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大黄狗就将地上的食物舔舐干净,毫不避讳地盯着小厮,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小厮注意到大黄狗贪婪的目光,颤抖地摁住受伤的腿,双腿不断向后蹬。
他另一只手从地上抓到什么,就朝大黄狗撇去。
“别看老子!”
大黄狗灵活地躲避攻击,小厮手中落空的瞬间,它就扑了上去。
时无霜听见后面的惨叫声不敢回头,脚底跑得都要冒出火花来,脑中只有一个念想:不要追上我。
黑灯瞎火的小径上,时无霜只能一路摸黑前进,逃跑的期间不慎被井水旁的石粒绊倒,手掌被磨出红印。
“滴答——”
大黄狗饱餐一顿后,回到茅屋前悠闲地趴下。
时无霜此刻口干舌燥,她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毅力,身体能撑这么久,全都得益于喝下的草药。
反复确认安全后,她们选择在一处冒着亮光的茅屋前停歇。
时无霜弯弓叉腰,缓了好一会儿后,抬手准备敲门讨口水喝时,屋内的灯光不断闪烁,等她一眨眼的功夫,彻底熄灭了。
她带着麦苗来到另外一个茅屋前,这次还没等她们靠近,屋内的灯光就熄灭了。
时无霜一转头发现每家的纸糊上的小洞,冒出一只一只充满恐惧的瞳孔。
尽管被盯得让人不适,但时无霜还是敲响了面前的房门。
“咚咚咚——”
敲门声持续了一段时间,屋内的人依旧不肯开门,反倒是一旁的邻居忍受不住敲门声,开出一条小缝骂骂咧咧。
时无霜见终于有人回应她,大跨步上前抵住门缝,恳求道:“大娘!我想知道许府怎么走。”
大娘一听,用力将门往回扣,驱赶道:“自个找去。”
时无霜急忙缩回自己的手,心疼地抚摸自己的指尖 。
二人什么都没有问出来,还无缘无故挨了一顿骂,二人垂头丧气 地准备离开时,一栋与其他茅屋格格不入的茅草屋,此刻还冒着亮光。
时无霜打算去尝试最后一次,否则就得等到天亮。
怀着紧张,忐忑不安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敲响了房门。
奇怪的是房门很松,几乎不使什么劲就能推开,
缓步走进去后道歉鞠躬:“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来打扰您……”她怕老太太会立马驱赶自己,于是一口气说完自己的请求:“我们已经连续今天滴水未进,希望你赏个脸。”
“不想被打扰,水在坛子中,自个喝完就离开。”
时无霜踉跄跪在坛子旁,一口接一口地喝,水坛边缘缺了一个口,她不慎划破嘴唇,好在伤口不大,她起身用手背擦拭嘴角。
时无霜环顾四周后,不禁感叹房屋破烂得跟她的茅屋有得一拼。
一位年迈的老太太正躺在床上,连一个眼神也不远施舍。
“说吧,什么事。”
看来老太太这是在赶她走,她也不卖关子了:“请问许府该怎么走?”
听到许府二字的老太太顿时双目圆睁,翻身面向时无霜装傻:“你问错人了,我活了这么久的岁数从未听过许府。”
时无爽承认此刻自己已经完全懵逼。
时无霜:难道,我还在梦中?
想到这些,她猛掐自己的手臂试图让自己醒过来。
老太太搁那一瞅,刻薄道:“要死,别死我这。”
时无霜看着自己白皙的皮肤上,赫然留下的红印,她可以肯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老太太,我可以给你银子,您就发发善心告诉我们吧。”
老太太眼睛眯成一条缝,双手撑起身子,警惕地向周围扫视一圈后:“别在那儿问有的没的。”
时无霜内心无比绝望,如果能重来她一定当晚掐死自己,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办法了,只能使出杀手锏。
做好心理建设:不是真女儿就不用亲称,还是用自己的全命比较尊敬二位老人家。
“扑通——”
时无霜跌坐在地上,一手捂着眼睛,另一只手使劲揪心,哭爹喊娘:“娘啊!是时无霜无能,没能了却你们的心愿……”
她还没诉完苦,老太太就像打了鸡血一般从床上爬下来,拽住她的手臂。
时无霜:完了完了,该不会嫌我太吵,要将我扔出去吧?!
一滴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她的手臂上,她蒙圈了,抬眸一看发现老太太早已泪流满面。
时无霜喋喋不休地嘴逐渐慢下来,完全忘却自己要诉苦的事。
老太太浑身都在颤抖,嘴角有些哆嗦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时无霜顿了顿,她思索片刻后假报名字:“泉无霜。”
老太太慌忙用手背擦拭自己的泪水,随后把她扶在木椅上,拉着她左看看右看看,眼中全是对她的心疼,喃喃自语:“没想到,长这么大了。”
时无霜:乱报的名字竟然弄巧成拙?!!!
