捐五万两白银赈灾。”

    陈珩轻嗤,亲王岁禄万石,折合白银不过五千两左右,五万两是十年的俸禄···这十年奢靡的花销靠什么?他默默抬头看东面升起的昏白日头。

    迅风抿了抿嘴:“我们这边该怎么办?运河上游因为水患封禁了,吕梁洪和徐州洪正在泄洪,船都停在泗阳下游了。”

    陈珩向破瓦房里看了一眼:“弄两匹马来,我们也去沂州。既然他只需要五万两银子赈灾,那么剩下民脂民膏不能任他挥霍”

    迅风正色:“是,头儿!”他向屋里努了努嘴:“那,姚姑娘儿怎么办?此处荒郊野岭的···”

    “带着!”

    “啊?~~~”迅风的嘴快合不拢了。

    “怎么?你有意见?!”

    “不是,不是!属下不敢,那个,呃,我这就去弄马。”迅风语无伦次,头也不回的上马而去。

    陈珩感觉到升起的日光,他耳根发痒,脖颈涨起一丝红云。他转身走进破瓦房,就看见芳芷拥着他的外衣跪坐在火堆旁,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陈大人”屋内半明半暗的光线里,芳芷明亮的眼眸似天边的月,她殷红的小嘴张合:“我们聊聊吧”

    “陈大人”只着白色府绸中衣,他身材挺拔,挡住了屋外的光,在明灭不断地火光映照里,面容更加英俊了,但他狭长的凤眸透着冷,似乎并不想说话。

    “感谢大人的救命之恩,有生之年若能报大人恩情,芳芷万死不辞”。芳芷跪坐俯身拜下,陈珩侧身避过。芳芷正起身来,弯唇嫣然一笑,声音温温柔柔“如今山河飘摇,党争不断,蠹虫百生。大人能心系万民,小女子敬佩的很。”

    陈珩抬眼看芳芷,邪魅一笑,然后侧身坐在门槛边上,一腿曲起,一腿盘卧,伸手捡起一根柴火支地。他凤眸斜睨,唇角带笑:“姚姑娘怎知我不是水匪恶霸,干的是劫富济贫的买卖?”

    芳芷有瞬间怔愣,这是难道是冷面英雄的另一面?她微微仰起头,直视陈珩:“大人如何知道我姓名?水匪出身草莽,不会打探我一小小女子吧?况且官也罢,匪也好,肯救民于水火的人值得小女子敬仰。”

    陈珩将手中柴火甩进火堆,噼啪一声,火堆窜起一个小火苗。他凤目直视芳芷:“你方才说山河飘摇,党争不断,蠹虫百生。你不过闺中女子,如何敢妄下定论?”

    芳芷脑筋急转弯,哎呦呦自己的嘴快心直真真要命。芳芷攥了攥身前陈珩的外衣,然后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大人多虑了,小女子胡说八道的,大人不必当真。”

    陈珩被芳芷大眼睛眨的喉头发干,轻咳一声:“如此~”。

    他看着芳芷的眼睛“鄙人陈珩,锦衣卫佥事,奉旨查办私盐案。如今失了人犯,不得不夙夜追踪。姚姑娘若是谨言慎行之人,陈某不妨护送姑娘一程。”。陈珩将“谨言慎行”四字咬的颇重,说完不再看芳芷,将火堆旁鎏金刀柄的短刀抽出,用它削一根一扎长的粗树枝,刷刷刷,旁逸斜出的枝杈被轻易削去,然后又嚓嚓嚓的认真打磨树枝表皮。

    芳芷心中小鼓急打,刚才装听不到好了,陈珩私放人犯,虽然行的是利国利民的事,但锦衣卫声名在外,此处荒无人烟的,搞不好会被杀人灭口啊??芳芷脸色发白,认认真真应道:“多谢陈大人好意,芳芷对天起誓,绝不辜负大人的好意。”她站起身,走到陈珩身前,十分狗腿的弯腰将手中衣服披在他身上。

    日头高高升起,陈珩穿戴整齐,双刀交叉背在身后,挺身站在瓦房外面。瓦房里面,芳芷正在用手梳头,她理顺头发,又撕了衣服边扎了个高马尾。

    远远的马蹄声传来,迅风背着包袱骑马而来,身后跟着一匹驼着水囊的马。迅风下马,从怀里掏出个纸包递给陈珩,“头儿,肉包子,好吃的紧。”。陈珩接过纸袋转身递给走出来的芳芷,看到芳芷又愣了一下,她并未挽发髻,长发用发带高高束起,走路的时候发尾轻甩,脸颊白中透粉,接过包子时明亮的眼眸弯成月牙,像一朵明媚又绚烂的花朵。她拿出一个包子,递在陈珩嘴边:“大人辛苦了!”

