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街
这个街名沈斑倒是听同学说过,但还是第一次来。
葫芦街上的建筑基本上都是独门独户的小院,楼层普遍不高,仿古的建筑让这条街道显得颇有年代感,街上非常热闹,有很多年轻人穿行而过,应该是附近学校的学生。
沈斑根据学长给的门牌号一路找过去,发现这些院落的门头基本上都悬挂着一面圆镜。
“116号,是这里吧。”
沈斑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他抬头看上面的门牌号,没有看到镜子。
乌黑色的大门半敞着,沈斑扣了扣门环,里面没什么反应,等了一会儿,他推开了门,木质大门被外力推开时发出了吱呀声,沈斑蓦地感受到一股凉气,他回头看了一眼嘈杂的街道,那股凉气又消失了。
“有人吗?学长,你在不在?”
沈斑跨进门槛,院子里亮着几盏昏暗的灯,院坝两侧种着许多的绿植和花卉,中间的空地搭了架子盖着玻璃做了一个小小的休闲观景房,旁边有一个爬满青苔半人高的石缸,后面是一栋两层的小洋房。
这个学长的住所颇有隐世高人的风范。
“叮铃铃,叮铃铃……”
沈斑脚被绊了一下,顿时院子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铃铛声,把沈斑吓得在原地不知所措。
慢慢地,铃铛声逐渐弱了下来,沈斑听到了水流波动的声音。
接着他听到石缸处传来一道有些怒意的男声:“吵死了!张道莲,你又在做什么?!”
“你不准说话!闭嘴闭嘴!”
一个穿着明黄色丝质长袍,头发微卷的男生慌慌张张的从屋子里冲出来,边跑边喊道。
沈斑心跳加速,再次将四周细细打量了一番,脸色苍白哆嗦着嘴唇询问:“刚刚,是谁……谁在说……说话?”
张道莲看到站在院子里的沈斑动作慢了下来,伸手理了理袍子的领口,走到沈斑面前,他额间带痣,配着一双丹凤眼颇有些悲天悯人的意思。
“咳”,张道莲清了清喉咙,气定神闲到沈斑面前站定:“合租的室友,在那里。”
沈斑顺着张道莲手指的方向看去,刚刚还空荡的玻璃房里这时背对着他们站了一个身形高挑的人。
虽然已经入夜,但是白日的热气并没有完全散去,那人却全身包裹着一件显得厚重的黑色长袍,只看见一双白的有些吓人的耳尖。
“原来是这样啊,哈哈,我还以为有鬼呢。”说完这句话沈斑直挺挺的倒下了,在意识模糊之际,他看到张道莲慌张来扶他的身影,嘴里还抱怨道:“都怪你,吓着人了!”
再次醒来时,沈斑躺在沙发上。
他慌忙起身看了一眼四周,窗外的景色提示他在小洋房里。
“学弟,你醒啦!”
张道莲端了一碗冰镇过的绿豆汤给沈斑,他脱掉了长袍,露出了里面肥大的短袖短裤,脚上趿着一双人字拖。
见到沈斑有些幻灭的目光,他无奈的笑了笑:“本来还想给你留下一个好印象的。”
沈斑端着绿豆汤欲言又止:“刚刚……”
“刚刚啊,你眼花了,他一直在那里你可能没注意到。”
沈斑探头探脑四处张望,企图在房里找出第三个人,张道莲看出他的意图,面不改色的说:“他上楼休息了。”
“那他睡的还挺早哈。”
沈斑顺着张道莲的话打哈哈,把手里的绿豆汤放回了茶几上,他不太敢喝,这里太奇怪了。
“不聊他了,我们说正事吧!”张道莲在沈斑身边坐下,岔开话题。
沈斑想到此行的目的,暂时放下心里的疑虑,把整个事情又复述了一遍。
张道莲听完,若有所思。
“听起来像是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但我看你身上并没有什么邪祟留下的痕迹,奇怪,”他又将沈斑上下打量了一番,嘀咕道。
“这样吧,我给你一张符,你看看有没有用。”张道莲说完就要起身往楼上走。
沈斑也连忙站起来跟着:“那个学长,我跟你一起行吗?”
张道莲奇怪的看了一眼沈斑,想了一下答应了:“好吧。”
两人一前一后的上了二楼,和一楼的普通装饰不一样,书房的墙壁上毫无章法的贴了很多符纸,朱红色和墨色在明黄色的符纸上杂乱交错,仿佛困住恐怖之物的锁链。
但更让沈斑心惊的是书房正中供奉的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眼神锐利,仿佛下一刻就要从老旧的相纸上飘出来。
沈斑来不及细看男人的长相就被吓的收回了目光。
诡异,真的太诡异了。
张道莲从书桌上拿过一叠符纸翻翻找找:“这张画的太丑了……这张画的不对……”一叠符纸眼看要被翻到底,他终于停下动作:“这张不错,笔墨适中,一气呵成,就这张了。”
“……”
沈斑要彻底收回之前对张道莲的评价。
“你要贴身带着,辟邪的。”张道莲将符纸叠好递给沈斑。
“学长,真的有用吗?”
“怎么没用,这张符可是我画了好久的,不过它的作用只是辟邪哦!”张道莲说到辟邪两字时提高了音量。
沈斑懂了,意思是没有“邪”的话这张符纸是没有用的。
将符纸收好,沈斑谢过了张道莲:“那学长,这个符纸要……?”