她试探地叫了一句:“外婆?”
谁知老太情绪更加激动了:“诶~”
二人相拥了一会儿后,老太太松开她,语气与之前截然相同:“泉儿,你在这坐着。”
时无霜低眸便与懵懂的麦苗对视上,麦苗扣着脸,清澈的眼神中充满疑惑。
不一会儿,老太太端来一碗树皮汤,眼神中带着一丝柔和盯着她看,久久不愿挪开眼:“趁热喝。”
时无霜刚才被水填饱了肚子,这会儿肚子还有饱腹感,她连忙把树皮汤推给她:“我不饿。”
老太太又推回去,时无霜见状也推回去,二人就这样来回拉扯。
树皮汤再一次推到老太太面前时,她无奈叹了一口气:“我还记得泉儿小时候,闹着要喝树皮汤,现在看来是长大了。”
时无霜尬笑回应:“物是人非,反倒是您一点没变。”
老太太看着手中的树皮汤,眸色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伤心,最后在争执下给了麦苗。
她亲切地抚摸着麦苗的脑袋:“你父亲现在身体怎么样?”
时无霜担心身份暴露,只好尽管结束话题:“还是老样子,对了,您知道许府是发生了什么吗?”
“我可告诉你,从小到大你的烂摊子都是我来收拾,在许府里耍性子我可帮不了你。”
她上前起身挨着老太太坐,挽着她的手臂撒娇:“泉儿就是好奇嘛~”
“许府手上出过太多人命了,表面上是一家正经商铺,私底下就是一个赌坊!”老太太顿了顿,似乎是联想到什么可怕的事,随后严厉道:“少跟许府有瓜葛,否则一身老骨头都救不了你。”
“许府怎么走,您还记得吗?”
老太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哼,就是知道也不会告诉的,你就死了这条心!”
时无霜从老太太的嘴里套出零个信息,她气得抓耳挠腮。
她一脸坚定地开口:“我有很重要的人现在命悬一击,我必须去许府。”
老太太无奈摇摇头:“往前走几步,右拐会越过一块刻着‘东塑’的石头,就可以看见许府。”
时无霜眼瞅麦苗将树皮汤喝尽,于是果断起身告辞离开。
就在她起身的瞬间,老太太在背后悠悠地拆穿她:“如果泉儿还在的话,现在估计和你一样大。”
时无霜听后,没有想象中的伤感,异常平静地走出房门。
老太太没有送她们离开,反而是重新躺回床上,声音带着些许哽咽:“把门虚掩着。”
时无霜在左脚跨出的第一步,内心就开始后悔起来,她小心翼翼推开虚掩的房门,走进屋内后犹豫片刻后,将东西留在桌子上,无意中瞥见碗底中剩余的米粒,咬唇苦笑:“这小老太……”
时无霜抓起麦苗的手,在月光的照耀下向前狂奔,一刻也不愿停歇。
在右拐几步后,果不其然见到了刻着“东塑”的石头,看见它的一瞬间,时无霜仿佛一身的疲惫此刻消失殆尽,浑身充满了动力。
二人来到许府大门前,可偏偏老天不尽人意,许府早已闭门。
时无霜使劲叩响鎏金狻猊门环,急促的叩门声持续一阵后,她后退两步等待开门。
把门的小厮瞌睡虫一下子被叩门声吓跑,大脑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便屁颠屁颠打开大门的一条门缝询问:“许府今天不接客,请回吧。”
“我是来找陈喜的。”
小厮狐疑道:“陈管家?!”
时无霜看着他一脸不可置信,反问道:“怎么了吗?”
小厮短暂扫视她的全身后:“您哪位?”
“时无霜,就是白日里大言不惭的人。”
小厮醒醐灌顶,表情也从狐疑转变为怜悯,小声嘟囔:“自求多福。”
“我现在去通报,你在这等会儿。”
小厮重新将府门关上后,时无霜来回踱步沉思。
——
月光从窗棂缝隙中偷溜进来,桌面上的东西在月光的照耀下,银光闪烁。
老太太的孙女早年在逃荒中病死,她的儿子也在不久前撒手寡人,她的孙女极其贪玩,所以她总是会留一扇门。
孙女去世后,老太太的精神便开始变得不正常,经常幻想自己要给孙女留门,无时无刻都在注意门的动静。
饥荒正值顶峰,她为了做孙女生前最爱吃的米粥,尝尝将野菜幻想成米煮,就连真正的米都是朝廷派发的。
老太太紧紧握着银子,她又开始幻想了,不过这次幻想的不再是孙女病死的场景,而是孙女回来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