    迅风瞠目结舌两眼放光:辛苦了!辛苦了??这是我想的那个辛苦吗?!

    陈珩接过包子,他耳朵涨红,转身问迅风:“怎么只有一匹马?”

    迅风马上正色:“头儿,那个···我···”

    芳芷咬一口包子,口齿不清:“我不会骑马的,大人不用怪他。”

    “小田微雨稻苗香,田畔清溪潺潺凉。”如果不是骑在马上狂奔,这美丽的雨后田野值得好好欣赏一番。芳芷身后就是陈珩温热宽阔的胸膛,她被迫挺直腰背与他拉开些距离,但陈珩双手圈在她身体两侧,两人又腿贴着腿,上身在颠簸中还时不时碰触,对芳芷来说多少还是有些尴尬。

    陈珩双臂圈着芳芷,鼻息里是少女独有的甜香。迅风在前面疾驰,看不见陈珩涨红的脸。

    一路颠簸,芳芷挺直的腰背塌了,她颠的昏昏沉沉,头靠在陈珩怀里昏昏欲睡。陈珩眼眸充血,停下马来喊迅风去找些吃的。他将芳芷抱下马来,放在一棵大树底下,然后向远处的灌木丛走去。

    迅风拎着两只兔子回来的时候,看见芳芷在树下捶腰。他不敢多看,问芳芷:“我们头儿呢?”

    芳芷伸手向远处一指,去那边了。迅风哦一声,手脚麻利的捡柴火搭灶。芳芷虽是小姐的命,但她从不用身份待人。她在周边田地里捡拾稻草和枯树枝,看迅风给兔子剥皮去内脏,然后又架起火烤上。兔肉烤的噼啪作响的时候,陈珩回来了,他问迅风:“不抓鸡?”声音有些沙哑。迅风瘪嘴想笑,生生忍住了:“鸡肉太硬,不好吃”。

    芳芷莫名觉得气氛有些诡异,温温柔柔的找话题:“咱们还要走多少天啊?我都快被颠散架了~”

    陈珩大喇喇坐到芳芷身侧,随手给火堆添了两根树枝:“到济南府,我派人护送你回京。现在这段路,山匪流寇太多,我也抽不出人手,你只能跟着我两。”

    月亮出来的时候,三人无言对着火堆啃兔子。忽然一声清厉的鸟鸣自天空传来,芳芷抬头一看,一直大鸟在上空盘旋。迅风以手做哨,几声清脆的鸟鸣从他嘴里传出来。大鸟盘旋而下,忽闪着翅膀立在迅风肩头。迅风:“嗨,吃不上鸡肉喽”他把手里的兔肉扔给大鸟,又从它脚边解下一个小竹筒扔给陈珩。

    陈珩一手把兔肉扔给大鸟,一手接住竹筒。竹筒里一张信纸写满了字,陈珩一目十行,看完就把纸扔进火堆里。“惊雷在前面大福镇的客栈落脚了,文良在那有一处宅子,那伙人住进去了。”

    迅风诧异:“难道在大福镇附近?不会啊,我们跟着他转移物资的小艇,是在运河上失去的踪迹,怎么会离运河这么远?”

    芳芷虽然十分好奇,但她生怕知道的太多会被灭口,于是轻咳两声,提示我还在呢!别大声密谋好不好。

    陈珩并不理会她:“文良身上有伤,他们请了几波大夫医治,如果不是快死了,就是需要他领路。我们跟着他,会有两种结果···”。陈珩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圈:“正面浴血拼杀。”又画另一个圈:“提前找到,神不知鬼不觉”。

    迅风咽了口吐沫:“兄弟们不怕死。”

    陈珩抬眼看他:“为我死不如助我生。我要的是兄弟,不是死人。”他用树枝擦去第一个圈。又弯弯曲曲画出一条河“你们在运河蒙山流域跟丢了?”