张道莲摆了摆手打断了他:“不用,到时候真能帮到你的话,过来到这里上柱香就好了。”
张道莲指了指厅堂里供奉的照片。
因为刚刚的惊吓,沈斑不敢再看第二眼,只是一个劲的点头答应,恨不得现在就跪在地上磕头上香。
从洋房里出来时沈斑看了一眼手机,快接近九点了。
经过院子的时候沈斑目光坚定,只看脚下的路,绝不多看一眼其他地方,就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学长突然对他说:那你和秘密一同埋葬吧。
终于回到A大,沈斑还来不及放松下来突然又想到另一件头疼的事,明天早上就要开军训动员大会,不知道今天白冶会不会提前回宿舍。
“呼……”
沈斑做了一个深呼吸,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拼了!
他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推开了面前的门。
寝室里的三人齐齐回头。
白冶长腿斜斜的支着坐在位置上,面上的不耐烦还未来的及收回,陆清鸣坐在沈斑的位置上,挨白冶很近,神采奕奕的说着什么。
李宝手里拿着迷彩服,准备试衣服,看到沈斑回来站在门口,开口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沈斑有些不自然的笑了一声:“去办了点事。”
得到回答后,两道目光撤去,只留下一道,就这样毫不避讳的看着他,沈斑头皮发麻。
“白冶,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没兴趣。”白冶转过头,起身丢下一句话就去洗漱了。
陆清鸣背地里翻了个白眼,又换上一副温和的笑容和沈斑搭话。
“姐妹,你回来啦!”
这个称呼因为白冶也在寝室的缘故,沈斑觉得格外刺耳,他飞快的看了一眼阳台的方向,压低声音:“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叫我。”
陆清鸣闻言嘴角的笑容扩大了几分,眼中盛着恶劣的光芒,他凑近沈斑耳边:“不可以哦,姐妹~。”
如果不是碍于自己现在在白冶面前立下的人设,陆清鸣看到沈斑脸上的错愕和愤怒,会直接笑出声。
“你们不洗漱?”
白冶站在阳台门口,看着离得过于近的两人,只觉得碍眼。
陆清鸣及时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望向白冶,目光纯然。
沈斑这时突然注意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他惊愕的指着白冶的床说:“你今晚打算就这样?”
白冶看向自己的床,再看向沈斑瞪着眼皱着眉,他的心情竟然神奇的变好了,嘴角也忍不住带着笑意:“嗯?这样怎么了?”
明知故问。
“我不是给你买了蚊帐吗?”
“不会弄。”
多么的理所当然。
白冶是不会,但是他是一个智力正常的成年人,这么简单的东西他当然可以学。
沈斑第一次见人把不会说的这么理直气壮,跟多光荣骄傲似的,要不要给你拿个大喇叭去宣传宣传。
但他面上还是扯出一个有些略显僵硬的笑容:“这样啊。”
沈斑的每一个反应和表情都让白冶心情愉悦,但凡事不能过度,白冶打算点到为止不逗他了。
他从柜子里拿出了蚊帐和凉被,在沈斑面前晃了晃,示意自己现在就去研究安装方法了,但是沈斑却误解了他的意思。
“好吧,那我给你弄。”沈斑伸手拿过了东西,权衡利弊道。
凉被散发出一股木质香气,和白冶身上的味道一样,很明显是洗过了的。
沈斑说完也不管白冶的反应,接过凉被冲了脚过后就爬到了上床。
卡其色的工装短裤遮住膝盖,露出一双修长有力的小腿,因为上床离天花板有些近,沈斑不得不跪在凉席上行动,凉席材质偏硬,稍微摩擦过后,他白皙的膝盖就留下了若有似无的红痕。
脚趾头很肉很圆,脚掌四周泛着健康的红色,这不是白冶第一次注意到沈斑的脚,但和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沈斑的脚下是他的床。
为了防止思绪滑入深渊,白冶转过了头,将手指搭在了被空调吹的发凉的笔记本上。
一只手突然点了点白冶的背,白冶把椅子往后移了一下,金属摩擦过瓷砖,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响声。
陆清鸣穿着白色的T恤,下面搭配着浅色的短裤,洗漱过后整个人都散发着柔和的气息,此时正意味不明的看着白冶。
意识到陆清鸣的视线终点,白冶脸色变了,刚刚旖旎的想法也瞬间消失,只剩下恶心。
“滚开!”白冶说完便面色不虞地从座位上起身出去了。
以往面对陆清鸣的骚扰,白冶只是态度冷淡的拒绝,这是第一次这么勃然大怒。
是因为陆清鸣眼中过于露骨的暗示感到冒犯,还是因为陆清鸣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所有的无耻想法都被看透了而恼羞成怒,只有白冶自己清楚。
无数次告诫自己不应该这样,但每一次情绪都能被沈斑轻而易举挑动,就像现在白冶发火后意识到沈斑还在,只能将余下的怒火通通收敛,选择离开。
这一变故让沈斑和李宝面面相觑。
“他还回来吗?”
李宝有些摸不着头脑,看到陆清鸣黑炭一样的脸色,突然有些幸灾乐祸。
沈斑还在白冶床上,他呐呐道:“不知道。”
当然不回来是最好的,还不知道这个符有没有效呢。
如沈斑所愿当晚白冶没有回来。