    迅风回忆道:“那天晚上月光很好,他们几人抬着几箱银子上的小舟,我们在岸上远远跟着,船速不快,但夜里山路难走,在蒙山附近有个山坳,转过去突然就看不见小艇了。我们把那附近翻了个遍,山上没有人,水里没有船,周边的山全走过了,什么都没有。”

    芳芷听的入迷,蒙山啊,如果是我来的那处世界,那里可是有喀斯特地貌的地下大峡谷啊!里面千奇百怪的钟乳石林,还有绵延几公里的地下河漂流呢!如果这里也是这样的~~

    芳芷斟酌一番:“那个,我在一本游记里看过,蒙山附近好像有个地下大峡谷,里面有暗河。会不会他们进暗河了?”

    迅风呆住了:“暗河?”

    陈珩不语,他用树枝把河流圈住,左上写一个福字圈住,右上一个京字圈住。

    芳芷眨眨眼睛,从陈珩手里拿过小树枝,在陈珩的注视下在京字下写了个沂圈住,又捅了捅这个字:“最好把这个大功送给他。”

    迅风完全不解,却看陈珩嘴角韵着一抹笑:“你可知这样我会如何?”

    芳芷咬咬嘴唇:“罚俸吗?”。芳芷扔下手中树枝,右手在左臂上摸索一阵子,退下一个指头宽窄的金丝镶百宝臂钏塞在陈珩手里:“给你补贴家用。”

    迅风简直要傻了,头儿是有多不要脸,他看着陈珩凤眸深深看着芳芷,然后微微一笑,将金钏塞进怀中,他抱拳一礼:“多谢”。陈珩用树枝抹掉地上的字,然后让迅风去马上取了包袱里的纸笔,就着火光写了一张纸条,卷好放在竹筒里交给迅风。迅风不敢耽搁,将竹筒绑在大鸟腿上后放飞了。

    虽然有火堆,但是野外的晚上真的很冷,芳芷睡得很不踏实。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芳芷醒来了,看见身上盖着陈珩的外衣。陈珩盘腿坐在不远处,正看着地平线上升起的朝阳。他回头看芳芷一眼,转身拾起一块石子打在呼噜着的迅风身上,迅风嗖的一声抽刀弹起,看清状况,登时涨红了脸。芳芷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原来锦衣卫都是头儿站岗啊”。

    不过两天,芳芷又重新回到了运河上。陈珩和迅风一人一浆划着小船,芳芷则坐在船中看风景。身下的小舟行的飞快,运河水面逐渐变窄,两岸是青绿色的嶙峋山脉。迅风向陈珩汇报:“惊雷来信说已经按你的吩咐向周边郡县发了海捕文书,缉捕文良赏银百两。大头和管三带他们很快就到。”。

    陈珩点头:“派大头他们去寻个隐秘点的山洞,如果这两天顺利,趁着文良他们还没来,先运一部分出来。”迅风收浆,对陈珩说:“头儿,前面就是那处山坳了”。

    小舟轻轻转过山坳,这里树木繁盛,山间桃花盛开,风景极美,不远处山脊上还挂着一处几丈宽的瀑布,因着前几天的大雨,那里飞虹泄玉,瀑布溅起的薄雾在阳光下闪着七彩的光芒。迅风轻轻摇着浆说:“别看这水面上景色美,水底下礁石林立,水流湍急,漕船在这里都是单行的。周边我们仔细搜过了,确实没有其他水路。”

    陈珩收了浆,他和芳芷都看着远处瀑布。芳芷拉拉陈珩的衣角:“那会不会是个水帘洞?”。

    陈珩点头:“一探便知!走~”

    他和迅风一左一右运浆,小舟向瀑布而去。马上到瀑布了,陈珩收浆,伸手将芳芷拉进怀里,他左手抱住芳芷,右手护住她的头。芳芷感觉自己的脸贴在一个温暖的怀里,鼻息里是藿香的味道,耳边听到的是有力的心跳声。她伸手轻轻回抱住了陈珩,他的心跳声居然咚咚加快。迅风默默吃着狗粮,头上被扣了一澡盆的水似的,砸的脖子都疼。轰隆隆的水声里,他们的小舟进入了一片黑暗。

    阴暗,湿冷,小舟还在向前动,芳芷浑身湿透了,她松开陈珩,侧头看身后透着朦胧亮光的水帘。陈珩也松开芳芷,他稳住气息,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燃。没人划桨,但船还顺着水流向洞里面行进。小舟下的水面漆黑,借着火折子的光亮看,暗河不过比小舟略宽尺许,两侧是千奇百怪、层层叠叠的钟乳石林,在暖黄色的微光里,三人四处查看,一时被这鬼斧神工般的石林震撼的无法言语。

    小舟随着水流向前,它不断撞击山石而自行改变方向。眼看着水帘洞传来的光更加微弱了,迅风说:“崖壁上有火把”。他随手取下一个火把在火折子上点燃,洞里陡然明亮了起来。向上看去,洞顶很高,向下悬挂的石钟乳凝着滴水。

    小船前行一阵子,两侧石壁突然变宽阔,一个巨大半球形山洞显露出来,靠右手边竟然有一处晶莹的石台。石台边拴着一艘小舟。迅风运浆,向石台靠去。

    陈珩、芳芷和迅风站在石台子上,这里的钟乳是白色玉石,经过大自然千百万年的打磨,它们泛着莹润的光芒,摸起来细腻油润,跟山洞其他地方的十分不同。陈珩啪的一声掰下身边一节小指头宽窄,一扎长短的玉石钟乳塞在怀里。“走吧”

    穿过一大片玉石林,眼前竟然是一处青石垒就的宫殿,它的门庭石瓦向外延伸,身体却嵌在巨大的山体里。芳芷诧异道:“修这么郑重的藏宝库啊?”。陈珩面色凝重:“是前朝的墓葬,规格不低。没想到文良竟然会堪舆,他可能把银子藏在这处墓葬里了。”他伸手握住芳芷的手,又嘱咐迅风“你垫后”。

    前世看过几部盗墓电影,这个已经半打开的墓里不知道有没有“大粽子”啊。芳芷湿漉漉的身体微微发颤,心中小鼓咚咚作响。她紧紧回握住陈珩的手,随着他进入半打开的石质墓门。刚跨过一尺高的门槛,陈珩停住了,前面墓道修的十分规整,半圆形拱顶,正中铺的青铜制的大方块地砖已经锈蚀成青绿色。左右两旁各六个真人大小的石人,雕刻的栩栩如生。迅风唏嘘:“吓唬人的东西也不知道雕的凶一点”。陈珩声音低沉:“不是吓唬人的,这是石翁仲,左边持简的是文臣,右边持剑的是武将,这是帝王墓葬。”他把手里火把扔出去,嗵的一声掉在通道前面,透过火光,看见通道尽头的石门依然半开着。陈珩抽出长刀击打地下铜板,咚的一声,他向前一步,走在击打过的铜板上,又拉芳芷到身边,然后跟迅风说:“你不要紧跟着,踩我走过的铜板”,迅风点头应是。陈珩拉着芳芷一边试探一边行进,快到火把处了都没有什么问题。迅风问:“头儿,是不是就没事啊?”陈珩不语,继续击打前面几块铜板,只听咔哒一声,身周铜板突的向下沉去,陈珩反手将芳芷推向迅风。芳芷被迅风拉在身后,她惊恐的大喊“陈珩~~”,回头一看,铜板翻转,底下流水丛丛,陈珩长刀插在左侧石翁仲腰上,身体悬空,他手臂使劲,一个鹞子翻身揽住石翁仲。铜板则咔咔打了一个旋转,震颤着回到原位。

    芳芷鼻头发酸,手脚冰凉的站在迅风身后,提心吊胆的看着陈珩小心翼翼把前面铜板一一探过,再没有陷阱。

    当迅风护着芳芷和陈珩在墓室门口汇合,有那么一刻,芳芷想紧紧抱一下陈珩,但这是古代,她只能上前紧握住陈珩的手。陈珩低头看芳芷,她玉手冰凉,大大的眼睛里透出深深的担忧。他沉声安慰她:“放心,不会有事的。”芳芷眼睛里晕起一层水雾,轻轻嗯了一声。

    三人通过斜开的石门向墓室里看,墓室正前方有七颗发着绿光的夜明珠,组成北斗七星的图案,将整个墓室映照的鬼气森森。

    从门外看,主墓室是山体凿空形成的,整体呈正方形,上方是半圆型拱顶,四角各有一间耳室。主墓室左右两侧墙壁画有壁画,分别是春日出猎和守城征战,壁画上方排列整齐的两列壁龛已经空空如也,地上散落着许多陶器碎片。主墓室正中三层圆台上,一具巨大石质椁四周浮雕蝙蝠云纹等吉祥纹饰,石质椁盖上插着数十只铁箭,侧翻在地上,数只铁箭插在棺椁四周。内层檀木棺盖侧移架在石质椁上。而三层圆台最外层,有八根丈许高的石柱用铁链相连。

    主墓室用青砖铺地,上面也有散落的铁箭。陈珩松开芳芷,用刀在墓道的墙壁上抠出几块青砖,用力甩在主墓室的地板上,几块击打过后,只听嘭的一声,一块地砖下陷,有数十只箭从墙上两侧壁龛孔中嗖嗖激射而出。这箭明显跟棺椁上的铁箭不同,是近代木质的箭杆。陈珩点头:“文良重新安装了箭,用墓室原有的机关防盗。”

    芳芷默默掰手指头,这跟电影不太一样啊,不该有N个诡异的墓道连接在一起,里面机关和大小“粽子”无数吗?怎么一眼就看到头了?

    迅风则头疼的看着地下铺的整整齐齐的石砖:“这么多砖头,难道要一一试过去?”

    陈珩微微一笑:“借石翁仲的头用用”

    陈珩走到最近一个石翁仲跟前,抽出长刀,一刀横劈过去,石头咕噜噜落地。他抱起石头,像扔保龄球一样把石头冲着棺椁滚了出去。石头伴着隆隆隆的声音滚动着,路经的几块石砖陷落,两侧各有箭矢激射而出。当石头嗵的一声撞到圆台边一个石柱子,连接八根石柱的铁链哗啦啦作响。然后卡拉拉的声音响起,半圆形拱顶上竟然也射出一蓬箭矢,直直打在石柱子周边。

    芳芷左手握住陈珩的手,右手攥住了他的蹀躞带。陈珩隔着衣服感觉到四根冰凉的手指插在肚子前,他咽下一口唾沫,伸手把芳芷的手指从蹀躞带上拿出来攥在手里:“别怕,应该不会有什么别的了。”

    迅风没眼看两人撒狗粮。他切下另一个石头,学着陈珩的样子扔出去,让它从另一路滚到石台边,又是一轮箭矢飞射。迅风又切了两个石头···直到再也没有箭矢射出,三人小心翼翼的踩着一地箭矢向石棺椁走去。迅风又用石头把原形石台上试过,没有箭矢和陷阱。他不敢碰铁链,跨过铁链站上石台。陈珩则抱起芳芷,抬腿跨过铁链又放下她。芳芷抓住陈珩手,紧紧跟在身侧。

    迅风查看墓主人的棺椁,他瘪嘴:“生前威风,死后倒是干净,给扒了个精光。看来有不少好东西~”

    陈珩和迅风一人抱一个石头将主墓室和四个耳室探过,再无其他机关陷阱。东北侧耳室里是数具陪葬棺椁,陪葬品已经被扒干净了。西北侧耳室则是马车和坑葬的马匹。东南侧耳室是卧室,里面有玉床及腐坏的座椅等起居物品。西南侧耳室是厨房,里面全是陶缸封存的大米和酒水。

    两人退回主墓室,看见芳芷坐在主墓室北斗七星下。那里凌乱的放着数十个大箱子,其中五六个箱子里是码放整齐的银锭,其中一个箱子里还有一本账册;剩下的数个箱子为玉器、金锭、珠宝、兵器和书画,看起来年代十分久远,不少玉器已经失去光泽,浸润发黑,兵器也都锈蚀严重,字画更是腐烂殆尽。

    陈珩在珠宝箱里翻找了一下,找出一匣子东珠扔给迅风:“回头给兄弟们分了。留废铜烂铁和五万两银子给文良,剩下的金银财宝,一个子儿也别少,运到新找的山洞里。”

    迅风眉开眼笑:“放心,头儿,保证完成任务”。陈珩就着绿油油的夜明珠光翻看账册,芳芷凑过去,只见账册上记录:“腊月初五,尚义酒楼,苏郡巡盐使钱宏邦,壹仟两,钞关周怀海,壹仟两···”陈珩一一看过,翻到最后一页,皱了皱眉,他撕下最后一页揣到怀里。又把账册扔进一个放银锭的箱子,嘱咐迅风道:“这箱留给官府”。迅风允诺。

    重新回到岸边,迅风骑马向西而去,他要汇合惊雷他们一起运出财宝。陈珩和芳芷两人一骑,信马由缰,沿着运河向北行去。运河上偶有捕鱼的小舟出没,河边野花盛开,温暖的南风裹着花草的甜香,过午的阳光慢慢把湿漉漉的衣服烘干了。

    芳芷轻轻向后,靠上陈珩温暖宽厚的胸膛:“陈大人,靠一会可以吗?”陈珩瞬间全身绷紧,他胸腔震动唔了一声。芳芷抬头看陈珩英挺的鼻梁,他凤眸深邃,菱角分明的下巴泛起一片青黑的胡茬。芳芷又向后挪了一挪,把头靠在陈珩肩窝里:

    “刚进去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我以为里面会有曲曲折折布满陷阱的墓道,还会有魑魅魍魉出来吃我们。”

    陈珩轻笑:“这墓室大概有几百年的时间了,这样的陷阱和机关已经算很巧妙了。鬼魂之说向来虚无缥缈,现在流传的故事都是传说罢了。”

    芳芷嗯一声,柔柔问陈珩:“可以问你些问题吗?要是不方便就不用回答我。”

    陈珩鼻息里满是芳芷身上清甜的味道,他咽下一口唾沫:“问来听听”

    芳芷长长睫毛扇动:“我真的挺好奇,文良会不会因为失了财宝而死啊?”

    陈珩胸腔震动,声音低沉:“无论到手的是五万还是二十万两白银,文良都必死无疑。那人不会留把柄,更不会留不忠的人。”

    芳芷点点头又问:“你透漏线索给沂州,让他们得了功劳和财宝,但他们会全数上缴吗?”

    陈珩有点惊诧芳芷能想到这一点,他微微一笑:“苏霖熹苏大人为人清廉,他少时在苏郡寒山书院读书,中进士后曾任户部民科主事,如今年过五旬了,一直是百姓心中的好官。”

    “那他为何仅在小小沂州做知府?”

    陈珩提了提身子:“苏知府在保定府任职的时候,颁令拆了千亩先皇族陵园的围墙,将土地登记造册,分给了周边的百姓。现在那里地富民饶,百姓安居乐业。”

    芳芷哦一声:“这样啊~~~他动了某些人的利益,才贬谪沂州的?”

    陈珩唔一声:“相当于把权贵私吞的土地归还于民了”。

    芳芷嗓音低缓柔腻:“那你这份功劳给他值得。嗯~那本子上牵扯的贪官如此多,会空出来好多位置吧?”

    陈珩诧异“姚姑娘不像闺中女子。”

    芳芷笑一笑:“嗯,无才便是德,我大概缺德了点。”

    陈珩笑出声,喉头涌动:“按《燕律》,受赃枉法百两以上者,枭首示众,财产充公;受赃未枉法者,仗一百,流三千里。”

    芳芷点点头,声音越来越低:“呵呵,巡盐这块肥差···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陈珩唔一声:“去云港县,我不能出现在这附近。”又似自嘲的嗤笑一声:“纨绔须得有纨绔得样子”

    身前毫无动静,陈珩低头,芳芷已经歪在他身前睡着了。她纤长的睫毛微微煽动,脸蛋透着樱粉色的光,微微抿起的小嘴儿嫣红。陈珩不敢再看,他左手轻轻揽住芳芷的腰,右手甩缰绳,马儿飞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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